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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肆·花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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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镜泉走进客厅,坐在沙发上,原本正和客人聊天的迹部翔吾立刻笑眯眯的对客人说:“远藤太太,这位就是阿泉。”
来客,是一位镜泉从未见过的老太太。
一看到镜泉,老人的眼睛就笑成了一抹弯月,眼角的皱纹也如山川沟壑一般起起伏伏,映衬出岁月的烙印。
镜泉疑惑的看了看父亲,但首先还是先鞠躬行礼。
“您好,我是迹部泉。”
翔吾让镜泉坐到沙发这边来,为她介绍:“阿泉,这位是迹部家的前任管家远藤的夫人,你叫她远藤太太好了。”
镜泉点头。
远藤太太笑眯眯的拉住镜泉的手,“这位就是泉君呢……像、真是太像常安小姐了。”
第一次听到,除了父亲之外的人提起母亲的名字,镜泉微愣。
“您认识家母?”
远藤太太笑看了迹部翔吾一眼,“当年,我在医院妇产科工作的时候,和常安小姐就认识了。她是个非常温柔、善解人意的女孩子呢。”
远藤太太说着说着,眸色黯然了几分,“我当时不知道你父亲母亲的事,跟丈夫说了常安的事,没想到就这样被……”
镜泉大概明白了,远藤太太无法再说下去的话。
远藤管家从妻子那里知道了翔吾和常安的事,于是告诉给了迹部彰吾。
然后……
“如果当时我没有说出来就好了,”远藤太太难过的垂下头,哭得老泪纵横,“就算常安小姐无法和迹部少爷在一起,至少也能平平安安的活着,你也能早点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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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这不是谁的错。】
心里有一个小小的声音,悄悄的呢喃着,反驳着。
原本,父母亲的爱情,就不是为双方的家庭所容纳的。那是横亘在一个原本完整家庭之间的刺,割伤了彼此,也割伤了彼此的家人。
镜泉握住远藤太太的手。
“远藤太太,这不关您的事。”翔吾轻声安慰她,“大家都不想这样的。小安已经离世,阿泉也在外漂泊了十几年,事情既然已成定局,后悔也无用。更何况,阿泉现在已经回家,这么健康的站在我们面前,这已经是我最大的安慰了。”
远藤太太止住泪水,只拍了拍镜泉的手,“阿泉,你父亲也不容易,你要体谅他……”
镜泉看了迹部翔吾一眼,点头。
“对了,我丈夫去世后,我找到了他的遗物……”远藤太太直到这时候才想起今天来到迹部家的目的。她从包包里,小心翼翼的取出一个小小的纸袋,交给迹部翔吾。
迹部翔吾打开一看,只看到一些花种子。
“是风铃草。”远藤太太笑道,“我们家没有种这个花,好像是丈夫特地打电话去订的,说是要在迹部家的花园里种上。”
“咦?在我们家的花园?”翔吾一愣。
镜泉不由自主的看着花园的方向,迹部家的花园里种满了代表家徽的玫瑰,其他的花原本就很少,更不要说是风铃草了。
“这……那远藤管家有留下什么话吗?”翔吾无措的看着手中的花种,只好再向远藤太太套套话,问出这些花种的事情。
远藤太太仔细想了一下,“好像是迹部老太爷生前交代的。”
“咦?”
镜泉和翔吾,同时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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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镜泉见到彰吾的时候,发现他似乎透明了一些。
他正站在花园的玫瑰从中,对着她招手微笑。
“早上好,阿泉。”彰吾笑着,似乎一点也没有察觉到自己已经正在削弱、消失的状态。
“早安。你在这里做什么?”
彰吾指着玫瑰花圃,“这里的玫瑰开的很好吧!”
“啊。”镜泉同意的点头——何止是开得好,简直是太精神了!每次她经过这里就有数不清的玫瑰色小人从花瓣里跳出来叽叽喳喳的吵个不停。
“景吾也很喜欢玫瑰,从小就喜欢待在这里呢。”彰吾笑的很开心。
【的确,那些玫瑰花的精灵也特喜欢飞在大哥身边,特别是在他打响指的时候。】镜泉突然觉得,迹部景吾和这些玫瑰花真是绝配。
头皮突然刺痛起来,镜泉侧头看到一只调皮的小精灵扯住了她的发丝,立刻双眼一瞪,吓得他立刻飞走了。
彰吾看着看着也笑了。
“对了,昨天有人来送了一包风铃草种子,说是迹部彰吾生前说要种的,你知道吗?”镜泉问他。
彰吾点头,他知道这件事:“其实,我最开始想要种的是风铃草。哦,我是说迹部彰吾。”他仰望着天空,感慨万千,“可惜风铃草和这栋别墅不大相符,就改掉种了玫瑰。后来他去了英国,受到那里文化的影响,回来之后就将其他的花全都改成了玫瑰。迹部家的家徽也因此变成了玫瑰。不过,迹部彰吾去世前一段时间,曾经叨念着要改掉,重新种上风铃草。”
镜泉看到那些听说要把它们换成风铃草,害怕的躲进花心里的小精灵,幸灾乐祸的冷笑了一下,“这是你的愿望吗?”如果是的话,或许她可以去求求翔吾。
“不。”彰吾摇摇头,“不是。不过我好像记得,彰吾的心愿也是和这件事有些类似的……”
“有些类似?”镜泉仰起头,“恩~重新装修?再建一座别馆?还是换个风格?”
“不……不是吧。”
“也对,人都死了,关房子什么事。”因为和真由相处久了,镜泉已经被染上了毒舌的毛病。
“……”
看到远处有女仆过来,镜泉连忙朝彰吾摆摆手,小心翼翼的绕过她们,往自己房间溜了回去。
她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彰吾还在花丛中对她微笑。
他似乎又透明了一些……镜泉心里泛起一股苦涩。
【死之前的心愿……到底是什么呢?】
如果她即将死去,她会有怎样的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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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泉的闷闷不乐和迷惑不解,终于让一直冷眼旁观的青涯改变了态度。
他给了镜泉一个建议,“既然这样的话,玄镜大人或许可以用您的能力试试看。”
“我的能力?”
青涯笑道:“您的能力,与其说是‘看到’,不如说是‘感知’。人死了之后,会留下诸如意念、思念之类的东西在他们的东西上,您应该也能通过接触它们感知那些灵的思念。”
“原来如此。”镜泉煞有介事的点点头,“那去迹部彰吾的书房看看吧,找找看有没有他遗留下来的东西。”
青涯勾起一个莫名又诡异的笑,“何必那么辛苦?去世前躺的那张床是气息最浓的地方,您也去躺一躺不就得了?”
“呃……”镜泉浑身一颤,“这不是开玩笑吧?”
—
镜泉不想勉强自己,她绕过了大厅,正准备回到房间,经过书房的时候,却看到了从里面流泻而出的隐隐灯光。
透过门缝看去,是迹部翔吾。
他手中拿着一本相册,相当认真的看着一张照片。
暖黄的灯光流泻而下,轻柔的勾勒着他的侧影,镜泉意外的发现迹部翔吾竟然也有如此安静、如此恬静的时候。
【是什么样的照片会让他露出那样的表情呢?】
一边偷窥一边暗忖的镜泉突然一个趔趄,没站稳就摔了进去。
“阿泉?”乍然一惊,翔吾从自己的思绪之中惊醒。
“对不起!打扰您了,父亲。”镜泉一边暗自责备自己太不小心,一边连忙爬起来鞠躬道歉。
翔吾先是怔然一愣,随即笑道:“何必这么客气?我是你的爸爸啊。”
镜泉低头不语。
“阿泉,你过来一下。”翔吾似乎轻轻的叹息了一下,却没有责怪镜泉,只对着她招招手。
镜泉应声慢慢走近,也逐渐看清了翔吾手上那本相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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摊开的相册上镶嵌着一张黑白照片。
面容严肃,西装革履的男人,带着笑容和煦的妻子,站在穿着国中校服的儿子身边。
镜泉看了看照片又看了看翔吾。
翔吾果然是遗传父亲的长相,不过性格和母亲比较相近吧。
“爸爸呢,在你这么大的时候,也没有了妈妈。”翔吾摩挲着照片上的女子,怀念的笑道,“你祖父非常忙,很少回家,祖母患病的时候,他也仅仅回来看过几次。后来只匆匆回来参加完她的葬礼,就又去工作了。”
【母亲跟着父亲吃了一辈子苦,就算是病重的时候也一句怨言没有,直到死之前才见了他最后一面……那个男人果然是没有心的吧。】
翔吾目光复杂的看着照片上的男人。
“这张照片是父亲和我们母子难得的合照。那一天为了庆祝我升上国中,母亲硬是要求他过来拍一张的。结果他不仅抱怨了半天说浪费时间,连开学仪式都没参加就走了。不过也幸亏母亲的坚持,否则我们连全家福都没有拍。呵,恐怕他也不怎么想和我们拍照吧!”
翔吾想到这里,冷笑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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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泉沉默的看着照片,不知该说什么,或者是不知该怎么说。
【不是的,那个人不是那么想的。】
触摸着照片,镜泉能感觉得到,那个时候这三个人的思念。
永远的,定格在那一时刻的思念。
在那个女子的幸福和满足、那个少年的窃喜和羞涩之外,那个男人的思念,是那么沉重,那么复杂。
【要笑,要笑出来。】他这样想着。
【可恶,怎么笑不出来!】他这样懊恼着。
镜泉还看到,后来的岁月里,那个人一直抚摸着那张照片,无数次的后悔着。
【为什么当时没有笑出来呢?为什么忘记笑了呢?】
“他曾经嘀咕着要改成风铃草。”彰吾的话在耳边炸响,镜泉双眼顿时清明几分。
她似乎知道该做什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 稍微改了一下称呼的问题:
今天才知道,原来在日本,如果对方不是亲人,称呼他为“叔叔”、“阿姨”、“爷爷”、“奶奶”是一件很不礼貌的事情,所以我把这里所有的“远藤奶奶”都改成了“远藤太太”。其实日文读起来的话就是“远藤san”了。
不过真是无法理解啊,我们中国人都是这样敬称长辈的,我觉得这样称呼他们才显得礼貌。
常安:就是镜泉妈妈的名字,其实一开始我是想给女主用这个名字的,后来改成了“镜泉”,于是这个名字就废物利用变成镜泉妈妈的了~
花种能保留多久我不大清楚,不过应该有几个月吧,如果有BUG请指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