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漫）第一缕春光》浦月白

18、肆·天命

　　天亮了，昨夜小谷城中人与妖厮杀的痕迹、气息，完全被天际的第一道阳光所掩盖。

　　因为除妖有功，弥勒法师和珊瑚被等在内城门的浅井家家臣邀请回大宅领赏。
　　镜泉一边躲避着那位曾经见过她的家臣的目光，一边随着法师他们以助手的名义，也跟着进入了内城。

　　她看了一眼城外一片狼藉的村庄，拉了拉珊瑚的袖子。
　　“那些乡民……他们不管了么？”一边询问，一边扬了扬下巴，示意珊瑚看那些家臣。
　　内城一派繁华，外城却狼藉满地。

　　珊瑚无奈的摇摇头：“那些乡民的死活，领主根本不会去管的。”
　　战国的主题，就在“战”字，早已被杀戮和血泪淹没的时代尘烟之中，有谁还会记得，那些饱受困苦灾难的百姓呢？

　　刚刚一路走来，外城的那些村庄，到处都是死尸和血水。失去亲人的哀伤，化作有形的黑色怨气，森森的环绕着街道和村庄。天空中盘旋着时刻在虎视眈眈的乌鸦，一旦有人咽下最后一口气，立刻群起而上，分而食之……
　　一阵恶心的感觉涌上来，镜泉强迫着自己移开了眼睛，不忍再看。

　　以前虽然她也过的很苦，很艰难，但却从来没有过过这种几乎要饿死、冻死、病死的生活。
　　她也曾见过尸体，却是在电影里、新闻上、葬礼中。那些尸体或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显示屏，所有人都知道那是遥远而不真实的；或是葬礼中，那些走的安详平和的人，即使是瞻仰他们的遗容，也从不曾觉得那是可悲可怖的。
　　可是……
　　这些人这样死去，甚至连一副蔽身的棺材都没有——比起几百年后的现代人，他们死的也太过凄惨、太不公平了。

　　镜泉第一次觉得，原来那些穿越小说中写的内容，是那么虚假而不现实。那些主角真的能生活的那么幸福吗？那些古代世界真的已经完美到人人温饱不愁了吗？
　　不是她突然爆发了什么圣母心，而是每一个生活在和平年代，不愁吃穿的现代人，或许都无法忽视吧。

　　镜泉看了看珊瑚和法师。
　　他们虽然间或见到尸体时，会微微皱眉，却什么也没有说。
　　果然，已经对这样的现实、这样的时代司空见惯到麻木了吗？

　　—

　　接近内城门的时候，一个脚步蹒跚的女子撞了上来。
　　镜泉赶紧扶住她，却发现她实在瘦骨嶙峋、面黄肌瘦的可怕。
　　珊瑚捂住嘴，但“瘟疫”两个字还是不小心溜出了她的嘴巴。

　　女子发现自己撞到了一位身穿华服的人，还以为是贵族，立刻诚惶诚恐的跪下来请求宽恕。
　　镜泉伸出手，扶住她下跪的身体，不让那双脆弱的膝盖重重砸到地上。
　　灾难、病痛，这些是人类永远无法抵御的天敌。
　　镜泉伸出手，晕开了一片淡淡的金色。

　　“玄镜大人！”法师见状，惊愕万分，立刻就拉住了她的手，“您在做什么！”
　　因为法师的力气，镜泉身形摇晃了几步，摆摆手，无奈而笑：“你以为我在救她吗？”
　　法师一愣，随即讷讷的放下手。
　　“您明白的，这里不是您的时代……即使是神，也无法改变人类的命数……”
　　看得出，说出这样残忍的话，法师他自己也非常难过。

　　镜泉的拳头紧了又松，最终无奈的垂下。
　　“放心吧，这些常识我还是晓得的。我只是减轻那个姑娘最后的痛苦而已。”

　　是的，镜泉看得到人类的天命。这是自昨晚力量突然爆发以后，就得到的新的能力。
　　然而看得到又有什么用呢，天命不可改写，这是连神也无奈的事实。

　　内城门缓缓打开，镜泉想起上次随阿市进城的时候，似乎就是这扇门。因为法师和术者的地位比较高，所以才能走正门——据珊瑚说，侧门那里的情况似乎更加凄惨。
　　镜泉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城外，那些挣扎在死亡线上的人们，看着沉重而繁华的大门缓缓打开，又缓缓关上，目光至始至终，都一片茫然。

　　—
　　—

　　趁着家臣没有注意，镜泉在法师的帮助下，依靠他的法术，顺利的回到了浅井大宅内院的那个阿市为自己安排的小园子里。
　　还好，榻榻米上的床褥，还是昨夜的样子，早膳托盘被安放在门口，大概是侍女敲门没得到回音，以为她还未醒转吧？
　　镜泉从身上掏出钥匙扣上的小剪刀，撩起自己的长发，一口气驾轻就熟的全部剪了下去。
　　长发落地，立刻化作一道流光散去，镜泉长长的舒了口气。
　　看来头发是可以调节长度的，只是她还未习惯而已。
　　镜泉摸了摸熟悉的，及肩的发丝，心里一阵怅惘。
　　长头发啊……她还是第一次留到这么长呢。
　　以前寄住别人家的时候，觉得头发太长，洗发的时候太浪费水和洗发露了，就自己一直用剪子剪断，直到今日，她的头发也没有长过肩膀。
　　【也许可以试着留长发？】镜泉心里浮起浅浅的期待，不知道夏目看到她长发的样子，会怎么评价呢？

　　—

　　侍女的脚步声轻轻点在木制地板上，镜泉赶紧整好被铺，端坐在榻榻米上。
　　下一秒，侍女的身影就俯跪在门外，轻声问道：“阿泉小姐，阿市夫人请您过去。”
　　“……好。”镜泉应了一声，看了一下身上的和服。
　　应该没有暴露吧，自己昨晚跑出去的事情。

　　—

　　会客的地方，在四面都是拉门，俗称“襖”的房间。按照礼仪，镜泉跪在了距离阿市所处内室外，隔着一扇拉门的地方。
　　阿市面前垂着竹帘，但镜泉还是能注意到她的目光。
　　“阿泉，昨夜……我做了一个奇妙的梦。”
　　镜泉心里一惊，正打算说话，对方又接着说了下去，“我梦见我快要被妖怪杀死的时候……是你救了我。”
　　镜泉垂眸，遮住眼中一闪而过的流光，“阿市夫人过虑了，只是个梦而已，无须太过烦扰。”
　　阿市悠悠的叹了口气，不再继续下去，抬抬手，侍女将竹帘拉了起来。
　　镜泉抬起头，注意到她双眼似乎略有浮肿，似乎是昨夜哭过了。
　　“阿市？”
　　阿市淡淡一笑，跪坐到阿泉面前。
　　“昨夜的骚动，是法师制止的。听说法术可以寻人，或许阿泉可以拜托法师帮忙……”

　　镜泉错愕不已。
　　阿市是变相的，让她离开吗？
　　阿市嘴角凝结着几分苦涩，却又强颜欢笑，“兄长马上就要攻打金崎，阿市想去探望前线……或许不能再帮助阿泉寻找同伴了。”
　　探望前线？
　　镜泉微微一愣，脑中突然一痛，镜泉想起不久前历史课上，老师曾说过的一段野史。
　　“……当时朝仓浅井在金崎夹击织田军，织田之妹市向织田告密……”
　　对了！镜泉猛然想起，今年，即元龟元年，浅井长政加入了第一次的信长包围网，也就说，浅井长政现在不在城中，而是已经在前往伏击信长的路上了！
　　原来阿市是要去告密吗？

　　镜泉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
　　她清楚的明白，织田市这一去，就意味着背叛了丈夫，她的生活，会被自己的这一次选择，完全打乱。
　　信长一定会杀了浅井长政的！阿市她自己也绝对明白这一点。
　　丈夫和兄长的天枰，真是最难以抉择的重量。

　　镜泉忽的握住阿市冰凉的手，打算劝说，却最终没有开口。
　　【织田信长不能死在金崎。】
　　如今羽柴秀吉还未拥有足够实力，德川也羽翼未丰，真田幸村和伊达政宗还在襁褓之中，信长死了的话，难道会是朝仓义景和武田信玄等人的争夺战吗？
　　历史不能改写。
　　镜泉最终强忍着说出未来的欲望，慢慢闭上眼睛，也松开了，握住阿市的手。
　　她笑道：“阿市，我明白了，你一路顺风……我自会去拜托法师寻找我的同伴的。”
　　不知是不是室内的烛光太过昏暗的原因，镜泉竟然看到阿市的双眸恍惚了一下。

　　—

　　侍女带着镜泉慢慢退出和室。
　　临走之前，镜泉看了一眼廊下的身影。
　　阿市深深浅浅、意味不明的眸光，一直在她的眼前晃着。
　　她看不懂。
　　似乎从一开始，所有的事情都被笼罩在一层灰蒙蒙的烟雾之中，看不清对面的真实。

　　阿市为何会一个人出现在神社附近？
　　为什么会无缘无故的收留她，有让她离开？
　　有为何会特意明里暗里的，告知她自己想要做的事？

　　—

　　走出内院，镜泉看到拿着赏金，正在庭院里看着风景的法师和珊瑚。
　　法师笑嘻嘻的说了一句话，珊瑚立刻满面绯红，外加一个瞪眼。
　　“阿泉大人！”法师见到阿泉的短发，先是一愣，然后微笑着打招呼，“哎呀，真不愧是玄镜大人呢，短发的时候依旧美丽无双~”
　　结果他再次被珊瑚狠狠的瞪了一下。

　　珊瑚笑着对镜泉说，“没想到您和城主夫人认识，我刚才还以为您住在这里呢。”
　　镜泉摇头否认：“我只是偶然被阿市收……”

　　说话间，眼前突如其来的一阵黑茫茫的雾气遮住了视线，随后，黑暗慢慢被光芒驱散，出现了不属于此地的场景。
　　她看到了什么？
　　镜泉身体一晃，眼前的风景瞬间离开大宅，向着远方飞了几百里。她看到一个身上蛰伏着强大妖气的少年，正在被两个女人追赶着。
　　“琥珀……”下意识的，就读出来的那个男孩的名字。

　　珊瑚脸色一变，惊愕万分，“阿泉……你说什么？”
　　镜泉没有回答，她感觉自己的目光透过衣料，直直的扎入少年背上的蜘蛛型纹身之中。
　　妖气……好强大的妖气……
　　“阿泉！”

　　珊瑚焦急的声音，再次将阿泉的意识唤回。
　　阿泉摸摸额头，整理了片刻的思绪。
　　“珊瑚，那个叫琥珀的少年，是你的……亲人吗？”
　　“是的，我弟弟，我原本打算在除掉奈落之后立刻去寻他的，但是后来和法师接到了小谷城的委托，就先行过来……你看到琥珀了吗？”
　　她似乎一点也没有怀疑镜泉。
　　镜泉点头，“那个琥珀在被两只女妖追赶，你向着北方走，很快就能找到他了。”
　　珊瑚点头，高喊了一声云母，待猫妖变大之后，立刻骑跨上去，很快便消失在了天空之中。

　　—

　　法师摸摸手上两份赏金，微微一叹。
　　“真是个急性子……”宠溺而无奈的摇摇头，他看向镜泉，笑问，“阿泉大人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镜泉赶紧点头，口上问道：“法师……能帮我找一个人吗？我无法探测到他的气息具体在哪里。”
　　弥勒法师一扫刚才面对珊瑚时的吊儿郎当，温和笑答：“可以，不过我不擅长这种术法，或许我们可以到静泉神宫那里去试一试。”
　　静泉神宫……就是玄镜的静泉神宫吗？
　　对了，或许到了那边，还能见到这个时代的青涯……
　　想到这里，镜泉扫开犹豫，诚恳的鞠了一躬，“十分感谢您的帮助。”
　　“啊，让玄镜大人向我致谢还真是惶恐，”法师哈哈干笑了几声，赶紧扶起了镜泉，“总之我们先离开这里吧。”

---

作者有话要说：　　总觉得这一章写的很乱……大家先凑合着看吧，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