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仙下凡，脸先着地》冯蘅

9、山羊仙

　　过了好一会子，身上的疼痛才渐渐消失，顾惜站起来，拍拍身上尘土，伸手去摸额头。
　　她最怕破相。跟爷爷爱他的胡子一般。
　　还好，额头完好如初。

　　第二个仙官走过来，“奉王命，锁仙骨。”
　　顾惜吓得倒退一步。
　　还来？乖里个乖，锁个仙筋都那么痛，锁仙骨还不得痛死！

　　顾惜正要再退，身体被一个仙官化了个咒，便站定了。
　　这下把她疼的！干疼，还动弹不得。抽心剥髓似的。

　　顾惜只站着，眼泪哗哗地流。心说，王就是王，提前也没透漏一点风声要锁仙筋仙骨什么的，更别说提前告知这种无法表达的疼了。

　　众仙伸长脖子观看，像是被扯出脑袋的乌龟。也怪不得他们，这种好戏也不是天天有的，多少年才遇上一回。

　　待疼痛消逝，她身上的纱衣已被汗水湮透。
　　第三个走过来，“奉王命，锁仙术。”

　　顾惜就站在那里，任由他们锁。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疼吗？老娘两关都受了，还怕再来那么一得瑟？

　　等等。
　　锁仙术？
　　锁了仙术她还怎么混？凡间有强盗，小偷，二流子，官二代，富二代……锁了仙术，那岂不是等同于要她的命吗？

　　仙官的手还没抬起来，顾惜寻找爷爷。却发现不知何时，他已经站到外围很远的地方，胡子银白银白，亮晶晶的，他脸上没长胡子的地方，也亮晶晶的。他用手轻轻抹了一把眼睛。这下好了，连眼睛都是亮晶晶的了。

　　“爷爷，”顾惜问：“爷爷，锁仙术的话，我怎么回来？”
　　仙官一愣，目无表情的脸上忽然露出奇怪的神色，略微……凄楚，不对，可怜。
　　他可怜她。

　　下界潭边，倏然鸦雀无声。
　　仙官看向王。
　　王两眼望天。
　　其实也不是天，就是他头顶飘着的几朵白云。

　　仙官领命似的，再次重复一遍，“奉王命，锁仙术。”
　　顾惜有点急，可是脚像被定住了，一动也动不了。她想张口，嗓子却如哑掉了，发不出任何声响。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团金光缓缓靠近她的双眼。

　　扑通！
　　“吾王！”
　　“咚咚”的声响。
　　顾惜侧目。爷爷匍匐在地，将头重重磕在地上，“王，手下留情，王！老仙求王！”

　　王这才将视线从云彩上挪下来，沉吟片刻，“无惑，你可知规矩？”
　　半晌，爷爷颤声说：“老仙明白。”
　　爷爷从来没有那么苍老过，须发似乎更白了。他伏在地上，怎么看却怎么像被雨水淋过的白蛾。

　　真好笑，顾惜竟然觉得爷爷像个瑟瑟发抖的白蛾。
　　可是，她一点儿也笑不出来。

　　王点了点头，轻轻甩了甩袖袍。爷爷又叩头，“老仙谢王上！”
　　众仙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这个太隐晦了。就好像他们适才完成了一个交易，一个大家皆心知肚明的交易，而唯独她被蒙在鼓里。
　　到底是什么呢？

　　最终给她留了一缕仙术，名曰：隐身术。说白了，就是逃命术。即便这样，爷爷已经很是满足，他没有再抹脸上亮晶晶的东西。

　　该锁的都锁完了，一个仙官将一个小包包展示出来，又将一个小册子呈到她眼前，“顾惜听令，此系‘颓靡花粉’及‘颓靡花粉’种植手册，请贴身放好，不时翻阅，以便更好、更快、更高效地种植出**果或者**子，钦此！”

　　一切准备就绪。
　　顾惜站在下界谭边的岩石上。脚底风起云涌，一眼望不到底。顾惜忽然害怕起来，望向身后的人群，忽然特别希望能再看一眼燕帜将军的身影。虽然她知道，那绝对是奢望。

　　反正完成任务就可以回来。
　　到时候也一样会再见到。

　　还想看一眼星翎，可惜他没来，应该是还在闹绝食。

　　耳边的风猎猎作响。
　　风婆婆真会应景，不遗余力挥着手，看上去轻飘飘的，吹到脸上就同刀割般了。

　　顾惜深吸一口气。
　　爷爷忽然拉住她的手。
　　顾惜笑一笑，奇怪他怎么有如此红肿的眼睛。

　　“爷爷，你会不会想我？”
　　爷爷也笑，“天上一日，凡间一年，说不定我只是睡了一个晌觉，你就回来了呢！”

　　顾惜想想，觉得很有道理。爷爷的眼圈更红了。看上去像雪姬养的那头雪豹的眼睛。她扯扯他的胡须，他装作很疼痛的样子，眼睛里却咕噜滚出一串亮晶晶的东西。

　　“爷爷你回去睡觉吧！说不定真的睡醒一觉我就回来了呢！”
　　爷爷的脸上忽然闪过一丝凄楚。她突然也特别难受，一点儿也不想走了。爷爷抚摸着她的鬓发，长长叹口气，欲言又止，最后像下了决心般，挥挥衣袖，瞬间离开下界潭。

　　爷爷的仙术在仙界是数得着的，但是她也没想到，会有那么厉害。他的瞬移已经练到了绝不会在周围空气中留下任何痕迹的地步。

　　闭了闭眼，做好准备，跳！
　　手又被什么拉住。

　　低头一看，竟是星翎的手。
　　他脸上的表情更加奇怪，满是羞涩，兴奋，外加伤感。乱七八糟的表情大杂烩。他的手中也端了一个托盘，“惜儿，你这般美貌，我实在是放心不下，所以……”

　　他趁她不备，将那锁头按在她的眉间。她的脸顿时像被什么人当面团揉来揉去，有即将窒息的痛感，好在不一会就停下。

　　众仙一阵嘘声。
　　不知她现在是一副什么鸟样子。不用想，只看众仙下意识闭上眼的样子，她也明白了八九分。咬牙切齿，愤愤甩开星翎的手。

　　他竟然锁了她的容貌！
　　“你准备去哪个朝代？”星翎问。

　　“不知道。”
　　实话实说。下界这个事情，除非到指定的地点时间去办事，其余都是随机的。

　　下界潭的水是活水，来源于它不远处的河流，此河流叫做“历史长河”，此时历史长河的最上游已被仙官封住，否则下界后保不齐会落入侏罗纪时代或者白垩纪时代。

　　这也是为什么如果不奉王命，一般神仙不敢私自轻易下界的原因。
　　以前她跟星翎也“下界”过，只是北地花泽那儿不叫真正的人间，还属于仙界的属地，所以即便被抓住，也没有使劲儿惩罚。

　　许久之前，有个好不容易修炼成仙的山羊仙耐不住仙界寂寞，偷偷从下界潭下界，却不小心跌入原始部落食人族里，他们正在搭火烤肉，而他恰好落在他们的篝火之上，一下摔晕过去。

　　还没来得及醒来施仙术，就被一群蛮人抹上松油分着吃了。过了多少年，他们的后代，后代的后代，都还在怀念那个长得跟人类雷同，但是肉却是上好的羊肉味道的天外来客。

　　“等你回来之时，就是我们两个成……”星翎下面说了些什么，顾惜没听清，怕他继续啰嗦，她迫不及待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