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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炼化白气为紫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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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场如血场。
鲜血染盔甲,分不清敌我。
兵卒进入一种恐惧激发出来的孤勇状态,双目圆瞪,见靠近自己的人便挥刀砍杀。顾惜一度怀疑,杀红了眼的时候,会不会有自己人不小心杀死自己人。
朱倾城倒在地上,早已没了气息,唇角淌出一大滩,不知是血水还是涎水的绿东西。
段韶立于马上,脸颊溅了斑斑血迹,裲裆盔甲已经分辨不出原来的颜色。他依旧勇武,几乎不给近他身的西魏兵半点喘息的余地。
地上残肢断臂,开肠破肚内脏流的满地都是。有些没有死透的,不停地抽搐,痛到极致,没有嚎叫,只有无声的干呕,无声的绝望,等死的绝望。
马蹄踏在尸身上,死了的,和伤了倒地的,都会动上一动,再动上一动,直到被踏成肉泥。血迹渗到泥土里,竟是黑紫色,有些来不及渗下去的地方,凝成一股小溪流,泛着红色血沫的血的溪流。
一股浓烈的血腥气盈满天地之间。
顾惜披着黑色斗篷,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小心的跨过一具具残破不堪的身体,缓缓走出阵营,再回身看去。
迟钝却依旧不犹豫挥舞的利刃,轰然倒下的战马,扭曲的脸孔,血红的眼,喷射而出的血迹……
人类这是在做什么?
本来如此短暂的生命,却硬要生出更多的事情来寻死。
缓缓坐在一个略微高些的小土丘上,想着朱倾城死了,下一步要怎么办?难道还要再回到高澄那具充满阳刚的身体里去?
喊杀声依旧萦绕在耳边,来不及悲伤春秋,悲伤朱倾城的死。
她在为自己的未来愁肠百结。
突然,顾惜发现在离她这个矮丘不远处,还有一个土丘,上面盘坐着一个人,一个周身黑衣的人。
他长长的黑发披散下来,身体一动不动,周身萦绕着一股紫气,并有源源不断的白气从战场方向飘过来,靠近他身体时变成细小的一股,缓缓进入他的鼻孔。
他有一管极为高挺的鼻梁。
顾惜走过去,像他一样盘腿坐在他的身前。
他合着双目,身边没有任何结界和障。这个时候,如果稍微有些术法的仙,都可以将他轻松置于死地。
“濂尘!你怎么在这里?”
他倏地皱了一下眉,并没有张开眼。
顾惜心底里高兴的开出花来。有了濂尘,一切皆有可能。怕他再突然消失跑掉,便没有挪动屁股,就坐在他的面前,侧卧于地,一手支颐,静静地瞧着他。
他还是那副样子,懒得连眼都不睁,只是很不耐烦地随手用宽袖抚了一下她的脸。一瞬间之后,她便昏然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等顾惜再醒来的时候,战争已经接近尾声。
狼烟四起,横尸遍野。昏鸦鹰鹫不知从何处得来讯息,早已在不远处徘徊盘旋。
高欢兵卒死伤惨重。他还不死心,拿起名册要点兵再战,不论倒着的还是站着的,都当做没听到。
斛律金道:“将领离心,士兵溃逃,不能再打下去了,应该立刻收拾剩余部队撤退。”
这个结局是高欢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的。本来以为手到擒来的东西,却硬生生让它飞了,并且损兵折将,死伤无数。
他攥紧拳头,意欲决一死战。
斛律金看他要下命令,再看看不远处又一轮侵上来的西魏兵,深知如果战下去,必会全军覆没。
万分紧急之下,他当机立断,用马鞭狠狠抽打了高欢的坐骑。战马受惊,撒腿就跑,余下兵卒这才踉跄跟上,全部撤退。
宇文泰部将欢呼声震彻云霄。
此沙苑一战,为历史长河中非常著名的以少胜多之战。
宇文泰以万余兵马,击溃高欢二十万兵卒,俘虏七万余人,歼八万余,缴获铠甲枪杖十八万件。
如此,西魏宇文泰部完胜。
入夜,濂尘一直盘膝而坐,顾惜便一直陪着。战争结束时,白气不再往他身体灌注,但周身紫气更盛,依旧氤氲缭绕。
她伸手攥住他一块衣角,将脑袋搁在他大腿窝处。这下他可跑不了了。她的未来可全部寄托在他身上了。
“欧巴,你在做什么?”
“欧巴,白气是什么?”
“为什么你身上有那么多紫气?”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以为你去找万年冰山雪莲了呢!”
“欧巴……”
濂尘曲起两指,在他额头轻轻一弹,她再一次进入沉睡。
第二日天还不亮,宇文泰遣人在战场种植柳树,每个士兵栽一颗,以此来纪念这次伟大的,对西魏具有转折意义的战役。
这次顾惜醒来,眼见天边即将破晓,顿时有些慌。她紧了紧身上的黑色披风,不留一寸暴露在太阳底下。
袍子底下,她的手倏地被握住,手心被塞了一个小小的物体。
濂尘双目依旧未睁,“吃了它。”
顾惜把手伸出来瞧了瞧,是个白色茎状物。
“这是什么东东?”
“白术。”他长睫抖动,抬脸对着日出的方向,“吃了它,马上。”
扔进嘴中,她细细咀嚼。
略苦,有汁水,并且在顾惜的牙齿每咬合一下时,好像就能听到“呀”的声音。顾惜咬合频率加快,就听得“呀呀呀呀”的连叠声。
“白术是什么?”顾惜舔了舔嘴唇问。
“这棵白术修炼了几百年,可使你显人形,自由在世间行走。”
她跳将起来,“那不是跟朱倾城吃的钩心草似的?”
伸手指进嗓子眼,想把它抠出来。
“没事,钩心草是绿色,所以人身才是绿色,白术的根茎是白色。”他嘴角轻挑,露出一抹似有若无的笑。
这时天边一缕金色的眼光挣破天际,毫不客气将光束泼洒过来。
顾惜伸手挡住眼睛,下意识躲藏,这才发觉沐浴在阳光下的手指青葱细嫩,并不是透明状。
顾惜顿时开心不已,毫不客气给了濂尘一个大大的拥抱。
他被勒住脖颈,好半天才吐出一口气。
“这个能管多久?也是三年吗?”
“有些修为的钩心草最少三年,白术,尚不清楚。”
“你怎么早不给我?早给我的话,我就不用在那么多人身体里躲藏着了。”顾惜恬不知耻地埋怨。
濂尘并不动怒,只淡淡地道:“白术很狡猾,不太容易对付,得到这一株,也是费了些气力。”
这时,忽然远处一声厉喝传来:“什么人?!”
另一个声音道:“过去看看,像是个女人!”
“完了!我现在是人的身子了,不好不好,被发现了。”
顾惜去拖拽濂尘,“咱们快走!”
濂尘淡定站起身。
顾惜看着几个兵卒骑马而来,盔甲在眼光下熠熠闪光。她紧紧抱住濂尘的腰,趴在他胸口,“濂尘哥哥,快带我飞!”
他修长的手指轻触她的脸颊,“紫气炼化完毕一个时辰,我不能动用神力。”
“……?”
顾惜愣了。
此时的濂尘长袍曳地,黑发泛着鎏光,眼睛依旧紧闭,对着她的脸,“而且。”
“而且、什么?”
他淡然一笑,“我的招子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