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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挽弓 ...


  •   值班的小吏打着灯笼,表情严肃,路过世子寝室,听到里面发出的呻吟声时,会交换一下眼神,努力抑制住笑意。有时墙角会有喝醉酒的小吏,嘴里哼着不成调子的小曲,不一会便鼾声大起。

      坐于石阶,仰望天际,只有几个星子,尚不知是不是与她要好的那几个,她们是否能看得到自己。

      有时抱着膝盖就睡了,半夜醒来,有风吹过,带着隐约花香,仿若置于仙界莲池。
      想爷爷了。

      不只爷爷,她还想念在她眼中智商偏低的星翎,和孑世孤寂的燕帜将军,还有玉兔白绒绒,还有平时一起八卦闹情绪的仙女,想着想着,心里莫名难受,眼里有水流出来,她慌忙伸手去抹。

      “用力地想,把他们的脸记到你的脑子里,不然过不了多久,恐怕就再也想不起来了。”

      安静的夜里,这个男人的声音有些突兀。
      顾惜跳起来,双腿却酸麻,差点跌倒。
      低声喝道:“谁?”
      四周搜索,到处影影绰绰,“别鬼鬼祟祟说些莫名其妙的话,有本事就显身出来!”

      没有任何动静。万籁俱静中,传来一声轻哼。
      顾惜循声望去,高高的歪脖子槐树上斜靠着一个人,周身黑衣与夜色融在一起,长长的黑发洒下来,看不清脸,因他也在仰望星空。

      “你下来!”她站到树下,恰好看到他黑色的靴子底。
      他一动不动。

      顾惜低头寻找,终于在潭边找到一块鹅蛋大的卵石。
      往手心呵口气,抡起胳膊,“嘿”一声扔了上去。在仙界,她用这个方法击中了毕方鸟,害得他好长时间都不跟她说话。

      没有她想象中“噗”的声音,一点儿声音都无。就像石子扔进大海,却连个水花都没泛。

      顾惜不服,继续寻找更大的卵石。当她将手掌大的石块掂在手中时,他一个“鹞子翻身”倏地从树下跃下,施然站在她身前。

      “为什么不以正面示人?”顾惜仰起脖子盯着他的后脑勺,“是不是你太过丑陋,不敢见人?我那般丑我都敢见人,你一定是比我还丑,不然怎么害羞成这个样子。”

      他身子轻颤,像在笑,也可能气得哆嗦,也不说话,一手将她击给他的卵石把玩在手中,一扔一扔的,惹得她更加气恼。

      这分明是在向她示威。
      顾惜往手心吐口唾沫,卯足力气,将手中石块朝他后脑勺砸去。
      石块未出手,就被他转身反手缚住拧在身后。他的速度太快,她没看清他是怎么出手的。

      他的下巴刚好掂在她头心上,似乎是从头顶传来淡淡嘲讽地声音:“长那么丑,又没有一点儿本领,就不要出来作怪,大晚上的,当心吓着鬼。”

      顾惜挣了挣,纹丝不动。
      他继续道:“你自身难保还敢自爆是仙子,看来是活腻了想找死,普天之下,就没有比你更愚蠢的女人了。”

      顾惜大叫:“你是谁?你这连脸都不敢让人看的懦夫,有什么资格教训我?你觉得你大晚上的穿一身黑衣服躺在鬼树上(槐树)故弄玄虚,就好像多么高明多么聪明似的。”

      紧接着她呵呵呵笑起来,又狠狠啐了一口。
      他不怒反笑,“尖牙利嘴!”

      松开她的手,依旧是嘲讽的口气,“我看你逞口舌之利到底能不能拯救自己于水火之中。”
      话音未落,她转身,身后早已没了任何人影。

      他怎么知道她的底细?
      他是谁?
      ————
      丞相府。操练场。
      顾惜跟随高澄来参加他与弟弟们的骑马射箭考试。

      天气尚好,有微风,花香醉人。
      终于又见高子进,依旧矮小的一坨,不时擦着鼻涕。

      高澄的三弟高浚像个粉团子,虽六岁,却比子进要高些。子进唤他一声“三弟”,他朝子进扮了个鬼脸。

      四弟高淹六岁,有模有样被抱到马上,双腿紧紧夹住马腹上方,小手勒住缰绳,小嘴抿得死紧。

      五弟高浟,五岁,照例粉雕玉琢。
      其余在襁褓中,也由婢女抱着前来观看,提前感受一下氛围。

      顾惜挤到子进身边,他的小手紧紧拉住她的。她小声说:“你紧张?”
      他摇摇头,又点点头。顾惜发现在人前,子进从来不笑,绷着一张脸,木着一双本来就不明亮的眼。

      这时呼啦啦来了许多闲杂人等,闲杂人等接着像被分水一般分开,一个雍容华贵的夫人走过来,众人便纷纷行李,口称:“夫人。”

      顾惜也行礼。
      子进上前口称:“母亲。”顾惜便知道,这个就是娄女士了。

      她打量一下顾惜,高贵的修养使她选择闭口不语。顾惜笑一笑,她皱皱眉,终于开口,“你便是府中最近传言的那个‘天上掉下的顾妹妹’?”

      顾惜张口结舌。谣言果然太恐怖。她无以为对。她又仔细看顾惜一眼,轻声说:“明日到我处一趟。”

      子进垂着头,像没有听到。
      顾惜没想到他怕母亲怕到这般地步。事实他不止怕母亲,他怕任何人。那日在中门行走,路遇一个显贵的官员,他看到子进也不行礼,只摇头嗤笑:“没有到你这般窝囊废丑八怪竟投生在高家,怎么投的胎!”

      子进听到像是听不懂,呆了半晌才走。
      之后一次顾惜去寝殿找他,他正梦呓,咬牙切齿:“高隆之,你等着,我高洋定要你脑袋搬家!”

      高氏尚武,听说他的父亲高欢就是骑马打的天下,又是本质上的汉人,只是鲜卑化比较厉害,故而对其子文才武功要求甚高,几个尚且年幼的孩子每月安排大量培训课程。

      并没有见到他们的父亲,大丞相高欢。
      考试本是按照长幼顺序轮着来的,高澄却用来垫后,纯粹表演性质的。

      第一个上场的就是子进。他忽然变得胆小如鼠,躲在他身后死活不肯上前挽弓。
      他们的弓箭根据年龄的不同有所区别,子进与弟弟的都是码号较小的。各个孩子身边的老师都是信心满满,唯有子进的老师垂着头,不停地叹气擦汗。

      子进终于挽起了弓,却拉不满,只射出几丈仗距离。众人哗声一片,那几个小孩子的娘亲更是幸灾乐祸,也碍着娄女士不敢太过放肆,只将笑意藏在眼中。

      娄女士脸上的肌肉哆嗦着,却端然稳坐,子进的老师双腿已经打颤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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