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82、得之,我幸 ...
-
他关上火,走到水龙头边,弯下背,一道道血,顺着鼻子流下。
他轻咳了几声,剧痛顺着心口延伸,胸腔疼成一片,他洗了把脸,仰起头,望着被油烟熏黄的天花板,等鼻血止住。
-----------------
“哥,老大,您比我厉害!天飞我服你!哈哈哈,你没看刚那小子呆的那样。”李天飞说着,手要勾着金飞肩膀,略显谄媚道。
金飞错身闪过,转头看着他,眼里不知何时弥漫冷冽的寒光,他淡淡看着李天飞,直看的他心里发毛,金飞已移开视线,他望着远处的黑暗,似乎想说什么,却终是什么也没说。
食堂很静,却围着密密麻麻的人。
隋刃擦干鼻血,脸色又苍白几分,他把新炒出来的菜放在外面的缸里,洗干净锅,去掉围巾,向洗碗房走去。外面还是围着人,他没有去看,他轻轻咳嗽起来。
他再向里面走了走,走在水房的黑暗里。
洗碗。
所有人,老师,同学,都已发现隋刃和金飞两个平日形影不离的兄弟这次是真的像两个小孩一样冷战了,无奈不知道到底为什么他们之间忽然就冷战了。
金飞为什么那么生气?
没有人知道。
-----------------
牧斯津津有味看着面前的人,吃颗桌上的花生豆。
面前的人也歪着头看他,伸手,仰头,也往嘴里丢了颗花生豆。
这一嚼,嘴里的各个血泡就滋出血花,他也不觉得痛,正好添咸。
这下,牧斯的花生豆就吃不下了。
他收回手,拿纸巾擦擦,干笑两声,“听说阁下找我?”
面前男子仰头,又丢了颗花生豆,歪头,一笑,“没错。”
正是亚瑟。
牧斯面色渐渐沉下来,微微眯着眼睛,望着面前似乎什么都不怕的亚瑟。
亚瑟也微微眯着眼睛,正望着他,嘴角似乎在笑,眼睛里却似乎透出一丝淡然和…嘲讽。
深蓝的眼睛摇曳出一丝火焰,虽然旁边是一块乌青。
牧斯笑了,这下似乎笑的很开心,他也吃颗花生豆,然后拿旁边的纸巾细细擦擦手,勾起嘴角,微微眯起略微发黄的眼珠,“阁下刚才沐浴了也更了衣,现在也吃了花生豆。”
亚瑟笑笑,不置可否。
牧斯眨眨眼,望着亚瑟的黑眼圈,“啧啧,很久没睡了吧。”
亚瑟叹口气,揉揉眼睛,牧斯还没眨眼,已是一道银光闪过,他甚至还来及叫,咽喉已被一根极细的尖刃抵上,亚瑟已立在他身后,淡淡道:“我没空听废话,我问,你答,说慢一个字,生生被一根鱼刺噎死的滋味,你就可以慢慢尝到头。”
远处监视器里的连战瞳孔微缩,“不好!”他正要上前,已被花红拦下,花红制止住正要冲进去的卫兵,给连战使了个颜色,连战脸色还是铁青,不过倒是会意了,他咳一声,侧头对身后牧斯的众卫兵道,“不要轻举妄动。”他沉默一下,头转回监视器,慢慢道:“他是强弓之末。”
监视器里的亚瑟对着镜头笑笑,竟然还吐出舌头舔了舔嘴唇,左手又捞口花生豆,仰脖子一丢,花生豆进嘴里,他嚼嚼,满足地叫一声。
活动一下手,重新自由的感觉,哎。太好。
牧斯铁青着脸看他得瑟,忽然冷笑一声,“鄙人为了表示尊重,特地命人把阁下的手铐去掉,却换不来对应的一点尊重么?”
亚瑟点点头,抬抬脚,“为什么不把脚铐也去了?”
牧斯气的已经头蒙,“脚铐去了我现在还有命么?”
你丫不跑的更欢!
亚瑟想想也是,笑眯眯,“哎,曹操的,那我开始了。”
----------------
连战站小屋里,铁青脸,“今天是第五天,他哪儿来的力气?”
花红呆呆看着他,摊手,“哪儿来的力气?”
连战一把扯着他领子,“你他妈还给我装?”
花红脸通红,小声地:“哥…哥。”
连战低吼一声,松手:“说!”
花红揉揉脖子,咳嗽一声,“说啥呀?”
连战冷笑一声,“你别装傻,我算了一下,这又是两天没吃饭,只是洗澡换了个衣服,吃了几颗花生豆,他就有力气胁迫牧斯?肯定是你暗地里给他送吃的!”
花红蹙眉揉胸脯,西施状,小声地,“这不是都猜到了嘛,你小声点,我害怕。”
连战看着他,过一会儿,鄙夷地:“西施是揉心口。”
花红手迅速下移,揉着心口。
连战闭上眼,“他用什么胁迫牧斯的?你敢给他刀?”
花红眨眨眼,“我没给他刀子呀。”他叹口气,还是说道:“剪指甲,他不叫我剪小指的。”
指甲,哪怕是一个小拇指,对于他们这些从死人堆里爬出的人,都是必杀的利器。
连战皱眉,沉默片刻,看着花红,淡淡道:“你在帮他。”
花红沉默一下,“哥,没事的,不管他什么目的,能帮我们问出牧斯背后的势力,我们的目的就达到了。”
连战微微眯起眼睛,“只怕牧斯不会这么容易说,而且,说不定那老狐狸还会怀疑到你和我。”
花红叹口气,“他没想逃。”
连战瞳孔微缩,“什么?”
花红淡淡道:“他说,我给他吃的,给他时间,他一定会问出一些东西,然后,我们就进去,把牧斯救下,他会放水。”
连战脸色微微发白,“他什么意思?好不容易掌控到局势,他还甘心再被抓?”
花红沉默一下,“我也不知道,他这是要做什么。”他默默摇了下头,“我看不透他。”
连战闭上嘴,不再说话。
-----------------
亚瑟道:“你是谁的人?”
牧斯冷笑,“国家的。”
亚瑟笑笑,“我是谁的人?”
牧斯冷笑,“路西华。”他大叫,“果然是路西华!”
亚瑟歪头,凑到他耳边,干枯的金发嚣张地摇晃,“你知道路西华?你的国家知道?还是你背后的另一个国家知道?”
火焰摇曳,一瞬间,似乎隐藏不了一切。
牧斯眼睛一瞬间的惊诧已经告诉了一切。
牧斯忽然闭上嘴,他发现自己似乎要跳进对方的圈套了。他移开视线,道:“这里就像铁笼,你不可能逃出去。”
忽然,喉咙一阵裂痛,他惊恐地双手乱抓,发现喉咙上已经流出血,亚瑟勾起嘴角,淡淡道:“至少死前,我可以杀了你。”
牧斯惊恐,大叫,“你到底想要什么?”
亚瑟微笑,“呐…这样才乖。”
门口已挤满黑压压全副武装的卫兵。
枪口全部对着亚瑟。
亚瑟仰着脖子,想了想,忽然松开手,后退一步,双手举起来,望着牧斯微笑,“阿Sir,开个玩笑而已了,该你问啦。”
门口齐刷刷的黑色枪口,花红和连战悄然对视一眼,连战已一步向前,“动手!”
亚瑟已被压在地上,一下也动不了。
牧斯一步上前,捂着不断冒血的脖子,眼睛呲出火光,“杀了他!”
卫兵全围上去,牧斯忽然冷芒一闪,“留活口!打!打到剩一口气!”
花红沉默,和连战立在原地,看着人群中间的金发被来回地踢打,没有片刻停息。只有一声干呕,除此,地上的人,竟没有再发出任何声音。
-----------------
黑屋,花红看着架子上全身被挂满铁链血淋淋的亚瑟,似乎已经死了。
他呼吸窒了一下,“亚瑟?”
架子上的人似乎动了一下,抬了抬头,看他一眼,咳了一声,哑声,“伸手。”
花红愣住,亚瑟已经吐出一个东西,花红接住,看到是一枚金钥匙。
血淋淋的小钥匙。
花红愣,亚瑟已经笑了,“他内衣夹层的,时刻不离身,一定是好东西,去复制一把,这把还了。”
花红已经有些发晕,“你…你。”
亚瑟笑道,“我是神盗。”他忽然咳起来,半晌,淬出口血,“第一的。”
花红眼前发黑,“哥,关键我不是第一。”他奶奶的,我咋放回去啊?!
亚瑟听明白了,似乎也有点晕,歪头看他,不说话了。
花红叹口气,“这个我想办法吧,你…太厉害了。”
亚瑟咳了一声,笑,“小case。”
花红轻咳一声,“我是说,你把自己害的太厉害了。”
亚瑟仍是勾着嘴角,看着他,眼睛里摇曳着明明灭灭的火焰,第一次,沉稳缓慢地开了口,“我学过近距微表情分析,牧斯,确定不是你们国家的人。”
花红睁大眼,“只是微表情?”
亚瑟微微眯着眼睛,“近距离的表情,没有人能瞒过我,这课,我比刃的分还高三分。”
花红歪头,“刃?”
亚瑟笑了,“就是一只青春期总是逆反哥哥的黑猫。”
黑猫?警长?
花红歪头,嘎?他轻咳一声,“微表情,有点悬,我们讲证据。”
亚瑟扬扬下巴,“钥匙,应该是证据,你们可以顺这条线查。他背后,说不定是外国的势力,他,是那股势力在中国的支点。”
花红看着手中的钥匙,沉默一会儿,仰起头看着亚瑟,“谢了。”
一直倚着墙壁隐在黑暗里把风的连战直起身子,走到亚瑟面前,望着血淋淋的亚瑟,“你故意惹怒牧斯。”
亚瑟笑笑,不置可否。
连战深吸口气,“你还想做什么,逃?机票?钱?”他沉默一下,“我帮你。”
花红睁大眼,看着自家哥哥竟然能说出这样友善的话。
亚瑟咂咂嘴,血流到下巴,有点痒,他眨眨眼,“你们已经帮过了。”
连战看着他,慢慢皱起眉,“你惹怒牧斯,而且让牧斯有了弱点,他很可能会秘密杀了你,今天,或者明天。”
亚瑟淡淡道:“他不会。”
连战闭上嘴。
亚瑟淡淡道,“他会问我一些他想要的东西,我也该得到我自己想要的了。”
连战道:“如果你猜错了,就是死。”
亚瑟慢慢侧过头,望着窗外雪中的孤月,淡淡道:“我记得你们中国有句话,得之,我幸。”
连战静静听着,沉默一会儿,向外走去,忽然听到亚瑟在身后慢慢道:“如果我死了,希望你能去找一个人。”
连战侧过头。
亚瑟道:“他叫隋刃,他需要你们的力量。”他忽然慢慢低下头,“但是,请答应我,不要提我来过。”
-------------------
事实证明,不止金飞一人生气。
隋刃的大表哥元蒲不止像隋刃想的那样惊叹他昨夜的黑客行为,元蒲也生了气。
可惜我们的十佳表哥,没有和隋刃直接生气,而是自己一人生闷气。
隋刃自己独干那么危险的事情,黑客上的忙,一点都没找他帮。
他生气,很生气。
却又发不出火来。
他想,他明白隋刃。
他忽然觉得,金飞和隋刃的这次冷战,已把他推的更远。
隋刃一直觉着他是一个人。
“这样不对。”元蒲终于越来越感觉不对,趁隋刃去拳场打架,把小伙伴们在安全屋召集起来,让西风和游离两人去拉金飞,才把不知跑哪儿脸色臭臭的金飞拉来。
四个人围坐一桌。
“刃他不说话!”元蒲沉声道。
西风:“他不说话!”
游离:“不说话!”
看着三人瞪自己,金飞脸色臭臭,“他本来就不说话!”
“哎!”元蒲已叹息一声,轻吟,“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游离眼前黑。
西风:“哥…?”
金飞冷笑一声,仍是不说话。
元蒲皱眉看着他,胸膛慢慢起伏,“金飞,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笑很欠揍。”
一个从不冷笑,性格直爽的男孩子成了这样子,忽然让他觉着悲伤。
他看着金飞,认真道:“他胆囊的伤裂开了。”
金飞手微微收缩一下,他慢慢移开视线,似乎仍不在乎,“我知道啊。”
画面交错,回到林父去学校那天,他和隋刃生气,转身离开,并没有走远。
他倚在楼梯口,看着隋刃一步一步向走廊尽头的阳台走。
他看到他指缝的血,看到他的影子被阳光拉的斜长。
金飞回忆,直到全身慢慢发抖,他微微眯了眯眼睛,淡淡道:“他活该。”
“金飞!”元蒲忽然厉声道。
金飞转过头,淡淡看着他,并不说话。
西风看气氛忽然变得紧张,忙咳一声,想打圆场,却不知道说什么,他心里也有些火,对金飞道:“飞子,这两天我陪他打工,你知道吗?他一直不说话,是一个字都不说。你试过没有,三天,不说一句话?这心里,该憋多少东西啊!”
金飞又移开视线,不去看他们,他看着远处透明的玻璃,淡淡道:“他不是常这样。”
“你知道他经历过什么!”元蒲大声道。
“我他妈不知道!”金飞忽然跳起来,一拳撞在桌子上,吼叫,“我也不想再知道!”
他忽然抬起头,瞪着元蒲,眼睛红的像兔子,“我只知道一件事,他隋刃,是个哑巴!是懦夫!他不是我金飞的朋友!!”
元蒲睁大眼,竟然也吼起来,“金飞,你说这样的话!你别后悔!”
金飞已经大步向外面走去。
西风呀一声,站起来,元蒲已经平静下来,他只是静静看着金飞,忽然道:“金飞,站住。”
金飞竟也听话站住。
三天,仍没有和好的迹象。
两个都这样冷战,在一个不能冷战的时机。隋刃单干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他会孤身一人越走越远,越走越远,他会自己一人走向远处的阴云。
他终于意识到事情不是他想的这么简单。
元蒲拿起手机,径直拨通一个号码,淡淡道:“金飞,我管不了你,有人管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