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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2、电话响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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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瑟笑了笑,“我用苦肉计,和你们合作。”他抬头,望着眼前的黑暗,微微眯了眯眼睛,“我要见牧斯。”他沉默一下,淡淡道:“我是谁并不重要,你们只要告诉牧斯我是路西华的人,他自然会见我。那之后,我承诺,你们也会得到你们想要的,牧斯背后、隐藏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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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满山的冰。
细雨,午后。
青山里,有一处安静沙丘。
一个黑色身影静立在孤零零的碑前。
皮衣,白裙,如云的黑发散在腰间。
她沉默一会儿,忽然把皮衣脱下,上前两步,搭在碑上。
碑上,一张湿漉漉的照片,照片里,一个年轻的女子,轻轻笑着,眼睛里、死一样的黑。
她笑的还是很柔和。
“清明还早。”白裙女子静静看着照片,声音带着淡淡的虚无。没有人应答,雨,从天而下,很快就淋湿了她。她只是仰起了脸,露出纤瘦的下巴,沉默地望着青白色的天空。
妩媚的眼睛边沿,黑色的眼影在慢慢变花。
“阿水。”她沉默一会儿,还是站着,静静看着碑上的照片,淡淡道:“你已经死了。”
她忽然弯起嘴角,“喂,傻白甜,还记得我们的舞吗?”她忽然在雨里笑出声,然后,慢慢哼起一首曲。
就着曲,她仰着修长的脖子,在青白色的天下,跳起舞。
踢踏,踢踏,雨滴在冰上溅起,如刀尖血滴。
白色的裙,旋转。
青白色的天空,也在转,转…
陈水,沉沙。
我是沉沙,我还没有死。
那天,来了那个日本人,我穿上你的衣服,挂上你的号码牌,戴上你的耳坠,穿上你小我一号的高跟鞋,然后,拿了一把刀。然后,我马上要被他丢下十三楼,然后我重新见到了他们。那群魔鬼。
七岁到十五岁。
我逃了八年,最终还是回去了。
他们只是想我吃尽苦头,知道逃出的下场。
我终于还是软弱下来。
我想等到自由的那天,再来见你,我一直没来见你。
可是为什么没帮你逃出来呢。
凭我那时的实力,只是简单的几个动作而已。
有时我在想,我不来见你,也许是我太怕见你,七岁到十二岁,我们三个最美好的流浪的日子,和你,和哥哥。十二岁到十五岁,哥哥走后,和你相依为命的日子。
我太想念,会被想念麻痹。
我怕见到你,我有了软肋,就无法完成魔鬼的任务,就再不能重新自由。
阿水,一如既往,我是自私的。
听说他又回来了,我终于决定去找你们,你死在我面前,从楼上飘下来,像今天的雨。
…他很难过吧。这是他的报应。是他抛弃了我们。是他抛弃了你。
陈水死了。
沉沙终于也死了。
她仰着头,慢慢扬起嘴角。
我现在的名字,叫苏媛。
过去,现在,将来,我只为自己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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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刃的远期工程之一,修车摊,终于建好了。
隋刃蹲了两天岗,感觉还行。
桥下,隋刃的修车摊旁边,一个大爷每天早上都会来卖菜,两人虽然没太多交流,倒是也培养了一些默契。
这会儿将近中午,天忽然阴了,有雨点,滴滴落落,马上要下起大雨,大爷忙收摊。
“小伙子,我会看天气,这云彩卷着似勾,一会雨要很大,你快点收摊回去吧!”
“好,大爷您先走,我收拾着。”
“成!”大爷忙着收东西,冲隋刃咧嘴笑笑。
隋刃看着大爷健朗的背影,心里有些触动,他弯了弯嘴角,低头把钳子放在工具箱里。过了会儿,健朗的大爷又急匆匆回来。
“…您怎么又回来了?”这会儿大雨瓢泼,隋刃已经跳在了桥下的桥沿上,咬着带来的馒头,歪头淡淡笑着问道。
“我的菜!”大爷激动地打个喷嚏。
“啊?”
“我的大冬瓜,被水冲走了。”大爷趟着水低头猛找,水漫过了膝盖,他又去翻找他的老花镜。
“在哪里?”隋刃竟然直接跳下来,冰凉的雨水瞬间湿透了他本来干燥的裤子。
“啊?小伙子!”大爷抬头急道,“你怎么也下来了?快上去,下边水大。”
“您的冬瓜…刚才在哪里,我帮您找。”隋刃迅速卷起袖子,笑了笑,“我会游泳,没事的。”
大爷下意识地指了指南边。
隋刃直接向那边趟过去,水渐渐深了,他侧头想了想,心里估算一下水流方向和时差,向东南方走去,基地教官曾教过如何根据风向判断水流,这对他并不难。
…应该是这儿了。
雨越下越大,漫过了他的视线,隋刃四周搜找,水已经漫到他胸前。
“小伙子!别找了,太危险了!我不要冬瓜了,你快回来!”隋刃转头冲他笑笑,忽然脚下踢到一个软软的东西,他弯下腰,吸口气潜进水中,迅速把它拾起。
冬瓜很坚强,个子也很大,虽然被水冲刷了,却仍旧很新鲜,内胆都在,隋刃抱着冬瓜,顺利趟回大爷身边。
“您快些上去吧,这儿太冷。”隋刃将怀里的冬瓜递给大爷,笑道。
“小伙子,你真神了,你怎么找到的?”大爷觉得不可思议。
“根据风向大致判断了一下。“隋刃低头笑笑,“您快些回去吧,这雨大概会下两三个小时,不过风不大,您晚些还可以来。”隋刃将大爷扶到桥上,冲他摆摆手。
大爷看着他湿透的衣服,咧嘴笑了笑,用力拍了拍他的肩,从菜篮子里找到一个宝贝,直接丢到隋刃怀里。
隋刃怔了一下,低头看。
大爷笑眯眯地看着他,“小伙子!我看你天天吃馒头。”
隋刃弯起嘴角,扬扬手里的半个馒头,“我还有。”
大爷哈哈笑,“你吃这个,这个和馒头价钱一样,比馒头可好吃多了!唔,就是刚被雨淋着了,又凉又湿。”
隋刃呆。
大爷指指隋刃怀里湿淋淋的袋子,骄傲地:“这个是糖包。”
他神秘兮兮地:“咸卷糖包豆沙包,和馒头一样,都一块钱四个,你干嘛老买馒头。”
隋刃听的眼睛发亮,频频点头。
忽然,一阵引擎巨响,一个火红的跑车停在桥边。
金飞露出个头,暴雨里瞬间打了个喷嚏,招招手,“刃!”
隋刃回头看看他,转头看着大爷,“谢谢您的糖包,我送送您吧。”
大爷笑着摆手,“我就住街那头,我走走,我有伞,正好锻炼!”
隋刃不再勉强。
大爷眨眨眼,看看桥下车里正悠闲吹着口哨的金飞,问隋刃,“这富家小伙子的车咋老坏,天天找你修?”
隋刃咳一声,慢慢弯起眼睛,“他是赛车手,老撞车。”
大爷睁大眼睛,“赛车?那多危险!”
隋刃这边和大爷聊天没个头,金飞只得跳下车,点头哈腰把隋刃从大爷身旁给拽走,顺便拿走摊子旁的工具箱。
他郁闷地按按喇叭,从后车镜里望着后座工具箱旁全身湿漉漉正吃津津有味吃糖包的隋刃,“我说大哥,你和我说的话,还没和那老头说的话的一半多。”
隋刃怔一下,慢慢抬起头,小嘴嚼嚼,又咬了口糖包,沉默一会儿,“我感觉…和你们有代沟,和他…没有。”
金飞喷血,噗!您可说了个大实话!!也是,都快半五十了哈。
他继续郁闷地开车。
隋刃望着他气冲冲的侧脸,黑眼睛转转,沉默一会儿,“你是在担心今天下午的考试吗?”
金飞大翻白眼,“老大!今天是微积分的期末考!!我考不过我师父得吃了我!我能不担心吗我!”话音一转,九曲十八弯弱弱地:“唔…倒不是说我多怕他…”
隋刃笑笑,继续嚼糖包,“没事,下午抄我的吧。”
金飞眼睛一亮,不过犹豫了一下,“你?你这学期都没怎么上课,天天要么打拳要么赛车要么做菜要么修车要么扛水泥拉游艇要么扮小熊啥的,你还天天嚼馒头,你能考过吗?”
隋刃淡淡嚼糖包,看了眼金飞,转头淡淡看着窗外雨里的街道:“不出意外,应该满分。”
金飞大翻白眼,哎哟,这次可不嚼馒头,嚼起糖包了,看这得瑟的。
隋刃忽然打起嗝。
得瑟者打嗝,金飞翻着白眼丢过去一瓶矿泉水,倒是放心下来。
他忽然想起,隋刃让他把每节课老师讲的都录下音,应该是晚上回去重新听的。
不过,白天黑夜这么连轴转,这小子吃的消吗,他侧头看了眼隋刃,苍白的脸色,消瘦的身影…津津有味地吃糖包。
金飞转过头。
…应该吃的消,消化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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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院,巨大的屏幕里,刘德华开着破旧的摩托车,向远方骑。
他饰演的,只是一个丢了儿子的普通农民,他叫雷泽宽,他已经找了儿子近十四年。他只有一个随身携带寸步不离的斜背袋,他的背包里全是儿子及其他小孩的寻人启事、身分证明文件及少许零钱,已是他拥有的全部。
影片开头,他在找,影片结尾,他继续找。
夕阳西下,伴着念佛声,他漆黑的眼睛望着路尽头。
印有一个小孩子照片的灰尘大旗,在风里悄然飘动。
林葛然怔怔看着屏幕,耳朵里,充斥着沧桑沙哑的声音,“其实我心里,总是不明白,为什么偏偏是我儿子丢了呢。”
僧人沉默一会儿,“阿弥陀佛。”
雷泽宽沉默一会儿,“师父,我总是觉得,我和他之间就一层窗户纸。可那层窗户纸,就捅不破。能不能告诉我,我儿子能找回来吗?”
僧人慢慢道:“他来了,缘聚。他走了,缘散。你找他,缘起。你不找他了,缘灭。”
林葛然闭上眼睛。
电影还在继续,“你能不能告诉我,他还活着吗?”
僧人看着地面,“每一寸土地,你都在上面生过、死过。施主多做善业,缘聚自能相见。”
雷泽宽低着头,沉默很久,他忽然重新转动旋钮,打了打他破旧的大袄,骑着那辆摩托车,继续向远处的尘土中驰去。
旁边的女人早已开始抽泣。
林葛然只是静静坐着,双眼沉默地看着渐渐变漆黑的屏幕。
旁边的女人赫然是林立的大学老师,一个劲抽噎,哎呀鼻涕快流出来。
林葛然默默拿出纸递给她。
“谢谢。”茜老师抽噎着擦泪,已经不再年轻的脸上写满了悲伤,“我今年正好三十了。”
林葛然默默。
茜老师继续抽噎,“阿然,我一直觉着没个男朋友没个小孩好悲伤,今天看了这个片,我觉着自己好幸运。”她抽噎两下,“要是有个小孩不小心把小孩弄丢了…呜哇!!!”
林葛然打个喷嚏。
茜老师见林葛然似乎不为所动,指着屏幕,“我看剧透了,这个雷泽宽丢了儿子,自己骑个破摩托车,沿着地图找了大江南北,一个县城一个村子地挨个找,每天,找了十四年。做爸爸的,都是这样吧。”
林葛然慢慢垂下视线,一股刺骨的疼漫入心底,让他弯下腰。
明明没吃几口-爆米花,他却开始狼狈地打嗝。
他缓缓攥住心口,彻底沉默下来。
一路无话。
茜老师想说点什么,看林葛然没什么兴致,就不好打扰,这是第一次借着反映林立在学校情况和这火钻石搭上“约会”的线,林葛然也终于同意和自己看场电影,茜老师这会儿还在兴奋中,唠唠叨叨个没完。
她呆望着林葛然沉默开车的英俊侧脸,岁月似乎没在上面留下一点痕迹,极其英俊刚毅的侧脸,漆黑略带忧伤的双眼,轻抿的嘴唇,略带一点淡青色的胡渣…
她不禁轻喃,“和我们学校的校草真是像呢…”
林葛然侧耳朵沉默一下:“…?”
切,老子当年在军校好歹也是个…级草。额…校草是那个大自己两级欺负自己小半辈子的姓楚的,唔。
瞬间对校草没好感。
“不过那小子天天都不上课,逃了一学期了快,都不怎么见影子的。”
林葛然皱着好看的眉毛,侧了侧头,“校草…还逃课?”
茜老师使劲点头,“逃!逃了一学期了!这个月都不怎么见人,不过听说有人在食堂见过他,戴着个小耳钉,每次一出现,都是呼风唤雨的,旁边还跟着个染头发的小子,哎跟明星似的,现在的小孩子…就喜欢点小混子…马上期末了,天天逃课也不见家长管管…”含情脉脉看林葛然,羞涩,“还是您这个父亲负责…立儿虽然调皮,从来都按时上课,认真做作业…”
那是。
林葛然点点头,“你们学校有义务批评他家长。”
火钻石的话怎能不听,茜老师深以为然,迅速从粉红色包包里拿出一个小本子,“这想法我早有了,他辅导员不管我管!我现在就给他家长打电话…”
187…
拨通…
于是。
林葛然电话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