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候传》赫连宇夜

5、第五章：八百里分麾下炙

　　一出大帐，且看方圆百米之外有拒马成轧，围成一个巨大的防御阵，阵内有帐篷林立，却是士兵休息之所。帐篷旁边，有身穿单薄盔甲的士兵或坐或立，这些士兵年长的已年过不惑，年幼的刚刚总角。长久的征战让他们疲惫不堪满身风尘，但是武器却都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随时保持着警惕。

　　“我们真正的城池还在后面百里处。”暴鸢解释道：“那里是我们最后的留守阵地，这次我带一千将士出城，不仅仅是为了拦截小股秦兵的袭击，更是为了封锁此处的暗道。”

　　“暗道？”鬼谷子低声问道。

　　“是的。”暴鸢说：“边城百里里是我们的守备范围之内，这里的地形我们再熟悉不过。此处地形空旷，四周形成山谷之所，是骑兵突击的最好战场。我们的城池离这里不近，为了出兵还是回营能有一定的优势，故而在这里建了一个简单的防护阵。”

　　“所以，秦兵便想了一个主意。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然后夜袭。这种夜袭已经出现很多次了，虽然造不成大的伤害，却徒然让人心烦。将士们也开始疲惫了，正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如此一来，若真是到了正儿八经的战场上，估计将士们也没有打仗的心了。”

　　“正如你所说，此处乃是平原，适合骑兵突刺。若是有小股士兵前来夜袭，应该很容易被发现。”鬼谷子慢条斯理的双手拢袖：“莫非，是地道？”

　　“我也是这么想。”暴鸢点头，眉宇之间却带着淡淡的忧虑。他似乎也很矛盾：“只是，这边城干燥，泥土大多坚硬无比，秦军若是想要在这种地方神不知鬼不觉的挖出一条这么长的地道，恐怕也不太可能。”

　　“将军莫要担忧。”鬼谷子安抚到：“不如我们从长计议。将军可否将这边城的地形图借在下一观？”

　　“自然可以！”暴鸢欣然允诺。

　　正如暴鸢所说，此处地形乃是平原，但四周却有些起伏不明显的山谷绵延，乃是易攻难守之地。若是此处真为战场，那么，韩军占尽优势，但是若是不为大战只为骚扰战，那可就处境被动了。

　　鬼谷子带着鹿皮手套的手指轻轻的敲击着地图上边城的位置，若有所思。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道：“既然此处乃是鸡肋，倒不如放弃的好。”

　　暴鸢虎眼怒瞪：“先生怎么可以有这种想法，虽然我韩国边城建立在百里之内，但这百里却也是我大韩境内，怎么轻言放弃！”

　　鬼谷子低笑一声，声音隔着面具显得有些怪异的沉闷，却并不难听：“将军保家卫国之心，在下很是钦佩。但是，既然套狼，就必然要舍得下饵。”

　　暴鸢何等人也，他常年征战沙场熟读兵书，并非一般莽夫，一听鬼谷子这么说，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顿时面色一松：“你的意思是说，将这边城百里当作诱饵？”

　　鬼谷子点头：“不过，此处平原乃是易攻难守之地。若是还像现在这样，也只是徒然消耗兵力困扰军心罢了。我想这也是秦军打的主意。”

　　“可是··”暴鸢有些犹豫。

　　鬼谷子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手指点在了五十里以外的秦军边城隆安：“你看这里如何？”

　　“什么？”暴鸢一时没反应过来。

　　“一时的放弃是为了更好的得到，这次我们放弃这百里的平原，确实为了这秦之边城隆安。”

　　鬼谷子语调轻缓，却从容而意气风华：“我们放弃这百里，秦兵必然以为他们的战略已经生效，我军疲惫不堪，定会大举入侵。这个时候，我军派一部分将士守城，另一部分偷袭已经军力匮乏的隆安。这边秦军久攻不下，定要回城，若是见得这隆安城墙上插着的是我韩国的军旗，不知有何想法？”

　　暴鸢细细回味，顿时大笑出声：“那群龟儿子定然以为我们已经占领了隆安，吓破了他们狗胆！”

　　“我军边城易守难攻，隆安城易守难攻，唯有这百里平原实属鸡肋。倒不如暂先放弃这短短百里，一举夺得隆安城！”鬼谷子指尖停在隆安城的标志上：“正所谓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若是地利不依我，那便去夺得依我之地利！”

　　十日之后，韩军将士疲惫不堪，甚至好几次秦军来袭都差点因为马虎大意而酿成大祸，无奈之下，暴鸢只好组织军队会回城暂缓。这一路走的十分狼狈，很多锅碗瓢盆都因为沉重而被舍弃，连战车行走的轨迹都变得扭曲深深浅浅的不知所谓。

　　秦军斥候在小心检查了韩军回城的轨迹之后，回禀了秦军将领竭宇。竭宇是一个英武却不乏斯文的将军，可以说他十几岁的时候入得战场，用了二十年的时间从一个小兵成长为将军，经验非一般贵族将领所能媲美。他与暴鸢来来往往所主持的战争大大小小没有上前也有几百场，所以他对于暴鸢的战术和个性再了解不过。

　　暴鸢性情耿直坚定，并不喜好玩弄谋术，但也并非鲁莽之辈。所以这次韩军的退让虽在意料之中，却也出乎他意料的稍微早了点。

　　“韩军阵中可有异象？”出于谨慎，竭宇问道。

　　军师严曦回报：“几日前探子传来消息，韩军阵中来了一位京都来的监军，成天就在帐中弹琴喝酒，并不长出来走动。暴鸢似乎很不喜欢他，曾经去他帐中大闹过一场，两人不欢而散。这几日大约是那位贵人受不了战场上的折腾闹着要回城，暴鸢才会提前拔营的吧。”

　　竭宇点了点头：“也并非没有这种可能性。”

　　严曦问道：“将军，我们何时出兵？”

　　竭宇双手按在长案的地图之上，目光炯炯：“传令那些埋伏在边城的将士，待到韩军回到边城城门大开之时，立刻进攻！”

　　“遵命！”

　　看着严曦准备转身出去传令，竭宇忽然开口唤道：“阿曦！”

　　严曦的脚步微微一顿，转过身来，有些迷惑的看着他。

　　竭宇忽然笑了笑：“这一次打完仗，我就放你一个长假，回家好好看看。听说，你母亲给你寻了一个好姑娘，聘礼都准备好了，就等着你回去传宗接代的！我可不能耽误了你的终生大事！”

　　严曦有些尴尬的扯了扯嘴角：“将军多虑了，天下尚未一统。我等还未完成大王的千古霸业，怎能就此成家。”

　　“哎~国有国道，家有家规！我可不想下次去你们家的时候，被你母亲用眼睛瞪出来！”竭宇打趣道。

　　严曦的眼神忽然暗闪了一下，好久才慢慢开口道：“我不想成亲。”

　　“为何？”竭宇好奇的问道。

　　严曦抿了抿嘴，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抬头看他：“我已经有了喜欢的人，可惜，我们不能在一起。”

　　“怎么会！”竭宇说到：“你长得好看，又才华出众，如今军功在身，哪家的姑娘不求着盼着的嫁你！告诉我她是谁？大哥我亲自替你提亲！”

　　严曦的眼神暗淡了许多，整个人都显得有些落寞。却没有再说一句话。

　　竭宇看他似乎有心事，也就不再逼他，于是伸手大大咧咧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放心！你的婚事，大哥一定帮你搞定！”

　　严曦苦笑了一声，转身离开。

　　竭宇看着自己刚刚触碰他的手，若有所思。

　　***************战争的场景转换****************

　　三日后，韩军抵达韩国边城，就在城门大开之时，沿途那些提着篮子驾着架子车衣衫褴褛的流民们，忽然从自己的篮子里，车子里抽出武器，趁着韩军进城只时，一路咆哮冲了进去。

　　原本就疲惫不堪的韩国士兵们顿时手忙脚乱的开始抵抗，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都已经到了自家门口了，却又被秦国将领竭宇摆了一道。

　　守城将士一看情况不容乐观，顿时大声喊道：“关门！！快关城门！！”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涌出来的大股秦兵们已经涌了进来，韩兵们甚至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时候，居然有这么多的奸细混入了流民群众，更无法得知剩下的那大批秦军到底埋伏在什么地方。简直就像是天降神兵一样。

　　韩兵们节节后退，就在所有前来偷袭的秦兵全部涌进边城之后，边城大门忽然发出沉重的响声，在秦兵目瞪口呆的眼神下慢慢的关上，隔绝了血肉横飞的城外战场和平静无声的城内。

　　是的，平静无声。

　　原本边塞最繁华的韩国边城，此时此刻却一个人都没有，大街上空荡荡的，所有房屋门窗紧闭。鸦雀无声。

　　所有的人像是忽然失踪了一样。

　　竭宇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让身后贸贸然冲进来的士兵们安静，紧接着就开始打量起着一座诡异的城市。

　　忽然，旁边房屋里传来一声东西落地的哐啷声。

　　竭宇顿时将手中长戟指向那边，大喝道：“什么人？都给我出来！”

　　话音刚落，城楼上还有那些仿若鬼屋一样的屋子里的窗户里面忽然射出密密麻麻的箭矢，如同捅了蜂窝一般。秦军大惊，却又没有躲避的地方，纷纷中箭，惨叫倒地。

　　“防御！防御！”竭宇大喊道，试图重新组织因箭矢而四处逃窜的秦兵，却被一箭射中肩膀，跌下马去。不过在他的组织下，还是有一些老兵就地形成了防御阵，城内街道狭窄，四周民房林立，区区一个简单防御阵的形成，竟耗费了大半的时间。不断有秦兵在组成防御阵的时候阵亡，但即使如此，眼看着防御阵盾牌挡住箭矢，那些原本惊慌失措的秦兵们还是冷静了下来。

　　被射中肩膀的竭宇被众多秦军们护在防御阵的安全地带，坚固的盾牌不断的挡下密集如同蝗虫般的箭矢。

　　此时的情况，简直如同瓮中捉鳖一样。

　　这不对劲，这太不对劲了！

　　韩军们到底怎么知道他们会偷袭的！难道，从百里外军阵的后退开始，这一切都是个陷阱？

　　“不好！”竭宇恍然大悟的低声道：“隆安危险！”

　　“将军！”身边副将看向他，咬牙坚持到：“我们该怎么办？”虽然现在的防御阵已经摆好，也挡下了不少箭矢，但这么干耗着，也毕竟不是长久之计。

　　“我们绝对不能被困在这里！”竭宇利落的砍下肩膀上的箭杆，却没时间再去折腾刺入骨肉之中的箭头：“我们冲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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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恨战争戏！！
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什么的，果然是男人间才有的浪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