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候传》赫连宇夜

3、第三章：暗香浮动夜黄昏

　　秋日艳阳蒙雾，城门大开之时，一群穿着骑装的世家少年欢呼着疾驰而出，少年鞍马尘的风流卓越，恰恰惊了三分秋叶静美的意境。也为这原本萧瑟的秋景增添了几分艳色。

　　“哈哈哈！你们等着，这次拨得头筹的定然是我！”张墨手握缠丝马鞭，笑的张扬而肆意。

　　“得了吧，公子墨！我记得你一个月之前刚刚行了冠礼吧！”另一个腰挂玲珑玉香球的少年笑道：“不过乳臭未干，也赶在哥哥们面前说大话！”

　　“你小子莫要嚣张！”张墨大笑一声，却也不生气：“真本事可是和年龄没什么关系，想当年我兄长弱冠之龄便技压群雄，惹得满座衣冠惊叹。那种风华气度，可是能冠以乳臭之名的？”

　　“你兄长是你兄长！像公子良那样的，世间能有几人？”另一个同行的世家弟子说道，语气虽然不屑，但是提到公子良的时候，眼中却闪过一丝倾羡的光芒。

　　虽然被奚落，但是张墨却笑得爽朗，甚至有些自得：“那是！哎！快看，那边有一只母鹿！”

　　几个少年纷纷挽弓瞄准，那只黄褐色的母鹿正在低头吃草，似乎察觉到危险，顿时警觉的抬起头来，一看不远处有一群人正用利箭瞄准它，顿时惊恐的嘶鸣一声，转身就跑。

　　“啊！”不知道是谁被惊了弦，一支箭猛地射了出去，剩下的少年顿时条件反射性的手一松，插着雪白翎羽的箭支竟然如乱雨一般的朝那边射了过去。

　　“谁！刚才是谁先放的箭！”张墨气急败坏的叫道。

　　“不知道！”少年们面面相觑，忽然异口同声的说。

　　“你们！”张墨怒极，他本想取得一张鹿皮给兄长做护腕的，却被这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坏了好事。

　　“张墨！我们也不是故意的，你不用这种表情吧。”那个带着玲珑玉香球的少年开口道。

　　张墨冷哼一声，忽然转身，拍马追着母鹿朝丛林跑去。

　　“怎么办？”另一个穿着蓝衣的少年迟疑了一下：“我们要不要追上去？”

　　那个带着玲珑玉香球的少年冷笑一声：“他还真把自己当成个宝贝了。若不是他出身侯府，上面又有一个能当大事的哥哥，你以为我们会和他一同？哼！他清高自傲就让他清高自傲去吧，他去追他的鹿，我们打我们的狼，道不同，不相为谋！”

　　说罢，竟也策马离开，只不过，却是和张墨恰恰相反的方向。

　　剩下的几个少年犹豫了一下，也都选择了各自的方向策马离开。

　　全然不知自己早已经被无声无息背离的张墨骑着马挽着弓朝林中奔去，只是越往林子深处，树枝藤蔓越是密集，最后迫不得已，只得骑马步行。

　　渐渐地，连阳光都开始变得稀薄，一缕一缕的像是从树缝之中穿过的大股丝线一般，张墨开始有些后悔的，他开始懊恼自己的鲁莽，可是就这么空手而回定然会遭到那群纨绔们的嘲笑，无奈之下，他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前进。

　　恍惚之间，本来安静的连鸟叫都没有的林子里面忽然传来沙沙的声响，隐隐约约的，居然是衣袂摩挲过落叶的声音。

　　这里有人！

　　张墨顿时精神一振，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过去。

　　墨绿色的丝绒斗篷如同深林之中优雅蔓延的藤蔓，唯一与之不同的是，当那个神秘人行走之间无意中路出的一角白色衣袂。

　　张墨跟在他的身后，他的脚步已经放的非常的轻盈，轻的简直像是一只猫一样。这要多亏他经常在校场训练的原因。

　　忽然，那个神秘人在一棵茂盛的榕树下面停了下来，按理来说这个季节早已经树叶枯黄，但是诡异的，那棵树却繁茂的有点怪异。

　　“你来了。”榕树上面忽然传来一个奇怪的声音，那是一种不变男女的沙哑。

　　“对，我来了。”神秘人的声音很动听，那是一种属于少年的清越。但是就是这么一个清越动听的声音，让张墨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这次又要办什么事情？”那个沙哑的声音说。

　　神秘人正准备开口的时候，那个沙哑的声音又忽然阻止了他：“暂时不用开口。等我先来你带来的小尾巴处理了再说。”

　　蓦然一道剑光闪过，煞那间如同白虹贯日，分岔了深林之中稀薄的阳光，直指张墨的喉咙。

　　张墨甚至连倒抽一口冷气都忘记了，只能瞪大了双眼，惊恐而绝望的看着那个忽然出现的剑客。
　　“住手！”

　　凌冽的剑气让空气中的浮尘为之震动，一片偶然飘过的树叶在煞那间裂成两半。剑尖停在了张墨的眉心，一滴朱砂似地血滴慢慢的溢出来。张墨感受到来自眉心的压迫力，顿时瞳孔微缩。

　　“嗯？”剑客眯了眯眼睛，在满脸胡须的遮挡下，他的表情似乎很是耐人寻味：“你认识这个小尾巴？”

　　神秘人沉默了。

　　张墨却大叫起来：“兄长！是兄长对不对！”

　　神秘人依旧没有说话，他甚至连转身都没有转身。

　　“唔？兄长？”大胡子剑客笑了，白森森的牙齿看起来有点吓人：“你居然还有个弟弟啊，麒麟。”

　　“麒麟？”张墨瞪大了眼睛，看了看剑客又看了看那个披着斗篷的神秘人：“你不是兄长？”

　　“枯荣！”那个神秘人似乎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声音也变得稍微有些低黯。

　　在那人话音刚落的时候，张墨顿觉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而最后听到的声音是那个大胡子剑客夜枭似的沙哑笑声：“你的脾气还真是越来越不好了。”

　　我倦怠的躺在长塌上面，手里握着一卷卷宗打瞌睡。不远处的玲珑香炉里面一缕细长的烟冉冉升起，带着不经意的清淡香气。本来是提神醒目的熏香，却让这午后的阳光生生逼成了一室醺然。

　　“兄长！！”门外猛然传来一声爆呵，紧接着就是大门被踹开的声音。

　　我一个激灵猛地坐起来，连手里卷宗都吓掉了：“墨儿？”

　　张墨猛的扑向我，那姿势颇有些猛虎下山的威风：“兄长！你````一直在这儿？”

　　我哭笑不得的摘去他头发上的枯叶：“我不在这儿能去哪儿？昨天晚上做了一夜的功课，好不容易趁着午后补补眠，却差点被你吓掉了魂儿。”

　　“太好了，太好了！”张墨抱着我的腰，直发抖。那力道简直像是要把我拦腰折断一样：“还好不是你还好不是你！”

　　我给他顺毛的手微微一顿：“什么不是我？”

　　“没```没什么````”张墨把脑袋埋在我的怀里，却支支吾吾的说不完全。

　　“好吧，没什么。”我只好作罢：“不过你能稍稍松松手吗？我的腰快被你折断了！”

　　张墨满脸通红猛的从我怀里弹开，偷偷的看了我一眼，忽然转身跑了。

　　目送他离开，我缓缓的收敛了唇边笑意，冷冰冰的开口：“昭奴，你是怎么办事的？不是让你看好二公子的吗？”

　　“公子恕罪！”昭奴狼狈的从幕后跌了出来：“只是，只是````二公子说今天天色甚好，想要外出秋狩，昭奴实在是力不从心````这才````”

　　我脸色稍暖：“是啊，你毕竟是个女子。有些事情，确实力不从心。”

　　“公子！”昭奴惊惧的看着我，忽然跪下，伸手扯住我的衣摆，涕泪交加：“昭奴知道这次差点坏了公子大事，罪该万死！只是看在昭奴从小照顾公子的份上，千万不要赶昭奴走！”

　　我静静的看了她一会儿，这才叹了口气：“昭奴，你知道的，我永远都不会赶你走。不仅仅是因为你从小伴我，更是因为，我一直都把你当做姐姐一般看待。”

　　“公子`````”昭奴死死的揪着我的衣摆，低声抽泣起来。

　　“起来吧。”我伸手扶她起来：“不要动不动就下跪，那是给我折寿。”

　　听到这话，昭奴忙不迭迟的站起来，从袖中扯出帕子抹去脸上泪痕。

　　我站在窗前负手而立，天青釉瓷里的花朵已经换成了晚香玉，这本该在夜间才绽放的花朵被强制性暴露的阳光之下，随时晕染了一室清香，却濒临湮灭。

　　离韩国灭亡还有一年，如今战事已起。韩国的贵族们却依旧沉迷于醉生梦死之中无法自拔，甚至连韩国的王也狂妄自大，一叶障目，自以为国富民强，秦国不堪一击。

　　在我行冠礼的第二年，父亲便放弃了爵位，一纸错金书便舍弃了满身荣华悠游山水而去。韩王要求我继承父亲的职位，却被我以年少无知为由拒绝，因此，韩王震怒，罚我在家面壁思过一年。

　　也正是因为这一年，我退出世人的视线，开始发展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比如，寻找一个真正的桃花源，也比如说，寻找一批守护桃花源的人。

　　枯荣就是后者。

　　我遇到枯荣的时候，他已经快死了。任何人被刺穿了心脏都离死亡只剩下一瞬息的时间。

　　或许只是他命不该绝，又或许，他该庆幸，幸好我还没有把当年学习的医术彻底的忘记。不管过程怎么样的仓促血腥，他的命好坏是保下了。为之付出的，是他胸口那倒十字星型的伤疤和十年的忠诚。

　　桃花源的建设已经接近尾声，一旦得到消息，我有把握在一夜之间让昭容候府消失在韩国。只是··我现在顾虑的是，侯府中人的稳定性和接受能力。

　　当年父亲的不辞而别就让整个侯府差点散掉，三姨娘也因此而大病一场，要不是墨儿在她身边守着，恐怕已经过去了。现在虽然好了些，但是每当有什么风吹草动的时候，她还是会一惊一乍的神经紧张。

　　越想越是头疼，干脆就不再去想，深林里仓促的遮掩，虽然能打消墨儿的一时疑惑，但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墨儿是个聪明的孩子。他若是怀疑了什么事情，一定会竭尽全力的追根究底。这也是我最头痛的地方。

　　不过，我身边确实该多一个侍卫了。

　　三天后，昭容候府大公子在听雨阁听谢芷姑娘弹琴的时候，无意中碰到一个为了赎身而被听雨阁打手打得吐血的盲眼青年。

　　谢芷姑娘叹息那个青年的凄苦身世，昭容候大公子心中怜惜佳人的黯然伤神，便让侍女昭奴将那青年救下，从此，昭侯府便多了一个蒙眼的侍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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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其实枯荣和那个盲眼青年都是有背景的人物。至于什么背景，你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