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喝成仙记》七月如水

52、第二十二章 将散去的宴席

　　月色明亮，皎洁的月光，照进半开的窗户中，一个小身影，静静的蜷缩在软暖的被褥中，呼吸一深一浅，睡得沉静香甜。

　　他的脖颈处，一只不过巴掌大的黑色幼猫，竖着毛绒柔软的细毛，巴眨地湛蓝如水的眼珠子，轻轻甩动尾巴。

　　白日里总是呼呼大睡的阿虎，在漆黑的夜晚，也没有出去捕食，总是睁着虎眼，守护在小道士身边，闲闲晃动虎尾巴。

　　倏然，天金子急促的呼吸打破了宁静。

　　阿虎觉察到一些不同，晃动脑袋凑近小道士鼻尖，发现天金子冷汗溢出，面色苍白，圆圆脸蛋上写满了惶恐和不安。

　　“不要！”天金子艰难地嘟囔一声，身体抽动，仿佛要从床铺跳起。

　　阿虎甩动尾巴，轻柔的挠了挠小道士冒汗的鼻头，熟悉的触感天金子表情略微和缓，紧紧闭着眼，张了张嘴，但还没有从惊梦中清醒。

　　阿虎湛蓝的眸子，透着疑惑。

　　天金子安静的时候，还未持续半刻钟，他的呼吸又开始急促。

　　“师祖！别走！”小道士嘴巴蹦出一声惊呼，眼泪顺着紧闭的眼皮吧啦吧啦落下来，神情恐慌，四肢激烈的挣扎。

　　“嗷呜！”阿虎矫捷跃起，稳稳落在天金子胸前。

　　天金子霍然睁开眼睛，漆黑的眸子，在月光下，闪烁着惊骇的光芒。

　　他似乎还未从噩梦中清醒，怔怔地盯着一片黑暗的房间，直到视线适应了黑暗，看到阿虎熟悉的眼眸，才神情悲伤的抽噎一声，两手环抱住小黑虎，低低说道：“阿虎，我梦到师祖了，我梦见师祖转世，变成了一个婴孩，那家人没有饭吃，师祖被一只野狗叼走了，一直哇哇哇的大哭！”

　　阿虎低吼一声。

　　“阿虎，你说师祖在哪儿呢？”天金子想到梦境里，师祖化身的婴儿，鲜血淋漓地被一只凶恶的瘦骨嶙峋的饥饿野狗叼走，他胸腔里充斥着难以抑制的疼痛，“听大师兄他们说过，以前师祖转世为人，都是师伯祖亲自下山寻找，如今师伯祖飞升，而师兄更不知在何处，师祖转身之后，要如何是好？”

　　天金子一夜未眠，抱着阿虎，望着窗外，想到云芥子师祖的处境，眼泪就扑哧扑哧往下冒。

　　等天明太阳初升，天金子才抿了抿嘴，揉了揉一夜红肿的眼睛，轻轻帮沾满他眼泪鼻涕的阿虎顺了顺毛，心中毫不犹豫的下了一个决定。

　　他把阿虎放在床上，起身穿衣，默默哭得一塌糊涂的小脸也逐渐恢复平静。

　　他在床榻上坐了约一刻钟，他便听到雷婶起床做饭的动静，还有雷叔可以压低的嗓音。

　　天金子抽了抽鼻头，用袖子抹了抹湿漉漉的脸颊，起身往厨房走去。

　　“金子？怎么今儿这么早起来？”雷婶正在灶台生火，看到天金子穿着整齐的猎服，出现在眼前，诧异问道。

　　“雷婶，我睡不着！”天金子扁了扁嘴，虽然声音压低，还是掩饰不了声腔中浓浓的哭意。

　　“金子，”雷婶一听天金子的声音，就发现问题，她把一块松木丢进灶火，大手拉过天金子的胳膊，看见灶火映衬下的小脸蛋一片狼狈。眼皮肿得就像一个核桃，鼻头通红，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你这是咋了？怎么哭成了这样”

　　“婶……雷婶……”被雷婶的话，勾起噩梦记忆，天金子眼泪忍不住又吧嗒掉下来。

　　“好了，别哭了，”雷婶拉着天金子在一张板凳上坐下，微微一瞥小道士肩膀上的小虎幼崽，阿虎额头“王”字纹皱成一团，尾巴急急摇动，似乎对自己的无能为力烦躁不已，“坐下来，和婶子好好说一声，有什么事情，说出来就好了，不要憋在心理。”

　　莫看雷婶长得五大三粗，比雷叔还要威猛，但论起心思细腻，远比一般聪慧女子更甚。

　　等天金子揉着眼睛，抽抽噎噎将昨晚梦境中的场景颠三倒四的说出来，雷婶有些哭笑不得，一把搂住小道士，厚实的胸膛给天金子一种特别温暖和安心的感觉。他紧张的心情终于慢慢平静，脸色也显得好看许多。

　　“你师祖是长白山的仙人，转世了那么多次，自然是吉人有天相，便是碰到什么事情，也会转危为安，你这小道士在这哭鼻子，也帮不了你师祖呀。”雷婶粗嗓子的安慰，果然比阿虎猛摇尾巴，来得安慰人心，天金子将雷婶所言，听进心里，虽然情绪仍然低落，却终于摆脱了昨夜噩梦带来的影响。

　　“雷婶，我……”天金子歪着脑袋，想了想，才吞吞吐吐地说道，“我想，我想去找师祖，我，我我不想学刻木头了。”

　　天金子说话的时候，眼中带着不舍，他真心喜欢学雕刻木头，但自己小小的爱好，和师祖相比，却又显得不是那么重要。

　　雷婶捡起地上一块干燥的木柴，丢进火灶中，缓缓说道：“雷家寨的先祖自数百年前举族迁居此地，虽然几近与世隔绝，环境艰苦，却避去了许多战乱灾祸，与外面世界相比雷家寨可谓世外桃源。你既然要离开，雷婶也不阻拦，但该准备的东西，却不能马虎，免得路上吃亏。刀法二十八式是所有刀工的精髓，只要勤于练习，打好基础……”

　　天金子目光有些愣直地听着雷婶的叮咛，仿佛又回到青丹观时，师祖拧着他的耳朵，嘀嘀咕咕地絮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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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天色透亮之后，雷家其他人也知道了天金子准备离开的消息。

　　“金子哥哥，你不要走么！”小雷宝拉着天金子的衣角，圆嘟嘟小脸上全都是浓浓的不舍。

　　“这些年秃蛮子横行，小道士你路上千万注意，该躲着避着，不要横冲直撞，你这小身子骨不是那群蛮人的对手。”雷山石憨厚地摸着头皮，将自己和外人接触的经验抖给天金子。

　　“金子，真好，这山寨里太没劲了，我早就想溜走了，要不我和你一起出发吧。”古天天上蹿下跳，满脸羡慕，恨不得将自己完美打包，跟着天金子，一路无回地奔向外面的花花世界，可惜未等付诸行动，就被脸色紧张雷铁心一巴掌拎着回屋，生怕晚了一步，这精灵古怪的家伙，就跟着天金子跑了。

　　水老爷子和土老爷子两人合力，在后院里挖了一个极大的火窑子，窑子下没天没夜的烧着柴火，窑子里生鲜的山野兽肉慢慢被均匀的熏烤，分泌出香厚的油脂。

　　制作风味独特的肉干，是这两位老爷子名闻山寨的绝活。

　　即便是厨艺精湛的雷婶，也只学到了他们八成的手艺。老人家们见天金子即将离开山寨，便打算动手熏制一批肉干，给小道士路上充饥。

　　这肉干单是香料，就用了从长白山采集的将近九十多种草药，熏烤时飘逸的香味，能传遍整个山寨。古天天一听到两位老爷子亲自动手熏制肉干，眼馋得直咽口水，还告诉天金子，两位老爷子亲手制作的肉干，是山寨里猎人远行最喜欢的食物。肉质细嫩，味道浓郁，却能够储存超过普通肉干两倍的时间，接连吃上两个月，都不嫌弃，可惜如今两位老爷子年纪大了，好几年没有亲自动手。

　　天金子看着两个老爷子忙前忙后，感动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他真舍不得走。

　　雷家寨的生活，让大多数时间都是一个人在青丹观中跑来跑去的天金子，感受和冷冷清清的青丹观完全不同的生活方式。

　　天金子蹲在雷家前院的花丛中，阿虎搂在怀中，垂着头，咸咸的眼泪，一滴一滴吧嗒吧嗒接连掉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