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世》卿彤

9、第二章（三）初战•目标碧利斯

　　“德法边境交界处的‘梦之城’碧利斯，半月前的某一夜之中突然消失……”
　　“之后周围城镇常有突发的人口失踪事件，派遣的搜索队有数名队员也在失踪名单之列……”
　　整座城一下子不见了，说不是灵异事件都没人相信。连探索部队也失踪的话，跟马铁鲁一样被恶魔盯上了么。
　　火车头等车厢里，安娜正看着文件沉思。临出发时李娜丽交给她的团服已经穿在身上，与李娜丽的不同，她的团服是方便行动的上衣和短裤，及膝的长筒靴，外罩着同样的长外套。刻着名字的项链被她取下来收进了上衣内袋，那是唯一能证明她身份的东西。
　　在马铁鲁时一度被遗忘在心底的愿望，从来到教团后就慢慢复苏了。如果成为驱魔师不是一个偶然的话，沿着这条路走下去，一定会知道自己是谁吧。
　　目光落到手腕上。粉盒似的innocence被嵌在左手衣袖，右手腕上则戴着一只精致古雅的雕花手环，镶嵌着九粒被称为月光石的宝石。
　　她模模糊糊记得在马铁鲁时曾领受了什么人的力量，那之后这手镯就戴在了她右手上，无论如何也拿不下来。她这段日子常在琢磨这个镯子，其中确实蕴含着某种力量。只是这力量的来源，会不会跟她丢失的记忆有关，还有待查证了。
　　车厢门吱嘎一声开了，为她做向导的探索队员卡罗尔走了进来。
　　卡罗尔是个才十五岁的少女，在支援者中其实非常少见。因为身材娇小的缘故，看起来比实际年纪更小一些。她像大多数的探索队员一样，以探索队的使命为荣耀。
　　“特拉维斯大人，车长说了大概还要半个小时才会恢复行进。”
　　“谢谢，辛苦你了。不用叫我大人，叫我安娜就好。”
　　“好吧，安娜大人。”
　　听着她固执的敬称，安娜只能一笑带过。
　　“我们应该不会直接去到碧利斯吧？”
　　“不，我们先坐火车到附近的艾莱蒙城。从那里有通往原本碧利斯所在之地的官道。”
　　“有官道通过的地方，应该并不荒凉吧。”
　　“的确不是荒凉的地方。碧利斯在几国边境都很有名，不过因为地理位置尴尬，所以事实上它不属于任何国家，而是由当地的教会自治的。直到半个月前，它仍然是一个热闹的小城。”
　　“但是却在一夜之间不见了？”
　　“对，根据探索部队最后传回来的消息看，有理由相信是被结界之类的东西跟外界阻隔开了。”卡罗尔可爱的脸上有着不合年纪的成熟，那种冷静的姿态跟神田的冷血有些相似。安娜有些相信考姆伊的说法，她的确是个非常优秀的探索队员，而且能在无数次任务中存活至今，不容小觑。
　　“听起来真有意思，消失的城啊……”安娜的眼睛转向车窗。窗外只有浓黑如墨的夜色，车窗像镜子般清晰地映出她的脸，在灯光下有些诡异的苍白。那座城究竟会藏在这夜色的何处呢？

　　艾莱蒙城。
　　同样属于边境城镇，自从碧利斯消失后，这里就成了两国边境上最重要的城镇。往来的人们都不敢再从碧利斯的方向经过，有时候宁愿绕路来这里歇脚。安娜走在街上，身上的团服非常扎眼，往来的人总会回头往她身上看几眼，这让她有种莫名的不安。
　　“安娜大人？你听见了吗？”
　　“额，是，不好意思。我有点走神了……”
　　“大人你还是稍微提起精神比较好。艾莱蒙城人很多，您可不要迷路了才好啊。”
　　被小女孩教训的感觉还真让人汗颜啊。虽然她自己也不会有多大就是了。
　　一路跟着卡罗尔东走西走，收集各种情报，黄昏时分,卡罗尔领着她来到落脚的旅店。
　　“通往碧利斯的道路在城的西北方，因为情况特殊，徒步前往比较理想，时间上大概需要半天。我的建议是，大人您最好在艾莱蒙呆一晚，等到明天后续部队抵达再一起行动比较好。”
　　“后续部队？还有谁要来么？”
　　“听说神田大人处理完手上的任务就要过来。”
　　“啥！！？”
　　“……有什么问题吗？”这位大人的脸色，变得好差……
　　“不，没有。对了，之前你说了，碧利斯是往西北方向去的吧？”
　　“是的，安娜大人。”
　　“好了！晚安！卡罗尔！”
　　安娜飞快地逃进自己的房间，留下卡罗尔一个人在走廊上。
　　“真是……不可靠的感觉。”

　　是夜，月亮悬挂在深蓝丝绒般的夜空中，像一只银盘。从旅店二楼窜出一条敏捷的身影，在屋顶间轻巧地移动着，金色的发被月光一照格外打眼。
　　“西北向啊……”
　　这个月色很适合她赶路，就在那个烦人的男人到来前解决掉吧。安娜轻轻勾了勾嘴角，若见到他只怕什么干劲都会烟消云散了。她略微挽起右手的袖子，露出那只手镯，九粒月光石流动着莹润的光泽，像是在吸取月光纳入其中一样。
　　从戴上镯子之后，每到夜晚她总觉得大脑异常清醒，情感波动变得很小，连白天奇差的方向感都有所改善，在这样月色明媚的夜里尤其如此。镯子似乎还在吸取着月光对她的身体逐步改善，腕力、速度都在不知不觉中被强化了，连受到的伤害愈合速度都更快了。这跟最初的“尸体”般的身体，完全不能同日而语。
　　夜晚行动便不需要向导了。虽然不太好意思，不过只能把卡罗尔留下。毕竟自己也只是个半吊子的驱魔师，带着她是绝对没有安全保障的。
　　艾莱蒙城西北意外地是个一眼望去平坦宽阔的小平原，平整的大道笔直地向远方延伸。地平线处隐隐约约像是一片森林，她并不认为通往消失之城的道路会像看上去这样畅通无阻。
　　眼前仿佛出现了那一夜的马铁鲁，残垣颓壁中横七竖八的白衣人，以及永远凝固在月光中的拉拉。那个心惊肉跳的夜晚，那个如影随形索命恶鬼般的怪物。后背已经痊愈的伤处隐隐作痛，她在这暴风雨来临前巨大乌云般的压抑感中，罕见的兴奋得有些发抖。
　　藏在那后面么，碧利斯城。就让我揭开你的面纱吧。

　　“安娜大人，你起来了嘛？安娜大人？神田大人已经到了！”
　　“卡罗尔，开门。”抱着双臂倚在墙边的男人，身材高挑容貌俊美，黑发束成马尾，正是神田。
　　女孩点点头，“安娜大人，失礼了——”
　　房里空无一人，单人床上被褥枕头整整齐齐，根本没有人躺过的痕迹。窗户大开着，阳光照进室内，温暖而明亮。
　　很明显，那个不可靠的驱魔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趁夜溜走了。
　　“似乎……先走掉了……”
　　“我们出发。”
　　神田无喜无怒的语气，不知道为何让卡罗尔有些脊背生凉。那个安娜大人居然临阵脱逃，神田大人的背影看起来这么可怕的感觉。
　　……这两个人关系一定很差……

　　迷路了……
　　安娜手里提着发动的“虚无之镜”，脸颊衣服都被血染得十分狼狈，站在这密林中一脸迷茫地左顾右盼。
　　无论朝哪边看都一样，树之后还是树，完全没有先前走的路的踪影。这通往碧利斯的路果然是危机四伏，进入森林以来她至少遇见了七八只球形怪，镜子作为武器的优势在这种时候就体现出来了。她的镜子不仅能作为盾牌，还能将她的正确位置隐藏，掩盖气味、声息和温度，混淆敌人的试听，恶魔找不到她的同时，它们的弱点她却一清二楚。镜面聚集的光束对恶魔的杀伤力也不弱，几番战斗下来，她虽然不能说运用得得心应手，也开始熟能生巧了。好不容易打发了它们，天已经大亮，而她也彻底迷路了。她的方向感在白天就跟瘫痪了一样，别指望在这种密林中还能一边战斗一边记清楚往哪边前进。
　　“算了。随便吧。”
　　她收起武器，踏过一片灌木丛，沿着林间小径往前走，全然没有留意方才站立的不远处，草丛里掩着一块红色的道标，写着“碧利斯”。
　　一直尾随在她身后的某双眼睛的主人，望着她的身影消失在空气里，露出诡秘的一笑。

　　“什么人在那里！？”走了将近一个小时，安娜听到不寻常的动静，她立刻警觉地做出了攻击的姿态。
　　“对……对不起！请不要杀我！”树后钻出一个人，举动战战兢兢，似乎害怕安娜，漆黑的眼瞳正打量着她。这人一头白发，却是个少年，眉眼有着东方人特有的清秀文雅。
　　是人类？
　　“你是谁？”
　　“我是附近的住民……”少年不自觉地回答起她的问话。在这样的密林里见到一个浑身浴血目露凶光的女人，大概他的反应已经算是胆子很大了。
　　“附近？”
　　“对……附近的碧利斯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