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死鬼》宫商角徵羽

5、第五章

　　坐在渭阳的身边，接收来自四面八方各种各样的注目，真的是很不舒服。尤其是渭阳对来宾的好奇的目光一律回以暧昧的笑容时，更是将大家对自己的关注推上了顶点。
　　倘若渭王爷为某人设宴大请四方宾客，那么这个某人对于渭王爷来说必然是十分重要之人，正当来宾们猜测这个“某人”是哪方面重要而伸长脖子看清了长生的容貌后，明白了“某人”是哪方面的重要。
　　看来渭王府要有王妃了。
　　众人不约而同的举杯恭喜渭王爷“觅得良人”。
　　渭王爷的千杯不醉自是应付得来众位的热情敬酒，觥筹交错间已是宾主尽欢，而被渭王爷遗忘已久的长生面对来势汹汹的宾客，在被灌了数杯酒后，借着三急，遁了。
　　这次是在后花园。
　　清冷的月光洒在池塘映着粼粼的波光让人有种不自觉的安心，贪恋这短暂的宁静，长生只是静静的站在池塘边，出神的望着池中的鲤鱼。
　　“叶公子可是醒酒了？”
　　突然出现在背后的声音吓了长生一跳，“啊”一声摔进池中。狼狈的站起身才发现这池子竟然很深，自己双脚竟然够不到池底。
　　“喂！干嘛突然出现在别人背后！装鬼吓人啊！”长生瞪着来人。
　　“鬼也怕鬼？”双臂抱胸笑看着长生。
　　本来正抓住旁边的石头准备上岸的长生一听这话一个没抓住，滑到了水里。
　　看着长生滑稽的样子不禁笑出声，“看来做鬼的你更可爱一些，叶长生。”
　　好不容易狼狈的从水底站起身大口呼吸的长生听到对方叫自己的名字一口气没顺上，咳了起来，咳了半天终于止住，防备的瞪着对方，“你是谁？”
　　“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连我都……”话没说完就被一声“宣和”打断。
　　渭王爷来了。
　　“渭阳，怎么出来了？”宣和转身看着扶着额头走来的渭王爷。
　　“那帮老不死的轮着敬酒，什么恭喜恭喜的吵死了。”渭王爷皱眉揉着太阳穴。
　　“那是因为他们以为渭王府要迎娶渭王妃了啊~”宣和戏谑的看着渭阳，又看看身后还在水中的长生。
　　看到宣和的动作，渭阳也注意到宣和身后，走上前，发现竟是尿遁已久的长生，看着对方站在池中，眸光一冷，“谁让你来的！”
　　“渭阳，你出来这么久把宾客晾在外边不太好，先回去吧。”注意到渭阳的变化，宣和打圆场道。
　　“快出来！”暼了眼长生，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去。
　　“来，快上来吧，别在意那家伙，那池子可是他的宝贝。”宣和伸手将被渭阳吼的没回神的长生拉上岸，拍拍长生的脸，“喂，不会被吓到了吧？”
　　终于回神的长生躲开对方再次袭来的手，微微皱着眉，似是不解，“我只是好奇，为何这渭王府明明其他地方都是大气磅礴的高贵华丽设计，唯独这花园竟多了处小池塘。”
　　正常来说，即使花园中要修建水景，也应是湖泊假山瀑布之类，而池塘也未必不可，就算是修建池塘，那池塘也必与周围景致相互衬托别具风情，而眼前这池塘明显做工粗糙，与周围格格不入。
　　“呵呵，有人喜欢嘛。”宣和耸耸肩，“劝你以后少来这池塘，来了也离远点。”一改之前的不正经，“这池塘可是比他命还重要，如果池塘被怎么样了……”
　　“我对他的池塘没兴趣，只想知道你到底是谁。”长生后退一步，与宣和保持安全距离。
　　“哎哎，自己的哥哥都不认识，真是让人伤心~”宣和做西施捧心状。
　　看着眼前高大英俊的男子摆出一副小女儿态，长生不禁汗颜道，“我怎么不记得我有个哥哥……”
　　“既然不记得了，怎么还会记得？”宣和揽着长生的脖子，“来，叫声哥听听~”
　　“我怎么会有你这种哥哥。”推开腆着脸靠过来的宣和，一脸鄙视的看着对方。
　　相同的对话相同的人，虽是不同景，看着一身白衣一脸鄙视的长生，仿佛时空交错间，又看到了那个人的身影。
　　夜晚风凉，身上都是水的长生被吹的打了个喷嚏，“冷死了，去换身干净衣服。”长生哆嗦着正要离去，宣和拉住他的胳膊，“等等，这个给你带回去的礼物。”
　　长生看着手里被塞进来的东西目瞪口呆。
　　一片梧桐叶包裹着的当归。
　　待长生离开，宣和才转身朝竹林的方向走去。
　　宣和走后不久，一抹身影迅速的飞向竹林。
　　浑身湿漉漉的长生在长廊里溜溜达达的转悠，无意间碰到了收在衣服中的“礼物”，又想到了刚才那人奇怪的言行，只觉得似曾相识，可是仔细去想却又完全想不起什么，索性摇摇头头什么也不想，反正怎么想也想不出来，何必自寻烦恼，费那心神。
　　正神游天外，没注意到前方正有人走来，却没想到那人也只顾着手中的东西，二人撞了个正着，而那人手里捧着的东西也“砰”地一声摔碎了。
　　“啊，我的汤……”那人看着地上的狼藉心疼的蹲下，想伸手去捡，却又把手收回，似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哎……对不起，那个……我刚才没看路……”长生抓抓头发，“这个是……”
　　“这是我刚刚给渭阳熬的醒酒汤，他今天酒喝了那么多，伤身……”那人抬头，“这位公子，请问你是……”话却突然顿住。
　　那人抬头的一瞬间，长生愣住了。
　　那人竟和自己长的一样。
　　虽说不是第一次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是在一天之内总是碰到让自己有似曾相识的感觉的人或物，这种感觉实在是不禁心情烦躁，明明是什么都不知道，却又好像有什么喷薄欲出，就好像什么东西隔了层雾，看似很近，实际却不着边际。
　　作为一只鬼，长生一直过的很潇洒。虽然不记得自己的前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只知道是落水死的，怎么落水的不知道），但是每天在水下等着来送死的倒霉蛋（从来没等到），或是听着岸上人的对话，偶尔去片桐那撒撒娇，不去害人，也不用担心什么道士和尚的来收自己，即使有时很渴望阳光，很想去看看陆上的世界，看看人间的生活，但是每天这种闲云野鹤的生活很惬意，长生对于这种平静的生活很满意，并没有想去记起或追寻往事前生，虽说不记得自己的过去就好像那人从未出现在这个世界过，但自己是鬼，前尘已逝，实在不想打破这种平静，如果能找到替死鬼让自己投胎更好，不能的话一直做鬼也不错，反正有片桐陪着自己~
　　可是今天接二连三的“似曾相识”给人一种危险的感觉，仿佛有什么东西叫嚣着露出水面，在片桐院中息渭阳问自己是否骗过人时，脑海里突然跑出自己曾经为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的想法，那种难以言喻的悲戚，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自嘲，让人不自觉的想逃开。
　　池塘边遇到的人，自己和他的对话，明明不像是自己会说的话，却自然而然的说了出来，甚至于一脸鄙视的推开那人，都是下意识而为。
　　看着眼前同样愣住的人，长生忍不住开口问道，“你是……”
　　听到对方说话，那人不好意思的笑了，“我是顾丰年，是渭阳的……渭阳的……朋友。”
　　“我是叶长生。丰年，这汤……要不帮你重新熬一分吧？”厚脸皮如长生，看着丰年羞涩的笑容心生愧疚。
　　“啊……没关系，我自己来就好，刚才我也只顾着汤，没看路……”丰年一脸受宠若惊，看到长生浑身湿漉漉的，担心道，“长生你身上都湿了，小心着凉，快换身干净衣服吧。”
　　“嗯……我在王府走丢了，不知道去哪里换……”面对丰年的关心，实在不好意思说自己是为了渭王府的宝贝到处乱逛，只得信口胡诌。
　　“要是不嫌弃的话，就先穿我的衣服将就下……”
　　“能有身干衣服已经很好了，怎么会嫌弃呢~”长生顺杆爬。
　　随着丰年穿过花园，路过之前的池塘，走了一会，便来到一处小院前。
　　渭王府的小院还真不少啊。之前有竹林小院，现在又有枫树小院，这渭王爷不仅喜欢金屋藏娇，而且还喜欢植树……
　　只是这小院不同于之前的竹林小院的精致，处处带着股农家院的气息，在外边华丽的亭台楼阁的衬托下倒显得分外亲切，给人一种家的温馨感。
　　屋中也如小院一般朴素，没有过多的装饰，只有一些生活用品，丰年打开衣柜，看了看长生身上的白衣，又看了看自己衣柜中的青衫，挑出最新的一件，赧颜道：“嗯……长生，我这没有白衣……只有青衫……”
　　•“啊，没事没事，白衫青衫都一样的，”长生接过丰年手中的青衫，“真是太谢谢你了丰年~”
　　“我这没什么好衣服……这件我只穿了两次，洗过的……”丰年羞涩的笑道。
　　“别这么说~你肯借给我我就很感激了怎么会嫌你呢~”看着害羞得脸红的丰年，长生如同看到自己“害羞”一样，这种照镜子般的相似让长生不由生出亲近之意。
　　“长生，你出来这么久没回去，渭阳会担心的，要不我送你回去？”丰年突然想到长生是从宴席中出来的，提醒道。
　　经丰年这么一说，长生才想到刚才在宴席中并没看到丰年的身影，注意到丰年身上穿的竟然和渭王府的仆人同样的装束，再看看刚才借给自己的衣服，似乎是他最好的一件，既是渭王爷的朋友，却穿着仆人的衣服独自住一个小院，不禁对丰年的身份好奇起来，“你不去吗？”
　　“啊……？那种场合怎么是我这种人能去的……”丰年笑的有些黯然。
　　看着丰年有些失落的表情，长生微微有些心疼，只好笑道，“夜晚风凉，你这么单薄小心受了凉，还是早些休息吧~”
　　刚一开门，便遇上了之前见过的管家，正奇怪管家怎么跑到这儿来，管家就一副见了活菩萨的表情一般，“叶公子可让老奴好找，原来在顾公子这儿，王爷正急的到处找您呢，让老奴找到您就送您到主屋去。”
　　“息渭阳找我干什么？”长生不禁好奇道，自己和这渭王爷刚认识一天就到急的到处找？还有这主屋是什么地方？
　　“这老奴就不知道了……王爷只说找到您马上就送您到主屋去。”管家解释完又向丰年道：“顾公子，老奴送叶公子去主屋，您也早些歇着吧。”
　　长生正准备向丰年告辞，才发现从刚才一直一言不发的丰年低着头肩膀有些微微颤抖，担心道，“丰年，你早点休息，我先回去了，改日来看你。”
　　“啊……好……你也早点休息……”丰年抬起头笑了笑，只是这笑有些苦涩。
　　管家临关门时偷偷看了眼丰年，屋内的丰年仍旧站在原地，低着头，只是肩膀的颤抖更厉害了。
　　管家叹了口气，轻轻的关上门。
　　随着管家去主屋的路上，长生不止一次的想打听丰年的事情，刚才丰年的样子实在很让人心疼，可自己毕竟是个外人，探听人家的事总归不太好，便打消了念头。
　　穿过池塘，走向和丰年的枫树小院相反的方向，走了有一会，走到一处装修华丽的小院前停下，管家介绍道：“叶公子，这便是主屋。”说完轻轻开门，带着长生到院中一处门前，轻轻叩门，“王爷，叶公子带到了。”
　　“嗯，让他进来吧。”息渭阳懒懒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叶公子，王爷叫您呢。”管家转告长生。
　　“这是息渭阳住的地方？带我来这里做什么？”长生好奇。
　　管家听到长生直呼自家王爷的名讳不由得打了个哆嗦，“这的确是王爷住的地方……老奴只是听王爷吩咐带您过来……做什么……老奴也不知……”
　　以为自己的语气吓到了管家，清了清嗓子，换上一副撒娇的表情，抓着管家的袖子，嗲声道：“管家伯伯，您知道我今晚住哪嘛？”
　　这次真的被长生的语气吓到的管家再次哆嗦，想抽回被长生抓住的袖子，却碍于对方有可能以后成为王妃的身份不敢抽回，颤声道，“这……老奴也不知道……想必王爷自有安排……”
　　长生看着老管家的样子，正想安慰一下，屋里等的不耐烦的渭阳出声叫道，“怎么还不进来？”
　　“叶公子……王爷叫您呢……”管家只想趁早脱身。
　　看着管家一脸送自己进去的急切，长生只得进去。
　　听到开门声，正坐在桌前喝酒的渭阳抬起头，抱怨道，“这么慢……害我等了好，”等看清长生的衣着，酒杯“啪”的放在桌子上，“你怎么穿着他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