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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深情无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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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遥宫一个令人闻之色变的地方。人们对它的了解仅限于这个名字,还有死亡。是的,逍遥宫就等于死亡,短短三年间已不知有多少高手断魂于它的阴影下。所以在所有人眼中,它就是地狱,甚至是一个比地狱更可怕的地方。因为地狱勾魂至少还有理由——阳寿已尽,逍遥宫索命却无须原因。然而没有人知道逍遥宫本身却是个逍遥仙境,是一块没有杀戮、没有血腥,只有宁静和祥和的乐土。这一点是外人无法想象,也想象不到的。
此时迷蒙的烟雨正笼罩着逍遥宫。琼楼玉宇、奇花异草仿佛缥缈于雾中。
两列雪衣宫女牵引着五色彩绫,翩然飘过回廊。彩绫交织处,一名紫衣男子悠然半躺着,伟岸的身躯竟
没有把彩绫压低半分。一行人脚步极缓,却在转眼间隐入了百丈以外的射月楼。
楼内宫女看见男子,立即翩然施礼。
“宫主万福。”
男子仿佛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信步直入。两旁的宫女急忙撩起层层珠帘。帘后有一间华丽的内室。男子径直走进去,像是没看见前方挂着织锦的墙壁似的。然后,他就这么消失在墙壁的另一头。
珠帘垂下,没有人显露出惊讶,仿佛刚才的一幕是再自然不过的。
风拂过,拨弄一室清脆珠响,却拨不动室内诡异的平静……
* * * * * *
就像很少有人不知道盼蝶楼一样,不知道江南太白居的人也十分少。在太白居,你可以尝到你想得到或想不到的珍馐佳肴,喝到你听说过或没听说过的美酒陈酿。而且,在这里你还可以遇见各式各样奇怪的或不奇怪的人。
现在,太白居二楼的一个角落里就坐着一个奇怪的人。这人面壁而坐,身上裹着一件黑得发亮的豹皮披风,头上戴着一顶竹笠,低垂的黑纱遮住了他大半边脸。他的桌上摆满了酒菜——最好的酒,最贵的菜。但是他没有动杯筷,只是静静地注视着这些人间极品,仿佛它们是用来看的而不是用来吃的。
突然,大街上传来一阵骚动。
“丁家庄果然气派,只是不知轿里坐的是何方神圣?”
“听说是盼蝶楼的花魁。”
“用八人大轿抬个婊子回家?丁家庄的人难道疯了不成?”
“嘘——人家凝烟姑娘可是深藏不露的……诸葛先生的唯一传人!”
“她呀,还帮飞星堡查出了刺杀堡主的凶手……原来是卧龙堡的人勾结逍遥宫干的好事!”
“那飞星堡和卧龙堡不就要打起来了?”
“没有。卧龙堡推沈卓出来做了替死鬼,飞星堡现在正悬赏五十万两黄金捉他呢!”
黑衣人一动不动地坐在角落里,仿佛坐在另一个隔绝尘嚣的空间,听不见楼内的议论和街上的喧哗。但事实上,他听见了,因为他终于拾起筷子,端起酒杯,吃一口菜配一口酒。
这时,一个约十三、四岁丫鬟打扮的女孩径直走到他跟前。她对他甜甜一笑,露出一对可爱的酒涡,然
后用脆生生的声音道:“我家小姐吩咐我把锦囊交给楼上最古怪的那位大叔。”说着,她把一只绣着月下荷露的锦囊双手捧到他跟前。
男子没有反应,甚至没有抬头看女孩一眼,仿佛她根本不存在似的。
女孩却笑得更甜了。“这就对了。我家小姐说大叔是个死人,什么感觉都没有,也不会理我,我只要把东西放下就行了。”
顿了顿,女孩忽然哄到男子耳畔,悄声道:“对了,我家小姐还吩咐我传一句话……”
男子手上的青筋倏地暴起,但他仍慢慢地吃着酒菜,喝一口酒配一口菜……
* * * * * *
同样的迷蒙烟雨,同样的翠柳碧湖,同样的奢华画舫,同样的如花美人,不同的却是赏花人的心情。
聂影枫举起棋子迟疑了片刻,再次颓然放下。看着对座左拥右抱、春风得意的齐雨,他终于忍不住道:
“凝烟此行凶险非常,难道你一点都不担心?”
齐雨干了美人递来的佳酿,才悠然地道:“丁家庄的几位公子皆是惜花之人,绝不会舍得让这样的绝代佳人受到丝毫损伤的。”
“他们不许又如何?难道他们担得起逍遥宫的圣女令?”
齐雨忽然笑了,仿佛笑得很开心,起码除了聂影枫外所有人都觉得他笑得很开心。“诸葛先生的唯一传人没那么娇弱。我看担不起圣女令的不是丁家,也不是凝烟姑娘,而是你那颗蠢蠢欲动的春心!”
聂影枫也笑了,那笑容里埋藏了多少苦涩只有他自己知道。沉默半晌,他叹道:“她是飘渺的烟波,妄想捉住只能换来失去。”
齐雨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你错了。她只是一个人,一个被谜团重重包裹的人。”顿了顿,又慨叹道:“当你喜欢上一样东西时,若不敢去争取,就连失去的资格也没有。”
“你失去过?”聂影枫好奇地问,他从不曾了解过齐雨这个人,包括他的过去。
齐雨轻轻一笑,恢复了吊儿郎当的神态:“若等失去了才懂得这道理,我还能算是聪明人吗?”
聂影枫没有回应,他望着烟波浩淼的湖面沉思了许久,才忽然开口:“那么聪明人,我们是不是应该起程了呢?”
“起程?去哪?”
“丁家庄。”聂影枫回眸浅笑。没有人能形容那一笑的魅力——那是自信的魅力。
* * * * * *
丁家庄的规模很大,却不似飞星堡那般磅礴逼人,反而像个清秀佳人半卧于青山绿水间。精致的楼台水
榭错落分布于风格迥异的园林中,掩映成趣,不沾一丝江湖戾气。但是所以对丁家庄有所了解的人都知道,这旖旎的背后却是个陷阱——一个隐藏了奇门遁甲玄机的致命陷阱。
然而,当齐雨和聂影枫风尘仆仆地赶到时,这位昔日的“清秀佳人”却已变成了饱受摧残的“弃妇”。崩塌的楼台、残破的机关、烧焦的尸体……无不在诉说着一场血腥的灾难。
看着眼前的废墟,聂影枫心头的暖意瞬间冻结。他仿佛听到了世界崩溃的声音。
“聂影枫!”一只手把他摇出了扭曲的世界,模糊的视野映入了齐雨写满不耐的脸。
“齐兄……”他渐渐回神,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冲进了废墟中。
“有没有闻到一股香味?”齐雨问。
聂影枫一愣,勉强定下心神。果然,空气中浮动着一股淡淡的奇香,似兰非兰,似麝非麝,虽然很淡,却在鼻端萦绕不散。
“是凝烟惯用的香料!”聂影枫冲口而出道。
闻言,齐雨思索着四下游走了一会儿,才道:“听说关外有一个神秘的教派擅长用香气来交换信息……”
“你的意思……”
“你确定凝烟只是诸葛先生的弟子?”齐雨盯着他,缓缓地舒开手掌。他掌心上躺着半颗空心的珍珠,那股奇异的香味就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的。是凝烟项链上的珍珠!
聂影枫震动了,珍珠反射出的光芒似乎刺破了他心中某种曾经坚不可摧的确信。
风起了,送来丝丝冰凉透骨的细雨。但温柔的凉意没有滤清紊乱的心绪,反而凉透了多情人的心。
* * * * * *
熙熙攘攘的渡头上停了一辆素雅的马车。车帘被一柄桐木古扇撩起一角又放下,然后一位风度翩翩的锦衣公子钻出车外。
“去看一下船到了没有。”他吩咐驾车的仆人,然后转身撩起车帘,柔声向车内道:“凝烟,我们到了。”
一只白玉雕成般的小手伸了出来,他连忙小心翼翼地握住,然后把车内的佳人扶下马车。
“二公子,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丁翼立刻沉下了脸:“到了此刻你难道还不愿相信我的心……”
“凝烟已经连累公子父子反目,实在不愿再拖累公子。”凝烟打断他的话,“只要公子及早回头,丁庄主必定会谅解的。公子又何苦为了我这个不祥人落魄天涯?”
丁翼不语,只是专注地看着她,直到仆人回来禀报船已备好,他才轻轻地、坚定地执起她的手,往渡头走去。凝烟低下头,任由他牵着。
他们的船就泊在岸边,是艘小画舫,并不华丽却很精致。船上只有三个船家模样的人和一个约十三、四岁丫鬟打扮的小姑娘。丁翼看见船后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只要船离了岸,他们就暂时安全了。
突然,凝烟拉住了他,在他未及反应前软软地倒入他怀里。
“你怎么了?”丁翼大惊。
“我的头好痛,可能是老毛病又犯了。”凝烟虚弱地道。
“你有头疾?怎么之前……”丁翼心痛得拧眉。
“我的药留在车上了,你陪我回去拿好吗?”
丁翼想也不想就搂着凝烟往回走。
“少爷。”家仆却拦在他们跟前,神色慌张,“再不走恐怕来不及了。你们还是赶快上船,这药就由小
的去拿吧!”
丁翼一想,觉得有理,正要吩咐仆人去办,却听见凝烟道:“不行,我把药藏在了隐秘的地方,恐怕你一时之间很难找到。而且……我的头痛得欲裂,实在忍受不了……”她神情痛苦,额上已沁出了一层薄汗。
丁翼见状,心痛得宛若五内俱焚,急忙抱她去取药,也顾不得什么危险了。
“二公子快走!”走出约百步后,他忽然听到凝烟压低的声音,“别回头!稍后上了马车,立刻驰往城内。”
“为什么?”丁翼愕然。
“公子命人在船上准备了一个月的食物,但船身吃水太浅,根本不似装载了货物,这其中必然有诈……”
凝烟话未说完,身后便传来骚动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