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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林爽爽最讨厌的两样东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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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爽爽最讨厌两样东西,第一,是自己的名字,第二是林飒飒的品味。
大概爽爽她们出生的时候,“爽”这个字还没有这么流行,不会有人动不动“爽啊爽”的表达心情,要不然妈妈怎么会给起这样的名字?还是为了凑跟飒飒凑一对?她每次质问妈妈,妈妈都说飒飒爽爽是一早定好的名字,还没出生就定好了。这次也不例外,她一撅嘴:“那你为什么把飒飒给了飒飒,你偏心!”
妈妈擀着馄饨皮儿,头也不抬:“她先出来的,当然叫飒飒。”
爽爽气恼,又觉得是自己不争气,怎么比飒飒晚出来了十分钟,飒飒这个名字可比爽爽神气多了,她气恼了一会儿又腆着脸问:“要是俩小子,你准备叫什么啊。”
“林飒林爽啊”妈妈一舞擀面杖“把馅儿端过来,跟我一起包。”
爽爽一边包着馄饨一边庆幸,还好没有生成男的,爽这个字按在大男人头上更让人痛不欲生,唉,还是飒好,男女咸宜。
正神游着,电话响了,是常晓春:“爽啊,我下午不能帮你看店了啊,临时有约。”爽爽巴不得,但还是装着不情愿的样子冲着妈妈的方向叫唤:“哎——,春春,你这人怎么这样啊,不都说好了的么,你不来我怎么去赴约啊。”
常晓春不耐烦:“行了行了,我还不知道你,你自己不也不愿意去,正好顺水推舟了,行了不跟你说了啊,挂了啊爽!”
爽爽大吼一声:“别叫我爽!”那边早已经挂了。她眉飞色舞的冲着妈妈做了个鬼脸:“春春有事不能帮我看店了,我得自己去。”
妈妈急了:“哎,都跟人约好了么不是,你陈阿姨那边——”
爽爽已经走到门口了,回头挥了挥车钥匙:“你跟她说改天我给她赔罪,我给她留了好衣服呢。”不小心撞了一个进门的客人,爽爽赶忙点头哈腰道了声对不起,一溜烟跑了。
开什么玩笑,相个亲还要让她亲自跑到对方写字楼下,的咖啡馆。还是赶紧去店里要紧,有几个小白领还约了过来试衣服,刷卡机要重装,还有给飒飒留好的衣服得赶紧快递过去,大夏天马上来了,你看这太阳明晃晃的。
今天也不知怎么回事,快到中午了,还有点堵车,爽爽好容易毛毛躁躁的把小破车开到店对面,停好了,已经11点多了,她一边拿钥匙开门,一边跟隔壁奶茶店的伙计高声招呼:“阿路,给我一大杯原味奶茶,不要珍珠,要冰哦。”
一会阿路送了奶茶过来,爽爽使劲吸了一大口,真爽啊,她想,不过她没有说出口,她从来不用“爽”这个字抒怀。这才找钱给阿路,又问“中午吃什么啊?给我带一份。”
阿路应了一声,回到自己店里,另一个店员颖颖凑过来:“自己开店真爽啊,想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来,这都大中午了。又叫你给她带饭吧?”阿路招呼完一个客人,才回她“我也帮你带不是,你想吃什么。”颖颖想了想“鸭血粉丝汤吧,再加一客小笼包。”转过身又喃喃道“什么时候我也自己开个店。”
这边爽爽喝完了奶茶,着手把留给飒飒的几件衣服翻出来,又抖开看了看,恩,几件白衬衫,领子略有区别,几条不同程度的蓝裤子,有七分的有九分的还有短裤,她都亲自试过了,穿着舒服看着也舒服。看完了把衣服仔细折好了,找个袋子装进去,想了想,又起来在衣架上一通找,翻出件绛紫色的及膝连衣裙,式样简单,仅领口处坠了一点点小亮片,放在身上比了比,然后也折好了,跟原先的几件放到一起,想,先这些吧,下次进货再选几件裙子,飒飒现在是有工作的人了,时不时要跟洋鬼子过招,不能老穿的像个学生。
一边封袋子,一边酸酸的想,林飒飒真是好命,名字好不说,还读书也好,唯一吓人的衣着品味,也被自己这个开服装店的妹妹弥补了,不过她又得意的想,飒飒长得好,按她自己的奇怪品味穿出去也不吓人,被自己这精通穿衣的大师一装扮,更不得了。爽爽从不吝夸奖飒飒长得好,因为她们俩长得几乎一摸一样。
爽爽长舒一口气,虽然她最讨厌两样东西,好歹这两样都还不是没法原谅,她的名字恶心了点,但是幸亏她是女的,所以也没有那么恶心。她姐姐的穿衣品味更恶心了一点,但幸亏有她这么个搭配大师妹妹,可以帮她弥补。
也许她还讨厌一样东西?不不,爽爽连想都没有让自己想下去,她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两样东西,一是自己的名字,二是林飒飒的穿衣品味。
爽爽给快递打好电话,又吃完了阿路帮带的粉丝汤,看看表,恩,午饭过后通常会有一波客流小高峰,那些小白领们应该快来了。爽爽严阵以待.
结果待来了俩男的。
爽爽店里倒是也卖男装,她这是个外贸反单店,牌子都还不错,爽爽又有这方面的天分,搭配的很是舒心,有时候还稍作改动加工,小白领们都说别致。只是大中午的很少有男人出来逛服装店的。
先进来那个,瘦瘦的,二十六七岁的样子,山清水秀,爽爽倒是认识,他来买过几次衣服,对,爽爽笑了一下:“来了啊。”
那人点点头,笑了笑,把着门说“高总。”
爽爽只觉得眼前一黑,进来这个人高高的,站在门口,挡着光,气势有点那个逼人,像一尊门神。
爽爽赶紧点头哈腰的往里请,这才晓得为什么大中午俩男人出来逛服装店了,那人的白衬衫胸前一大团污渍,褐灰灰的,爽爽忍不住就想乐,又觉得不大厚道,皱着眉忍住了,把人往里让。
门神先环顾了一下,看到花花绿绿的女装,皱了皱眉,爽爽赶紧扒拉了一下一大排男装,说“这边是男装,都是外贸返单的,顶好的料子,舒适,式样也清爽。”门神不说话,爽爽又试着说“要不——我给您挑几件?”门神还不说话,瞅了瞅爽爽身上的道袍,又皱了皱眉。
爽爽二话不说,刷刷抽出几件适合他身材的衬衣,往前一递“试试。”他伸手接着,迟疑了一下,跟瘦瘦说“小程,你先回去开会吧。”那个小程答应着,冲爽爽笑笑就要走,门神又说“叫他们不用责骂那个小姑娘。”小程含混着答应着走了。
爽爽赶紧打开试衣间的门“您试试吧。”门神有点疑惑的扬了下手里的衣服,“有没有再正式一点的?”爽爽心想,这已经是我们店里最板正的衣服了,但还是点点头“您先试,我再找找。”说着又认真去扒拉那一排男装,门神方去了试衣间。爽爽从衣服堆里掏出一件休闲西装,搁在一旁,想了想,又扒拉出一条裤子,也搁在一旁。
就一会功夫,门神出来,爽爽只觉得眼前一亮,也不说话,笑嘻嘻的示意他自己照镜子,门神略照了照,说还行哈,爽爽赶紧递上刚才挑好的休闲小西服,说试试这个外套,还不等门神回话,又说您这个裤子也得换了,要不不搭。说着又把裤子塞进他怀里,把人推进了试衣间。爽爽暗自得意,心想,这就是我们家不卖鞋,不然还得让他稍上一双鞋。
门神再出来的时候,爽爽就更得意了,这就叫火眼金睛啊,衣服挑的正正好,这人身材好,宽肩长腿的,眉目生的也好,浓眉修目,就是略略尖锐了些,刚才穿着他自己的衣服,显得庄严肃穆的,现在这么一换,到比他刚进门的时候感觉年轻了至少5岁,整个一丰神俊朗。爽爽就差没吹个口哨,一连串的说“帅,帅,太帅了,这衣服就是为您量身定做的。”门神照照镜子:“这是你们的标准销售说辞吧。”
爽爽不乐意了:“先生您自己照噻,我这是标准销售说辞没错,但我可从来没有像今天说的这么由衷过,您瞧,这是不是又潇洒又年轻又合身又称气质。”一边说着一连串的又,还帮他拽了拽衣襟,然后往后退了三步,眯着眼上下打量,像打量什么艺术作品。门神勾了勾嘴:“那就这个吧。”摸了摸领口,又问“你们这里没有领带?
“这哪里要领带,这衣服不用配领带”爽爽上前一步,抬起手把被门神系的紧紧的头颗纽扣解开,那扣子是第一次扣,紧的很,一时解不开,爽爽不由得又向前探了一点。高佳木只觉得她凉凉的手指轻轻的划了一下脖子,他一下屏住了呼吸,思绪不知道飞去了哪里,约莫想着,这要是武侠小说里,早给割喉而亡了吧。
爽爽做这一行,自然是帮人更衣换裳惯了的,一点也没觉出有什么,她把纽扣解开,又理了理,说:“这个衬衣就是要这么穿,才潇洒。”
高佳木就觉得脖子一松,呼吸又回来了。说,行,就这样吧。让爽爽把旧衣服给她装起来,谁知道付钱的时候出了状况,他现金不够,店里刷卡机又坏了,爽爽说附近有取款机,前面那个大厦绕过去就是,他看了看表,略一犹疑,爽爽马上善解人意,说您是有急事吧,要不明天再给吧。他说行,我就在对面大厦21楼瑞祥控股,我叫高佳木,这些衣服先放在你这里,我明天付钱的时候一起来取。
正好来了个电话,他边接电话边向爽爽征求意见,爽爽点头,他就走了,边走边打电话,爽爽听见他说:“你们要登机了?我现在去机场候着呗…你面子大……晚风也来?……”爽爽没听到的是后面那句,他说,翰林街那个项目可能有麻烦,他们开发商搞不定,怕是拆迁没那么简单。
爽爽目送着高佳木远去了,才把目光收回来,赶紧愤愤不平的打电话让人来修刷卡机,忍不住还撂了几句狠话,那边的人听她大发雌威,不由得唯唯诺诺,忙不迭答应马上着人来修。爽爽掐了电话心想,什么人啊,之前好言好语的他们一直拖着,歹声狠气的他们倒肯了。
然后接连来了几个顾客,都不是大头,只挑不买,爽爽也不在意,依旧好言好语,殷勤伺候。有个三十来岁的大姐几乎试遍了店里所有能穿的衣服,后来把目光定在爽爽身上:“你这个衣服倒是别致,有没有了?”
爽爽笑:“这个是我自己做的,店里倒是没有的卖,不过您喜欢的话,我可以帮你代做。” 她穿得是件马来西亚人长穿的那种长袍子,其实就是一整幅布对折,两边缝上,露出伸胳膊的洞,头上再剪个窟窿,下面拖到脚踝,两个手一展开,就好似晾着床单的晾衣架子。爽爽有一年去南边旅行,买了一件回来,穿舒服了,自此一发不可收拾,自己买布做了若干件,几乎年年就这么个款式过夏。飒飒和妈妈管这个叫道袍,爽爽是学服装设计的,不过她自己喜欢穿得简单舒适,她洋洋自得说,这衣服穿着跟没穿似的,舒服得很。
那个大姐真感兴趣了:“可有一样的衣料?”
那倒没有,这个衣料,也是她出去玩淘回来的,是蜡染的棉布,掺了别的什么材料,比平常的棉布软,也不爱起皱,上面着着深深浅浅的墨蓝色,像烟,又像蓝墨水氤在水里快要化开来去。飒飒又用深蓝的缎带编了一股绳子,扎在腰上,她个子比大多数本地的女孩要高,腰又细,袍子宽大,这么一扎,倒现出几分风流态度来。
大姐有些小失望,后来买了件围巾走了,说是看她服务周到,特地买的。爽爽想,这都夏天了,还特地买条围巾,大姐人真是太好了。
快递来取走了给飒飒的包裹,太阳已经不是很晒,斜斜的照在门口的香樟树上,来一阵风,那树就哗哗翻一下,爽爽倚在门口边晒太阳边跟隔壁颖颖聊了会天,颖颖才十九,从安徽来海城打工已经两年了,小姑娘言语爽脆,跟炒豆子一样,爽爽很爱跟她聊天。
盈盈说:“爽爽姐,做老板是不是很爽?以后我也自己开店,我现在攒了快一万块钱了,等我攒够了就自己开个店,爽爽姐你说多少钱就够了啊。”爽爽肃然起敬,她知道小姑娘每个月要给家里钱,自己还能攒出这么些钱。爽爽开店的钱可不是自己挣的,这全是老妈卖馄饨的血汗钱,不过爽爽每个月有给老妈分红。
颖颖也不等爽爽回答,只顾自己说:“我妈倒是想让我回家嫁人,说年纪大了不好找。我说我才十九岁,不过我有个表姐才21,已经俩孩子了。爽爽姐,你妈催你结婚不?”
爽爽说:“还好,不怎么催。”
颖颖羡慕的说:“你多好啊。我妈就是老想我回去找个人家,她好拿彩礼钱,给我弟弟说媳妇。哼,我都每月给家里钱了,还想怎样。我才不要嫁人,我就好好攒钱,自己开店。做老板多好,自己说了算,想几点来店里就几点,想穿什么衣服就穿什么衣服,不像我们,天天穿得跟水果似的。爽爽姐你看你这件衣服多好看,真是从头看到脚,风流往下跑;从脚看到头,风流往上流…”这句话是颖颖从租来的穿越小说上学的。
爽爽她听着她不伦不类的夸赞,心情大好,忍不住又问她买了一杯柚子茶吸着,拎着中午那个门神换下的脏衣服,一摇三晃的送去对面干洗店洗了,那人一看就是个有钱的,断不会短了她的干洗费。爽爽一阵自意,觉得自己品味又好,服务又好,善解人意,急人所需,开不好这个店简直说不过去。
第二天,那个人并没有来。爽爽也不急,许是太忙了,他换下来的那一身衣服够买她店里十几二十件的,人犯不上骗她一身衣服。
飒飒来电说衣服收到了,海市离苏城够近,快递一天就到。爽爽在这边得意的摇摇脑袋:“我给你选的衣服好看不?我跟你说,你也就摊上我这有眼光的妹妹,不然你的美貌度至少打个三折,昨天隔壁小姑娘还夸我穿的那件袍子好看,说我什么来这,哦,从头看到脚,风流往下跑;从脚看到头,风流往上流,记得不,就是那件蜡染的,我不也给了你一件,你不上班的时候也可以穿穿,很风情的。”
飒飒说“我拿来当睡衣了。”爽爽气得大声叹气。
俩人又絮絮了一会,飒飒八卦兮兮的问:“听妈妈说,陈阿姨给你介绍了一大好青年?”
爽爽撇撇嘴:“什么大好青年,约见面还让我去他们公司楼下。妈妈就听人家胡咧咧,说是属猴的,跟属鼠的特和,属鼠的多了去了,你不也属鼠么,咋不介绍给你!”
飒飒心平气和的提醒她:“我已经有陈起了,用不过来那么多。”
爽爽不理,继续发泄:“说是金融人士,家道殷实,金融人士怎么了,我还自己做老板呢,妈妈也不打听清楚了,据说190斤,190斤什么概念啊,带出去多难看,再说,趴下来不得把人压死啊,要成了我还有的活么…”
飒飒大乐,一边咳着一边道:“就你这还风流往下跑,下流往下流还差不多。”又正色道“以貌取人,失之子羽。”
爽爽翻了个白眼“羽什么羽,钱我自己能挣,至少得长得过得去吧。”
“人品最重要,女人太爱美色,容易吃亏。”飒飒就是这么一板一眼,安全第一。
“切,人品是皮相过关以后的事,怎么不见你找个难看的啊。其实也不是,最主要我接受不了相亲这种方式。你知道,我一向秉承‘遇见’原则。”
“方式有什么重要?相亲遇见就不是‘遇见’?”
爽爽头痛:“飒飒你不懂,我是自然河状态的,淌到哪儿算哪儿,你不懂,你是运河。”这不是她的首创,曾经有人一本正经的说过:爽爽,这么说来,你就是一条自然河,飒飒,她是运河,或者她想当一条运河。
“自然河小姐,当心断流!”飒飒吓她。
她瓮声瓮气做哲学家口气:“一切自有命运。河流能不能入海,或者中途断流,都靠命运 。”然后又嘻嘻笑:“不说这个了,继续说美色美色,我昨天倒见了一个俩的。”便跟飒飒八起了昨天那小程和门神,探讨了一番那人为什么被泼咖啡,是否涉及桃色事件等等.后来又说了些什么,飒飒轻轻说“陈起的意思,等我过了本命年,明年可能把事办了。”
爽爽脑子就有些蒙,又胡乱扯了几句就把电话过了,挂了还是蒙蒙的,明年就把事办了?这么快?飒飒还这么小,不,我们都还这么小,爽爽也不知心里什么感觉,又是挺失落的,飒飒结婚后就跟别人是一家人了,又有点跃跃欲试,想着终于可以亲手帮飒飒设计婚纱礼服,又有点自伤,飒飒这都快要结婚了,自己连个男朋友也没有。
这么颠三倒四的想着,就到网上搜起婚纱图片来,看见顺眼的就存起来,好做参考。一定要帮飒飒设计最好看的独一无二的婚纱,爽爽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