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流年》玉小涅

14、第 14 章

　　门被人轻声扭开，时振轩放轻脚步走到那张白色的欧式豪华公主床前站定，目光定定的看着床上抱着膝盖一动不动的女孩子。
　　从顾制衡的碑前回来之后，五天的时间里她就维持着这种姿势在床上一动不动的，不吃不喝，也不去厕所洗漱，任何表情都没有，仿佛就像个精致的木雕假人。
　　就在昨天他曾试图扳她的手指和身体，强硬的喂她吃了两口饭，她就是不张口，好不容易强灌进了几口汤，却见她难受的呕了出来。
　　他实在无法，只好继续给她输营养液吊着，即使怎么动作，下一秒她还是抱着这样的姿势缩在床脚，好像只有这样她才会感到安全。
　　“别这样好不好？”他叹息拥她在怀里，“你不可以在这样下去了，在这样下去你会死的。”
　　她依旧不开口。
　　“初秋，”他唤她，“乖，听话好不好？叔叔不在了，我还在，我会照顾你一辈子的。”
　　她抬眼，目光空洞的看着他。
　　即使这么微小的动作仍令他欣喜若狂，她终于正眼看他。
　　“初秋，我让张嫂炖了些汤，等会喝些汤好不好？”
　　她还是不说话，短短两天时间，原本瘦削的脸看起来更小了。
　　“少爷，”门外传来佣人的声音。
　　“什么事？”
　　“门外有位自称是二小姐朋友的沈若雨小姐来看望小姐。”
　　时振轩眉头微皱，随后看了一眼床上像个木偶的初秋，想了一会儿吩咐佣人，“带她进来吧。”
　　若雨上楼进了房间，看到床上的形销骨立的初秋，两条眉毛心疼的立刻打成结“这是怎么了？才一周时间不到怎么就瘦成这样？”
　　时振轩起身，留若雨在房间，“你帮我好好劝劝吧，她一心求死，我也实在没有法子了。”
　　房门被时振轩带上，若雨缓缓走到床边坐下。
　　她心疼的伸出手摸到她尖尖的下巴和瘦的突出的颧骨，“顾初秋，你怎么就这么让人不省心，你这么糟践自己的身体有病是不是？”
　　她还是不说话，依旧维持着那个姿势，好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谁也闯不进她的封闭的世界里来打扰她。
　　“顾初秋。”
　　若雨再唤她的名字，她还是面无表情。
　　“顾初秋，你说话啊，”若雨去摇她的肩膀，心里已经发慌，这样的初秋让她害怕，“顾初秋，你说话，说话，你别吓我，我是若雨。”
　　说到后来，她的声音已经隐隐带着颤抖。
　　“顾初秋，初秋，你别吓我。”她眼里已带上一层水汽，慌张的搂着她，像往常一样顺着她的背，“初秋别怕，别怕，我是若雨。”
　　怀里瘦的形销骨立的少女终于动了动睫毛。
　　“别怕，我是若雨，秋啊，别怕。”
　　初秋突然挣脱若雨的怀抱，防备的盯着她的眼，一直向后退，一直退到床角，“你走开。”
　　谢天谢地，她终于开口说了一句话，虽然话音轻的几乎听不见，若雨却松了一口气。
　　“初秋，”
　　若雨故意逼近她，却没料到初秋却伸出手用力推开她，“你走开，走开。”
　　若雨诧异的僵住手臂，“我们不是最好的朋友么？”
　　初秋仍旧推着手臂在半空中，眼神戒备，“你不要过来，走开。”
　　“顾初秋。”
　　若雨火了，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拉着她的身子向前拖，一直把她拖到室内的镜子前，冷眼看着她变幻不定的表情。
　　“这就是你，你想死是吗？”
　　初秋呆呆的看着镜子，眼光渐渐又要变的毫无生气。
　　若雨一巴掌扇过她的左脸，“好啊，你这么往死里作践自己，你拒绝任何人的关心，不就是想求一死么，但是你别忘了，你想去见你死去的爸爸，你爸爸却未必想要看到你这幅样子去见他。”
　　初秋身子一震，眼神茫然的盯着光滑的镜面，呐呐自语，“爸爸。。”
　　“因为有个好爸爸，所以你就可以这么放肆的作践自己？”若雨气的终于掉了眼泪，“生命是可以轻贱的么？即使再痛苦难过，你也要给我活下去，这条命你以为是你自己的么？你的命是你最亲的人留给你活下去的动力，你凭什么可以这么轻贱它？”
　　初秋转头看向她，眼里终于有了些生气。
　　缓缓的，初秋终于垂下头，声音低低的，“我是个不祥的人，所以不要太靠近我。”
　　宽大的落地镜子前，映着少女并肩而坐的背影。
　　房间静谧的可以听见两人清浅的呼吸。
　　若雨目光恍惚的看着窗外蓝白交接的天空，开口轻声道，“其实我一直没跟你说过其实我是私生女的事情吧。”
　　初秋身子僵硬，转首目光定定的看着若雨美丽的侧脸。
　　“我母亲是个很命苦的人，在她八岁那年我外婆和外公因为一场车祸就撒手丢下了她，她从此成了孤儿，过着辛苦的生活，她二十岁那年跟了一个人，那男人骗了她所有的积蓄后来甩了她，迫于生计的母亲只得去酒吧打工赚钱，后来被老头子看上，□□了她，母亲无意中发现她怀了我之后曾去找过沈中，却被那个混账东西赶了出去。”
　　“我的母亲没有抛弃我，生下我之后她独自一人含辛茹苦的抚养我长大，六岁那年，沈中突然找到了我们家，盯了我很长时间，然后强行拉着我去做了DNA，比对证明了我和他的父女关系，往后的几个月他都会打给母亲一大笔钱作为我们的生活费。”
　　“后来我才知道不是他良心发现，而是他的正室老婆生的女儿因为放荡的情债被她的男友砍死了，他才想起我的存在，”
　　若雨嗤笑一声，初秋听着已经心疼不已，双手用力的拥着她的肩膀。
　　若雨推开她的肩膀，低笑，“没事的。”
　　“后来这事被他老婆发现了，找上我们家的时候我在校上学，回到家时，才发现母亲。。”若雨顿了一下，眼神有些茫然，“因为邻居忘了关瓦斯，所以起了火，第一个遭殃的就是我们家，我母亲就死在那场火里，天可怜见，沈中的老婆也没有逃过那劫。”
　　“若雨，”初秋声音嘶哑，眼泪汹涌而出，“对不起。。不要说了。。”
　　“放心，不痛了，早就不痛了，”若雨回头给她一个安抚的笑容，“现在回头看看过去，比起五年里其他的事，这根本就不算什么，真的，初秋，这真的不算什么伤。。。”
　　搂着若雨肩膀的初秋已经哭的不能自抑。
　　“初秋，你听我的话，别怕，伤心的事总会过去，我们不能永远陷在回忆里，也不能一直在这里停滞不前，既然活着总是要往前走，有什么事是过不了的呢？”若雨拍拍她的肩头，右手顺着她的后背，“有时候，我常常在想，老天爷之所以留着我的命，我活着的价值或许就是在有一天让我去领悟自己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意义是什么。”
　　安静的图书馆，
　　“啪！”
　　书本突如其来掉落的声响，使得周围探询的目光纷纷扫向角落。
　　宽阔的长条书桌上，趴着睡觉用书覆盖着脸的女生显然还没有醒来。
　　“哗啦啦！”
　　桌沿一大摞书本随之倒地的声响终于令女生咕哝了一声，掀开盖在脸上的书，她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环视了一圈环境，目光最后定格在那些掉落了一地的书本。
　　昨晚上花了一个晚上的时间用来写论文，她实在累得很。
　　手机延着桌面发出震动的声响。
　　初秋点开若雨的信息：晚上东来楼聚聚，想你了。
　　她闭着眼睛趴在桌子上有五分钟左右的时间，随后起身将地上的书整齐的码好，搬到位置上。
　　时间过的很快，三个月前的事好像就只是在昨天，她在学校的生活习性也没有多少变化，依旧是三点一线的圈子，唯一的变化就是若雨因为毕业已搬了出去，现在她一个人霸着一间宿舍。
　　出了校门，初秋紧了紧围巾，天气越发的冷了，差不多还有两个星期左右就要期末考了，也就意味着寒假将至。
　　大概是因为天气寒冷的原因，站台一向热闹的星期五晚上今天却格外冷清，竟然只有她跟一对情侣在等着公交车。
　　东来楼在市中心外贸大厦的三楼，名字像是家餐馆的名字，其实是一家俱乐部，是供业界白领金领们闲来无事休息消遣的地，加上消费价格还合理，听说生意还不错。
　　初秋下了车，路过齐平路的大花圃前还是忍不住的看了一眼路边的铁栅栏，因为是冬天，那里的绿藤萝早已只剩下光条条的藤蔓了。
　　到了东来楼，服务员将她引到指定的房间前，便礼貌的躬身离开了。
　　初秋推开门，屋子里缭缭的烟味立刻钻进了鼻子，她这才发现房间男男女女的竟然有七八个人。
　　视线搜了一圈，竟然没有发现若雨的影子，她心里诧异的想该不会是服务员带错了房间时，屋子里的几个男生已经冲她嘻嘻一笑，打趣道，“这是哪里来的漂亮小妞，该不会走错房间了吧？”
　　初秋想果然走错了，随后退出，门刚关上，旁边包厢的门却正好打开，她一转头顿时愣住。
　　对方也是同样惊讶的神色，似乎都未曾想过两人再次见面是在这么巧的情况下。
　　他穿着高领的灰色毛衣，抿着嘴唇，睫毛下的一双曜石的眼中流转着诧异的光芒，整个人立在走廊明亮的灯光下，好看的有些不真实。
　　就在刚刚她还回忆了他，想不到半小时不到，他真人就出现在她的视线里，初秋弯了弯唇角，笑容一如既往的礼貌而疏离，“好久不见。”
　　申泽恢复了平静的神色，点点头，“好久不见。”
　　“什么时候回国的？”
　　“前两天。”
　　“哦，和朋友聚会啊？”
　　“嗯，恰好赶上一个朋友停留在国内，所以就一齐聚了聚。”
　　她客套的问，他客套的答。
　　然后空气忽然就静默了下来，话题就在此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