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花树下》冰橙子

6、第六章

　　“你知道现在几点了么？”
　　“知道。二十一点五十八。”
　　“你知道我现在想干什么么？”
　　“知道。洗澡。”
　　“你知道明天要几点起么？”
　　“知道。八点。”

　　“那。你知道我喜欢你么？很喜欢很喜欢你么。？”

　　知道不知道的游戏。
　　通常是我问，钟静言答。
　　她从来没有不知道的。

　　而我抛出最后一个问题后，她并没有接。
　　我像是病态一样，内心渴望一个答案，更盼望一种结果。
　　但是我不会强求，我从不做歇斯底里非要把关系明明白白摊开来的蠢事。

　　洗完手，准备脱衣服洗澡的那一刻，钟静言说，“我知道，一直都知道，比任何人都清楚。”
　　我的手维持着要脱上衣的动作，小肚子暴露在空气里。
　　都说宰相肚里能撑船，我没有那么大的度量，我不见得比谁能包容的更多，这样你进你退任你掌控的游戏刚一开局我就处处劣势，十足被动。这

　　种对自己命运的不可控让我对自己失望。

　　她看着镜子里的我，“你是脱呢还是穿呢？”
　　“你刚才……”
　　“什么？”
　　“没什么，你出去吧，我洗澡了。”

　　我又对自己失望了。
　　她十八岁生日那天，我鼓起勇气对她说我很喜欢你，她回应了我一个很暧昧的亲吻。
　　可接下来的情况却不在掌握，两条线相交了却又无限远离。
　　现在我才知道有些东西，被伤了一次就再也捡不回来了，比如，勇气。

　　洗完澡准备吹头发的时候钟静言喊，“你过来！”
　　“头发湿着呢！”
　　“你过来！”
　　“好嘞！”

　　我对你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真的。

　　和她盘着腿对坐在床上，头发上的水珠滴下来，将白色床单浸湿，再无限扩散。
　　她拿毛巾仔细的为我擦头发。
　　我的眼睛有意无意的扫过她消瘦的锁骨。
　　“别乱看！”
　　“哦。”
　　“好了。”
　　我终于抬头，看到她含笑的眼。费洛蒙，为什么哪里都是费洛蒙。

　　有些冲动是与生俱来的。如野兽一样。

　　那一晚我们尝试了很多次，可总是在最关键的时刻被她推开。
　　欲擒故纵么，不是，我能感受到她身体所告诉我的犹豫和矛盾。
　　还犹豫什么呢，还矛盾什么呢。
　　看着她睡熟的脸，用手指画着她的眉、鼻子、嘴唇，好看的不像话。
　　吻了吻她额头，她皱了下眉，然后伸手把我搂进怀里，“睡吧。”
　　“嗯。”

　　说不定明天就会好了。
　　可明天她就要回去了。又是一场未知。
　　我从来不费脑子想未知的事情，我的原则就是顺其自然，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苟且偷生偷得浮生半日闲。
　　就这样吧。
　　就这样好了。

　　可是一觉醒来好像又是一次翻天覆地。因为从睁眼开始我们突然就变得陌生，她不理我我也不理她。好像昨晚的一切都是我的一场幻觉。
　　拿好行李，她对着空荡荡的房间说了声谢谢你，然后关好门。
　　我站在门口看她又一次走远，再看看那道紧闭的门，喂，你知道她在谢谢谁么。

　　退房，打车，直奔机场。
　　一路上我想着从前天到今天，这短短的三天，摧毁了我一贯维持的平静生活。
　　好不容易重建的罗马，她用一夜就拆了城墙。
　　而肇事者从始至终都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让人恨也恨不起来。

　　“十分钟后我进去。”
　　“好。”我应声，并看着她紧握登机牌的左手，骨骼清瘦。
　　“我有话想对你说。”
　　“说吧。”

　　“你知道我为什么来么？”
　　“不知道。”
　　“你知道我中途被开除所以才自己出去闯荡么？”
　　“不知道。”
　　“你知道我为了拿下一笔单子用尽多少手段付出了多少么？”
　　“不知道。”
　　“你知道……”

　　听她说着那些事情，一件件的不可知一股脑地全拥进我并不发达的脑子里。
　　她的事情，无关我的，我能说什么。
　　我只想拥抱她，不让她再说下去。
　　我只想告诉她没关系的，过去的都过去了，未来还没有来呢。
　　可是她却打掉了我的手。

　　“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就像在温室里一样，捧在手上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可是我不是啊！我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我碰你一下都觉得脏了

　　你……我跟男朋友吵架了，然后就想起了你，所以就来你这找安慰了，这次是我失算了，根本不应该发生这么多的……”
　　“所以呢。”
　　“不要见面了。该忘的都忘了吧。好好生活。”
　　“好。我真再见面我会失控。”

　　说完，我们在冷清的大厅里站着，身边有不同的人路过，陌生的语言，陌生的气味。
　　我慢慢消化这些，辍学，男朋友，找安慰，真真假假。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她现在心里可以装很多人很多事，而我再也容不下其他人了。

　　“抱抱我吧。”
　　我犹豫了一下。
　　她知道我没有勇气，她知道我需要鼓励，她知道我不会拒绝她所有的要求。
　　所以我最后还是勇敢的走上前，狠狠的把她抱了个满怀。
　　“谢谢你。”我在她耳边说。不理会她的泪打湿我的肩。

　　后来，钟静言就离开了，自始至终，没有回过头。
　　我知道很多事情我都不清楚，我知道那些事已经把她压得喘不过气了，我不愿意做那根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只想看她高高兴兴的，我只想听她满足的说，真想一直这样下去。不管这满足是谁给予她的。
　　我很庆幸，哪怕我力量多渺小，可仍能给她一个逃避现实的避风港。这样就好。

　　回学校的路上，手机响了，她说她也怕。但她更怕拥有前还要懂如何接受失去。
　　我看着来信人的名字叫“啊，领导。”不禁失笑。
　　想到她破解了我手机密码输入自己手机号码和名字时兴奋的心情，想到在通讯录里占第一位的名字，我的心又柔软的一塌糊涂了。
　　爱情这个东西我不懂，但是如果你愿意，我想和你一起学习，如何拥有，如何永久。
　　只是这些，我并不准备告诉你。

　　生活还是要继续，我们一直都在路上，不会因为贪恋路边的风景而驻足太久，于她于我都是如此。
　　更何况，我只想要平平淡淡安安稳稳的生活。我没有放纵的理由和资本。
　　就这样吧，要决心忘记我便记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