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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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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宁最终还是转到了市一中。
外婆去世后,外公的身体迅速的垮下去,费宁好几次都看到外公拿着外婆的相片坐在躺椅上发呆。她知道,外公和她一样想外婆了。
费宁也不似以前那样每每都爱往外跑着玩,连邻居也都说宁宁懂事了,长大了。她总是尽量多陪着外公说话,把学校里发生的事情尽量有声有色的描述给外公听,逗外公笑。她甚至特意缠着冬冬的妈妈教给她几样简单的饭菜,她偶尔也会做给外公吃,虽然味道不怎么样,但是外公总是会乐呵呵的吃完,并夸赞她“我们的宁宁真懂事。”
冬冬的妈妈也会过来照顾她和外公,并经常让冬冬给他们送吃的过来。
但是意外还是来了,在学校上课的费宁突然被班主任叫出去,他拍着费宁的肩膀神色严肃的说:“费宁,你外公生病了,现在在医院,我带你去医院看你外公。”
“外公••••”费宁的声音都带着一丝颤抖,“没事吧?”虽然外公一直不告诉她自己不舒服,在她面前都是尽量和蔼的微笑,但是费宁能看出来,外公的身体真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费宁的老师拉住她的手往外走:“你不用担心,你邻居在医院照看着,我们马上赶过去。”费宁心里兜兜转转还有几个问题要问,但是却理不出头绪,只是点了点头跟着老师赶往医院。
冬冬的妈妈例行一次去费宁家照看,结果发现老人家躺在客厅的地上晕过去了,她也吓了一跳,立刻打120送到了医院。
脑中风。
那时的费宁不知道这是什么病,也没有人解释给她听,她只知道,外公目前是没事了。那就好,那就好,她在心里一直重复这句话。
外公还在昏睡,她一下子扑到外公身上哇哇大哭。
周梅芬这次坚决的要接他们到费家,费宁同意了,因为外公实在需要人照顾。这是最疼她的人了,她不能再失去了。
费凌翔给费宁办了转学手续,转到了市重点一中。老人一出院就和费宁一同被接进了费家。临走之前,费宁去跟冬冬告别,冬冬妈妈给她装了一书包的小镇的特产:“带过去吃,到那边要听爸爸妈妈的话,没事就陪陪你外公•••学习也不能落下,人家城里的孩子聪明,不过我们宁宁也聪明,肯定不会落后的••••••你放假了还可以回来看婶婶,到时候再和冬冬玩•••”冬冬妈妈拉着她的手一一交代,像是对自己的女儿一般。
费宁和冬冬之间从来都没有脉脉深情,两人以自己的相处方式告别。两个一起长大、天天玩闹在一起的伙伴几乎没有男女有别的概念,以前男女生一起做游戏时,别的小朋友都扭捏,男生和女生都互相不愿意抓对方的手的时候,他们俩永远是男女生拉手的那个接口处。
两只小手握在一起,好像是有很多话要说,却都别别扭扭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最后只是用力捏了捏彼此的手:“我把这些玩具还有书都给你,你都得给我保管好了,到时候我回来有坏的小心我揍你哦。”费宁握着拳头示意。
冬冬还是听话的点点头:“你要是不回来,这些就都归我啦。”
“我才不会,我迟早会拿回来这些东西的!”
费宁背着装满特产的书包走出冬冬家,冬日午后的太阳暖暖的照在身上,地上拖出一个短小的身影。身后是站着的送她的冬冬和婶婶,前面是等着她的爸爸妈妈,十二岁的费宁在继外婆去世之后又一次体会到了一种隐约叫伤感的感觉来。她这一离开,就再也不能在小镇的各个角落乱跑乱窜,而且她也隐约觉得再也不会有像冬冬那样之于她的伙伴了。
费宁的由十二岁到十三岁的春节是在费家,和爸爸妈妈、哥哥妹妹,还有外公度过的。这是她经历过的吃年夜饭人最多的一次春节。饭桌上热热闹闹,何阿姨回自己的家过年去了,一桌子的菜都是周梅芬和费凌翔做出来的。两人给三个孩子和老人不停地夹菜,并让他们多吃点,费柔和费峻不时的拌嘴,客厅的电视机里隐约传来新闻联播的声音。一切都很温馨。
如果外婆在就好了。
费宁扭头看了看正被喂饭的外公,鼻子酸酸的。
城里的春节与小镇的不一样,小镇上基本上是家家认识的,邻里乡亲见面互相拜年,他们一群小孩子总是窜到各家去吃糖果,放鞭炮。
城市里,多了美仑的灯光与烟火,娱乐节目也比较多,费凌翔带着全家出去玩了几次。家里来拜年的人很多,都是大包小箱的礼品。费宁也收到了不少的压岁钱,她和费柔甜甜的叫人、拜年。15岁的费峻倒是很懂礼数,彬彬有礼的叫叔叔阿姨,说吉利的话,一副小大人的样子。
正月初七、八,费凌祥和周梅芬就开始工作了,他们的工作太忙,没时间照顾外公,于是请了专门的看护。外公现在全身都在颤抖,说话也不清楚,走路也不方便,大部分时间都是坐在轮椅上,昏昏沉沉的。
到底费峻和费柔不是跟在外公身边长大的,两人只是每天听父母的话来看看外公,而费宁,几乎除了睡觉写作业外其他时间都跟外公待在一起。
她每天都要读报纸给外公听,外公有时候意识清醒,还能跟她说几句话,问问她的学习,问问她一天做了些什么。费宁要收集笑话讲给外公听,费柔和费峻也会帮着她找笑话,渐渐的两人在外公房间出没的次数也多起来。外公似乎也很高兴。
过了正月十五,几个孩子都开学了。费宁到学校才知道在市一中,程时宇和费峻是多么有名的人物,一中是初中部和高中部连着的。他们两个凭着帅气的外表和优异的成绩不仅闻名初中部,在高中部也颇有名气。
学校的公告栏上都贴着他们的照片和各项的奖状。费宁站在公告栏前看着一个眉飞色舞,一个沉静的两人的照片,突然就有点自豪:这是自己的哥哥呢,自己认识他们也有好几年了呢。
不过很快她这种和名人沾亲带故的自豪感就被打破了。
他们是那么优秀的人,而自己•••她想了想,还是不要让人知道他们的关系比较好。
费宁每天放学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冲到外公身边,把自己一天的事情一一讲给外公听。
这天,她手舞足蹈的讲今天班里的一个男孩子在英语课上读音闹了个大笑话,逗得外公也笑了,外公抖着手摸了摸她的头。
费宁的眼泪一下子就流出来了:“外公,我的英语也不好,我也总是会念错,代数课我也跟不上课•••上次妈妈问我课能不能跟得上,我撒谎了,其实我跟不上课,现在的学校里的课比镇中的快,”她低下头用手抹了抹眼泪,“其实今天英语课上我没有回答对老师的问题,老师罚我站了一会。我很难受,外公,我以前虽然不是考第一,但是也不会这样。外公•••我想外婆,想冬冬,我想回家••••••”
费宁断断续续的诉说自己的委屈,上了一个月的课,她觉得好辛苦,她对于费家这个新的环境总是没有强烈的归属感,总是觉得跟以前一样,住一段时间,然后就可以回去了。可是她住了这么久,她知道再也不会回小镇去了。她在这里从来不会像哥哥那样一进家门,把书包向沙发上一丢,边喊着“饿死了”边去开冰箱拿吃的;她也不会像费柔那样早晨在楼上大喊:“妈妈,我那件新裙子找不到了,你来帮我找找。”这些都是以前在小镇上她都会做的。可是现在,她不敢。
她每天只能尽量多的和外公呆在一起,这样她在这个家才不会那么局促不安。可是外公现在的状态,也不能像以前那样给她讲故事,替她检查作业,给她拿吃的,哄她开心了。
外公的手一直在她头顶摸着她,嘴里还发出“呜呜”的声音,她知道外公也在心疼她,安慰她,但今天她似乎找到了一个出口,仿佛只要发泄出来就好过很多。
等她哭够了,她擦干净眼泪,拉着外公的手说:“外公,我没事了,你不用担心我。我会好好学习尽快跟上课的,我去写作业了,明天再来陪你。”
她一拉开门,一个穿着白色毛衣、棕色裤子的男孩子正站在门的不远处。
程时宇•••哥哥。
门刚刚没有关紧,他•••可能全听见了吧。
15岁的少年的英俊已成规模,眼睛大大的,他的五官是深刻的那种,毛衣的高领衬得脸的线条愈发的好看,不过,那张好看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费宁像是个被偷窥秘密的小孩,又懊恼,又羞愧。程时宇却走向她,把手里的一块蛋糕递给她:“给你,这是安德鲁森的蛋糕,味道还不错,你可以尝尝。”他把蛋糕放在费宁手里,转身朝着费峻的房间走去,走了几步又回头对她说:“以后学习上有不懂的都可以问我,或者费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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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宁确定,刚刚,他一定是全部听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