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月冷回旧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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挼尽梅花，是真的不怀好意。
奈何练剑时一旦落英沾身，就要挨罚，是一开始就讲定的。素慧容话不必说完，马进良也知道无可辩驳，只得领罚，自有一番郁闷处。
而这当儿，有人还在路上亡命。
京畿别后，倪常朔仍仿佛浑然无事般，让人要想宽慰几句，这话也无从说起。身上的伤缓过了点，就没理赵怀安的劝弃车换马，也不知要赶些什么。
此行是回曾经蜀中师门所在，倪常朔自师傅故去后就一人远走，从没想过还能归去。
师门说是蜀中南派十三堂，那蜀中二字不过是指根基所在，其实各地都有旁支别脉。倪常朔那日托人带话给师弟，说配剑已放于师门旧地，其实指的是京城附近的那座主堂。十三主堂本凭义气所联，松散得很，为东厂剿杀更是散成黄沙入海，勉勉强强地残喘了下来，和当年盛况比也比不得。
而蜀中那所谓根基处被剿得顶狠，衰微得更是厉害，徐老堂主故去后人去堂空，连两个小弟子要去投敌都拦不住。
可终究，还是要回去了。没想到还能活。
十八日，过渝州。
盘桓半日，会故人，随后上路，弃马徒行。蜀道之崎岖古有定论，往十三堂驻地皆是山路栈道，并无官道可供驰马。所幸并不遥远，略赶了数日便到了地头。
徒步赶路不比骑马，总得交谈几句，稍解途中窒闷。其实赵怀安曾在送走那命苦小师弟的时候就同倪常朔作过深入交流，但这所谓交心虽没有被三言两语地挡回去，却实在只能让人徒生不快。
赵、倪两人虽为莫逆，但其中倪常朔心高而气盛，赵怀安志坚而逸直，性格并不相似。即使是莫逆，平日相处也不一定适意的。
赵怀安那时道：“他回去就会深陷诸事之中，若到了难以收拾的田地，未必会有人来救，”他摇摇头，“你这么迫他，并不公平，又何必？”
“路他自己本已选好，我阻不阻得住，当年便有了分晓，又如何替他决断？只是要等他自己理清心意，白耽搁时间，不耐烦。”
“……”
赵怀安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于是便是相对无言，晨间薄雾，往回路去的少年人背影渐至消失，最终还是同门异处。赵怀安转过马头，该赶路了。
“他不晓得，心里终究会隔阂于你，”赵怀安慢慢道，又再说了一次，“你何必。”
倪常朔倏然抬眉，眼中翻涌，最终只留下了冷嘲形之于外：“那你又何必？”
他最终道：“没人能帮别人想，周淮安。”
倪常朔未必就知道龙门客栈一番变故中，赵怀安与邱莫言及那老板娘金镶玉的种种纠葛了，但一语直戳赵怀安心头痛处，还是把话堵住了。
……
山路徒行，时有云气沾衣。绝五溪，过碧城山，再翻过小凤岭后，就是此行所往的九嶷山师门。这荒山不见得能招致那传说中的诸仙留迹，山原本是没有名字的，九嶷之名自昔年徐老爷子开宗于此始，故在江湖中，小九嶷又称作徐家山。
赵怀安从前到过这里几次，那时他尚未投于杨雨轩门下做事，江湖闯荡，与倪常朔志趣相投地成了知己，每过蜀地都会去探看一二。
今日九嶷，又复归野岭荒山。
沿着常人几乎无法落脚的小径到了半山，就是昔日十三堂所在。越往上爬，路旁渐渐有了坟茔，碑上名字亦有熟识的，不免让人望之而生悼意。再往上，山坳平地处起了一排房屋，到地头了。
倪常朔止了步，语调如常，低声道：“师傅葬在后山思故崖，那里的风景他最喜欢，你若想见，便自去吧。”
赵怀安诧道：“你特意赶在今日回来，倒不去知会一声么？”数年前的今日正是十三堂灭顶之劫，路上赵怀安原以为自己想通了倪常朔如此着紧的缘由，没成想到了地头事主反倒不打算去拜祭，不由问了出来。
“未能提贼人颅首来见，又何必徒扰了师傅的清净。”倪常朔已推开了残破木门，吱呀地响。他也不回头，只道，“投于曹公手下，多行不义，虽事出权益，终究无颜再见先师。自那时起就没想着留命——淮安，你其实不必救我，我得死报，本是该当。”
其时暮色初起，天际斜挂月弓，寒光照彻。赵怀安闻言，心头震动，不由上前一步，只见倪常朔偏过头，如常笑道：“周兄心志纯一，定能持本心、绝外扰，还我朝清明。只是于己未免会有终身之憾——”说到这里，他忽然停了下来，怔愣不语。前面那番话托愿甚重，一朝清明之政靠江湖人根本无法做主，但赵怀安听他如此郑重，更不敢妄自推脱，只等着继续往下说。
终于倪常朔低笑一声，道：“也罢，谁又能死而无憾，周兄——各自珍重。”
他说罢也不待答复，便一步退入室中，木门缓缓合起，将那青衣上的月色都隔绝在了外头。赵怀安默然以对，青衫隐去，从此江湖风雨与身无由。
赵怀安转身往后山去，月冷露重，山野隐闻鬼哭，有些像龙门的风沙夜声。
祭过徐老爷子后，便趁夜北上。赵怀安定罢行程，微叹一口气，负手望了眼山下，重重坟茔在虚浮磷火中隐现，像是随光游荡不定般。
掌中青锋钝，至少可保神州吾土少筑几座荒坟，保我朝忠烈之士少化愤怨孤魂。如此时世，江湖风雨自是不得稍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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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人物起名缘由
〖徐老爷子〗：这得是个如今你根本没法说出他好在何处，有哪里了不起，甚至某些方面败亡了的人物。可他影响了少年的青春岁月，他给了少年一个为之付出时间心力的信念，回首倥忽，难生悔意。
所以师傅创立了南派十三堂，所以师傅姓徐。
（坑爹别信。）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月冷回旧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