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士盛夜——诡异痕迹》茶洛罹

26、第二十三章 白夜笙歌

　　开战的前一天。
　　“银，姐姐和你说点事，乖乖听姐姐的话，好吗？”落依倚在窗前，看着窗外的森林，静谧的感觉仿佛穿透了心里的隔膜，让心底微颤。自从从祈祷殿堂回来后，落依就总觉得银有些不对劲，之前一直缠着自己的孩子，吵闹着要抱抱，要玩游戏，要吃糖……现在大多数时间只是安静地像只小猫一样窝在沙发上，不言不语。落依虽然也想弄清楚是怎么事，甚至都有些怀疑银他是不是已经恢复记忆了，才变成原来那样不苟言笑，像个严肃的成人一样。可每次想问个究竟，那双纯真的大眼睛看着自己，又全是孩子气。于是，落依打消了探究的念头，她相信银依旧是失去记忆的样子。
　　“嗯。”银乖巧的应着。
　　落依转身走到沙发上坐下，伸手把银抱在怀里，却看见银脸颊上微微泛红的晕染，但马上又消失了，落依以为自己看错了。
　　“银，姐姐过几天要去办一件重要的事，或许永远都不会回来了，所以，你以后就和幽姐姐他们在一起，好吗？”落依语气柔和。
　　银眨了眨大眼睛，问：“姐姐要去哪？为什么不回来？不要银了吗？银这几天很乖的，以后也会很乖的。姐姐不要丢下银。”紫蓝异色的眼睛里差点就流下了眼泪。
　　落依心疼地抱紧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总不能带着他到罪渊塚去，丢下他，又不狠心。现在也想不出什么办法，还是先做其他的事吧。
　　落依给在国外的父母打了一通电话，简单地问候了一下，只字没提关于骑士和战争的事。她马上就是要死的人，她不想让自己的父母知道真相后急着从国外赶回来，到时候只会毁了一切。之后父母知道自己的离世，肯定会痛不欲生，可是，别无它法。“就让我彻底自私一回吧，对不起，我挚爱的亲人。”放下电话，落依流着泪笑着自言自语。银凑过来用小手轻轻擦着落依的眼角，信誓旦旦地承诺：“姐姐不哭，银会保护你的！”
　　落依忍住了眼泪，笑着摸摸银的头，点点头说：“嗯，有银保护我，姐姐什么都不怕。”
　　“银，去睡一会儿午觉吧，好吗？”落依劝道，因为她接下来要去做许多事，她不想让银知道什么，因为对他来说真相过于残忍。
　　好在银很听话，乖巧地爬床上去了，躺下自己盖好被子，闭眼前看了看落依，小声问：“姐姐，哪里都不会去吧？”
　　落依点点头。银这才安心地睡去。
　　落依等银的呼吸均匀了，差不多已经睡着的时候，她起身轻声走出了房门。来到了弦言和洛银的房间门口。
　　洛银这几天都在千邀房里陪着千邀，弦言只有晚上才会在自己的房里，白天都会去找哥哥辰绯，毕竟哥哥是除了养父母唯一的亲人，又刚刚相认不久，于是弦言现在就喜欢待在哥哥身边，寻求一种依靠感。其实弦言他知道自己心里是因为不安才会去依赖哥哥，一方面是因为即将来临的战争，另一方面是因为他感应到落依有些不对劲，当然最重要的是思不在身边。弦言渐渐发现自己其实早就已经依赖上了思，平时和他吵吵闹闹，自己会莫名地心情舒畅，即使面对棘手的杀戮案件，和一个又一个突如其来的现实，只要待在思身边，就会有一种安心感，彻彻底底地安心感，自从思对自己表白后，有时候看着他，不说眼睛，光是背影，就能让自己心跳加速，脸颊泛红，也是从那时开始，他明白自己真的爱上思了。当思突然被捕时，自己就立即变得焦虑，烦躁，只有待在哥哥身边，才会稍稍放下心来。
　　落依敲了敲门，没人应，她想了想又来到了辰绯的房门口，敲了敲。
　　开门的是辰绯，他看了看落依，了然般问：“找弦言是吗？”
　　“嗯。”
　　“现在就要开始吗？”辰绯皱起眉，他的意思是封印记忆。
　　落依摇摇头，“想和他聊聊……”其实她只是想，希望最后，能让弦言再记住自己点什么，即使连同这最后的记忆也会被抹去，那至少，让自己再记住他一些什么吧。
　　辰绯让开身，让落依进去。并对弦言说：“弦言，落依有事找你，我先出去，你们聊。”说完，就转身离开了房间。
　　落依走到弦言旁边，此时，弦言他正窝在沙发上，鞋子脱了胡乱丢在地上，双脚也盘在沙发上。
　　落依笑了笑，说：“你还是老样子，一样喜欢窝沙发。”
　　弦言看着她，一脸严肃地说：“落依，你有事瞒着我。”
　　“没呀，你多想了。”落依故作轻松，心里却在感叹：不愧是来自于同一个灵魂的预言双子。不过这个事实，会永远对他保密，即使对他而言不公平，但是，为了他能够过上正常的生活，不再被预言所困，将会保密一切。
　　“是嘛……落依，你要真有什么事，就对我说。我现在已经完全明白了。我爱你，我也爱思，但是这两种爱不同。对你的爱，是一种守护，就像守护自己的灵魂一样，我愿意守护你，直到你彻底离开我。对思的爱，是真正的爱情，有守护，有占有，有欲望……”
　　“我明白，弦言。现在你弄清楚了自己的真心，也确认了自己的另一半，再加上辰绯殿下是你的亲哥哥，我就可以完全放心了。”落依温柔地摸着弦言的头，喃喃道。
　　“你果真还是瞒着我什么。什么叫做完全放心？”弦言皱着眉问。
　　“我保证没有欺骗你……”落依平静地撒着谎，故意假装诚恳地看着弦言。
　　弦言看了她一会儿，叹了口气：“好吧，我相信你。落依，你说明天的战争的结果是什么？我总感觉会赢……是不是过分自信了，明明实力差距那么大……”
　　“会赢的，我们就应该这样坚信着。思会被安全救出来的，到时候，千万别吝啬对他说出你的答案……你还没有给他答案的，对吗？”
　　弦言有些不好意思的点点头，然后又有些担心地说：“真的会成功救出他吗？如果真的可以的话，我不会再逃避他了，绝对。”
　　“嗯，你们一定可以在一起的。”落依停了停，看了一下窗外，已经下午了，于是说，“我先去准备餐点了，明天大家会很辛苦，今晚一定要吃好。”
　　“好的，待会见。”弦言笑着挥挥手。
　　落依笑了笑，转身出了房。调整了一下情绪，来到厨房，和岚魅影这里的厨师交流了一下，得到用厨房的许可，然后就开始准备着餐点。
　　“这是最后为大家做饭了。”落依苦笑，忍住了眼泪，比以往更加细心认真地弄着餐点。
　　银从一开始就知道落依出去了。在落依出去后不久，银也离开了房间，悄悄来到了屋顶的玫瑰园，盯着一丛怒放的玫瑰，沉思着。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盯着他看得两人——萧和蓝罗。
　　萧和蓝罗本打算来屋顶看看风景，放松一下心情，却没想到刚上来就看到银呆呆地站在那，表情严肃，完全脱离了孩子气。萧和蓝罗默契地站在远处，就这样看着银，看着银眼里波光流转的深沉，看着银紧皱的眉头，萧和蓝罗也眉头越皱越深，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朝银走去。
　　“小银，来，哥哥给你糖吃！”萧笑着故意说。
　　银愣了一下，立即装回孩子，转身蹦蹦跳跳地朝着萧跑去，甜甜地说：“糖糖，我要糖～”
　　当银跑到萧面前时。萧一把按住这个小孩的肩膀，严肃地说：“你恢复记忆了。发生了什么？”
　　银立即愣住了。知道银恢复记忆的人只有他自己和达·梵，而知道落依和他去见了达·梵的人就只有辰绯。而现在……只能说这两个人太敏锐。
　　银突然哇哇大叫“疼～”，想要继续隐瞒下去。
　　蓝罗冷冷地说：“别装了，如果你没有恢复记忆的话，刚刚萧按住你的肩，你就该叫疼的，而不是等到现在。”
　　银低下头，过了一会儿，又抬起头，嘴角勾起邪笑，说：“没错，我恢复记忆了，你们真是敏锐呢。如果是你们两个知道的话也无妨，不过，请保密，不要问为什么，我是站在你们这边的。我走了。”银说完，就下了楼。
　　萧和蓝罗看着这个孩子，眼神复杂。
　　“我觉得，会发生什么，既然圣瞳的记忆苏醒的话。”蓝罗皱起眉。
　　萧怜惜地用食指轻轻抚着蓝罗紧皱的眉头：“别太担心了，看着你担心的样子，我心疼……”
　　蓝罗愣了愣，随即笑了。
　　萧看着蓝罗笑起来的样子，似乎陶醉地说：“看着你笑的样子，我会想吃掉你……”
　　蓝罗表情僵硬了，冷声道：“都什么时候了，还开玩笑。”
　　萧一把拥住他，在他耳边轻声说：“我是认真的。蓝罗，答应我，如果我们胜利了，就嫁给我。”
　　蓝罗全身僵住了，断然道：“不行。”
　　“为什么？！”
　　“就算非得这样，也是我……娶你……”蓝罗心虚地看着对方。
　　萧嘴角抽搐，看着蓝罗，有点不可置信地说：“你的意思是，你要做攻？！”
　　蓝罗认真地点点头。
　　萧愣了一下，随即邪笑着一字一字地说：“你-绝-对-没-戏！”
　　然后萧极其霸道地吻住了蓝罗，任蓝罗如何挣扎，也绝不放手……

　　落依备好餐，已是黄昏。
　　大家像在骑士城堡一样，聚在一起就餐，虽然大家神色都有些凝重。
　　“好了，为了明天的战斗，大家打起精神来。没有到最后，谁都不知道结果。”洛银发言，一如既往地有威严感。
　　“没错，别总是往坏处想，还没有到最后，大家的命运依旧是未知数。”辰绯也安慰道。
　　大家互相看了看，气氛缓和下来。命运本身就是未知数，谁也没有资格去为未知的结果冠以一个假象的结局。
　　辰绯，洛银，千邀安静地用着餐。
　　银在落依旁边吵闹着吃着吃那，不安分地拿着叉子这里插一下那里戳一下，落依有点头大地照顾着他。
　　银旁边的郁，故意和银抢食，玩的不亦乐乎，嘴里还嚷嚷：“诶？！那是我最爱吃的，只有落依做得出这样的味道……银！你这小混蛋留给我一点！”
　　弦言和幽边吃边聊着什么，听大意是幽让弦言别太担心思。
　　萧和蓝罗看了银一会儿，就继续用餐。蓝罗一如既往地沉默，萧一如既往地往地蓝罗餐盘里添食物，直到盘里再也装不下的时候，蓝罗又一如既往地淡定地往萧的盘里倒自己盘里多余的食物，萧嘴角抽抽，闷头吃着，没胆子再把食物倒回蓝罗盘里去。
　　餐饮结束，大家各自回房休息去了。
　　落依带着银回房后，就迅速写下了一封信，准备出房时，意识到银还跟着自己，就打算让银去睡觉，可是这孩子今晚特固执，怎么说都紧紧拉着落依的衣摆不松手。落依看在是最后一晚和他待在一起，就不强硬让他离开。
　　银跟着落依来到千邀房里，洛银也在那。
　　“落依，有什么事吗？”洛银问道。
　　“洛银，千邀，很感谢你们一直以来对我的照顾，谢谢你们！”落依深深地鞠了一躬。
　　“落依，你这是在干什么！”千邀有些慌的拉住落依，温柔地为她抚平发丝，说，“你说的就像告别一样，不是说了没有到最后，不能放弃希望吗？就像我们，虽然很担心朵朵，但是我们相信，她会平安回来的，还有思，还有大家，都会没事的。”
　　落依点点头：“嗯。那我们先回房了，再见！”说完牵着银，出了房。
　　洛银看着落依的背影，心中略有不安，但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
　　落依牵着银，来到了郁的房门口，门没有锁，落依推门进去，只见郁躺在床上，衣服鞋子都没脱，被子也没盖，脚边竟然放着酒瓶子，瓶子里只剩半瓶酒了。看来是因为不安才用酒精麻痹自己。
　　落依叹口气，走过去，帮她脱去外衣和鞋子，为她盖好被子，帮她收拾好酒瓶，并泡了一壶茶水，放在她床边，以便第二天早晨方便她醒酒。最后，落依看着她，摸摸她的头，轻声说：
　　“郁，永别了……”
　　随即，带着银出了郁的房间。
　　接着，落依来到幽的房里，幽还没睡。
　　“幽，谢谢你。”落依抱了抱幽。
　　幽有些担心地看着她，说：“落依，是不是有什么事？你别瞒着我什么，好吗？”
　　“嗯，我只是很想和你道声谢，没其他什么。”落依故作镇静。
　　“那就好，跟我就别客气了。好了，去睡吧，晚安。”幽拍拍落依的肩，笑着说。
　　“嗯，再见！”落依转身出了房。
　　幽站在原地自言自语：“为什么是‘再见’，而不是‘晚安’？不，是我想太多了……她不会有事的……”
　　然后，落依往萧和蓝罗的房间走去。
　　刚到门口时，就见蓝罗和萧在门口的落地窗旁站着，看着天空，像在思索什么。见到落依和银过来，萧说：“还没睡吗？落依。”
　　“嗯，还没。你们怎么不进屋呢？”落依问道。
　　“蓝罗说想看看月色，就出来了。”萧笑着解释，还特宠溺地看了蓝罗一眼。
　　蓝罗只是笑笑，然后说：“你有什么事吗？”
　　“不，没什么，就是想对你们说几句话。”
　　“什么话？我们洗耳恭听。”萧调侃着。
　　落依深吸一口气，认真地说：“谢谢你们，祝你们永远相爱，幸福地走下去。”
　　萧笑出了声：“嗯嗯，也谢谢你。”但是，立即就觉得不对劲。
　　蓝罗脸微微泛红，但也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那，再见！”落依说完，就牵着银往前走去。
　　“落依！”萧和蓝罗不约而同地喊出声。
　　落依停下来，疑惑地问：“有什么事吗？”
　　萧迅速蹲在银的面前，挡住落依的视线，然后低头故意将银的鞋带松开，再缓慢地系着，并说：“哦，没什么，只是，银的鞋带松了，我帮他系一下。”
　　蓝罗也走上去，弯着腰，假装认真地帮银整理着外套的帽子，然后趁机低头在银耳边小声说：
　　“会发生什么，是吗？拜托你不要让她受伤。”
　　萧系好鞋带，起身的瞬间，用只有他和银可以听到的音量说：
　　“请保护她！”
　　然后，萧温柔地对落依说：“好了。”
　　“嗯，谢谢你们，再见！”落依再次牵着银往前走去，就在马上要拐弯的时候，银回头看了一眼蓝罗和萧，并轻轻地点点头，算是保护落依的承诺。
　　蓝罗和萧站在原地，神情复杂。
　　“果真，会有什么事发生。”蓝罗叹了口气。
　　“可是我们无法阻止。”萧搂着蓝罗，进了房间。

　　最后，落依来到辰绯房间，辰绯坐在床边等着她，床上弦言恬静地熟睡着。辰绯见她来了，就说：
　　“我已让弦言昏迷了，你动手吧。”
　　落依点点头。
　　辰绯拉过银，捂住他的眼睛，“银，乖，别看。”
　　落依走到弦言旁边，用利器轻轻划开弦言的手指，让血液滴进准备好的小型容器里，再将自己的手指划破，将血液相溶。落依看着弦言，眼泪像断线的珠子般往下滴落，她喃喃道：
　　“弦言，永别了，愿你幸福……”
　　说着，她将相溶的血液滴进了自己的右眼。瞬间，右眼如焦灼般疼痛，落依难受地瘫坐在地，辰绯赶紧过去扶她，银也担心地拉着落依的衣摆，喊着，姐姐，姐姐……
　　当落依的疼痛消失时，右眼赫然出现一枚倒立的银白色十字架，形状和左眼出现过的十字架一模一样，十分精致华贵。随之，弦言开始有些难耐的挣扎，但依旧没有醒，落依和辰绯立即站起身，担心地看着弦言，只见弦言的额中心微微发着银光，同时弦言那一直为解开的魂饰“瞳忆”也闪烁着银光。一会儿后，光芒消散，落依眼瞳里的倒立十字架也消失不见。
　　落依意识到一切都结束了，她和弦言所有的记忆……
　　一切的曾经，在这一瞬间，崩塌，碎裂，灰飞烟灭……曾经的笑，曾经的哭，曾经的誓言……当一切都不复存在，生命带着重要的意义也就此失去了意义……
　　落依趴在床边失声痛哭起来……即使泪水也换不会任何的改变……
　　辰绯痛苦地看着落依和依旧沉睡的弦言，心情复杂。
　　深夜。
　　落依终于平息了情绪。她抱着银，坐在副驾驶位置上，辰绯开着车，朝精灵吻驶去。
　　落依将信递给辰绯，说：“辰绯殿下，战争结束后，麻烦将这封信交给大家。”
　　“好的”，辰绯收好信，缓缓说，“落依，你告诉我，让我今晚送你去精灵吻……我知道，你还隐瞒着什么，不过，没关系，我也无权过问什么。我只能替大家谢谢你，并希望你平安回来。”
　　落依看着窗外，沉默着。她不敢给出什么承诺，因为她已经没有任何机会来实现什么承诺了。
　　到达精灵吻，落依蹲下看着银，抚摸着他的头：
　　“银，以后要听辰绯殿下的话，好好活下去。”
　　“姐姐，你是要去哪吗？姐姐，你一定会回来的对不对？银会很乖的等着你的。”
　　落依忍着眼角的泪水，勉强点点头，这是最后的谎言……
　　“辰绯殿下……”
　　辰绯打断落依，温柔地说：
　　“落依，你和弦言来自于同一个灵魂，你就是另一个弦言，弦言是我亲弟弟，而你就像是我的亲妹妹了，所以，至少，要喊我哥哥吧！”
　　落依眼泪终于流了下来，她泣不成声地喊：
　　“哥……哥哥……”
　　辰绯走近她，把她拥进怀里，轻声说：
　　“落依，无论过多少年，我们大家等你回来，再见！”
　　辰绯放开落依，牵着银，上了车，车子驶进黑暗，消失不见。
　　落依看着沉寂的湖面，轻颂咒语，湖面中心升起一座旋转阶梯，落依跃上阶梯，最后看了天空一眼，闭着眼缓缓往水底走去……
　　“永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