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音》Heart

1、上

　　那时候我的声音是毒药，迷醉他人，也沉溺自己。

　　站在空旷幽暗的舞台上，深蓝魅惑的光，血红淡薄的影，交错，眩然，人声离我好近，他们离我好远，在自己封闭的空间里，呢喃，晦涩无意义的句子，眼神是淡漠，手势是沉沦，看不见，听不到，没有自己，没有别人，只有偶尔间或清亮的吉他声，从边远的地方飘来，好像黑暗中纤细银线上的闪闪亮点，小心的维持着我脆弱的平衡，一声声扯心裂肺的撕吼，紧压在胸口的疼痛逐渐向外扩张，溃散。

　　绝望，我总是能够将它演绎得很好。

　　没有人可以幸免于难，没有人挣脱。

　　具体的，也记不清是怎样的开始。似乎是在live house后门初次邂逅他，那时候他的头发还是幽暗丝缕的深蓝。

　　现在想来，我确实很钟爱蓝色。

　　“嗯……这个没有用了…可以给我吗？”这是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在那个光线昏昧的巷子口，一身学生打扮的他，看起来文弱得与这个地方有些格格不入。

　　他指的是我手中那把变了形的吉他，刚才的live上，被疯狂的吉他手砸得粉烂。

　　“……哦。”我稍稍打量了下他，把东西塞到他手里。

　　“啊…谢谢！”他很高兴的样子，苍白的脸上薄薄的嘴唇不自觉的抿起一个浅浅的弧度，还满好看的。

　　“那么，这个……？”他指指旁边一只废掉的音箱。

　　“那是别人不要的，随便你。”

　　“那谢…”没等听他说完我就返身进去了。反正也是道谢之类的无聊话，没什么意思。

　　倒是拿到吉他时他脸上禁不住兴奋的笑容在我脑海里留下了…不算是深刻，但足以清晰回忆起来的印象。

　　单纯，是的，我确信第一次见到他时，看到了这样透明的东西。

　　可是仅此一次，后来，不论他再多少次的抿唇浅笑都未使我找到相同的感觉。

　　为什么…怎么会？我的话，可以用浓厚的妆容来掩盖，而你……又是戴上了什么样的面具？

　　薰………

　　“享，过来帮忙搬一下！”
　　“好。”

　　17岁的我，国三那年在升学考试上交了白卷，自动退学以后就一直在live house打工。大多是给band成员打打杂做做下手，有时也会被老板叫去清理场地。并不是什么轻松的工作，每个月的工钱也仅够生活费而已。

　　19岁的薰，看起来还是某所高中的学生。家境并不富裕但也差不到哪去，不过为了贴补家用，他还是决定出来打工。找不到适合学生的班制就在live house外面收收废品什么的。

　　当然，选择live house也是有原因的，那外面除了脏、乱之外可捡不到黄金。

　　“我想做guitar手，像HIDE大人那样厉害的guitar手…”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薰有了散场前坐在后门口做作业的习惯，就是我跟他第一次邂逅的那个后门口。

　　“你呢？”似乎是一道题做完，他略略抬头。

　　我沉默了一会。“vocal，我喜欢唱歌。”我的话不多。

　　“是嘛？可以唱首给我听吗？”他的眼睛在笑。细长眸子里一点点的碎光，很好看。

　　我没有理他就转身进去了。回身的瞬间，似乎看到他的嘴角又自然的抿了抿，浅浅的微笑，看起来好像并不介意我的无礼。

　　或许我从一开始就已看出薰是个有才华的人，但我并不认为他会成功，他的手指太短，不适合弹guitar。

　　然而我也应该看出他的执着，撞死南墙不回头。虽然很傻，但后来的事实证明，这样的个性成就了他。

　　在live house里面碰见他的时候，他显然已不再是原来那个坐在后门口写作业的黯淡学生。虽然脸孔还是苍白的，但蓝色长发跟背上蓝色吉他相互辉映间跃动的光彩似乎盖住了那层浅白的泛滥，他的色彩鲜明了起来。

　　一连串的高音才扬起就猛然坠落，头发随着音符的节奏强烈甩动。原来他谨慎沉稳的外表下竟是这样张扬的自我，我没想到。

　　薰也找到了同伴。他身边那个红发的高大男人，一把同样火红的吉他。眼神锋利摄人，笑起来却有如阳光般感染人心的亲和力。“薰，我们光这样子不行。”他说。

　　还有他身后那个橙色头发的鼓手，纤弱冷漠，正低头擦拭着一副鼓棒，听到他们的谈话才微微抬头看了一眼。

　　“当然不行，”薰笑着，“我们需要一个主音。”

　　“对吧？”他向我摊开手心。

　　“可以唱给我听了吗？”

　　我在墙角的阴影里看着他纸张般雪白的掌心，纸张般的脆弱，锋利。再抬起视线望向他的眼，含着善意和邀请，还有微笑，太多的东西反而让人迷惑。

　　好啊…唱歌，舞台，都是我想要的东西……何乐而不为？

　　我漫不经心的拍了下他的手，起身去找MC。

　　我可以唱，我只需要唱……我甚至不用理会谁在听，我只要在自己的声音里面溺死即可……

　　手势跟身体怪异的扭动都不是为了吸引台下谁的注意，只是我，沉迷在自己世界里的一个游戏……

　　你听到哀伤吗？你听到怨恨吗？其实……什么都没有呢……

　　自编自演的舞台剧，自己给自己设下的陷阱。

　　“哇……”红发男人夹着香烟的手定住了，眼睛跟嘴巴都张得好大像是惊呆了的模样，“薰你从哪里找到这块宝的？他的声音好像毒药一样啊！”

　　“呵呵……”他只是笑，转过头来，“对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京……”

　　“京吗？欢迎你加入我们。”

　　那一刻开始，我不再是享了。

　　我成了京，西村京。

　　但变成Dir en grey的京，还是很久以后的事。

　　久到……那个家伙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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