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不笑也倾城

4、4

　　我是在桃树杈子上发呆的时候再次看见他的。
　　他站在寺庙的最高处，迎风站着，衣袂飘飘，美轮美奂。
　　当然用这个词来形容男人似乎不是太贴切，但我脑海里夸人的词汇也就这么几个而已，这个词是最先蹦出来的，理所当然先用这个。
　　我们离得很远很远，可是我依然将他的表情看得清清楚楚，他也是这般的看着我，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看不出什么情绪上的波动。
　　我依然穿着南瓜藤给我织的桃花衣，眉宇间的桃花印迹经过这些年，越发的妖艳了。我想起第一次遇见他时印迹轰然散发出的烫，我心存胆怯，于是用法术变幻出一条两指宽的白布条系在了脑门上。
　　男人笑了，我也知道，我现在这个样子着实有些难看，但是缚上布条的那一瞬间，眉间的烫确实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我坐在树杈子上前后摇晃，就当自己在荡秋千，这是我这么些年来，唯一的爱好。
　　片刻，男人带着那只猫来了我旁边，他飞上旁边那棵梧桐树的树杈。
　　我们就这样坐在树杈上发呆。
　　对了，是我在发呆，因为我并不晓得他在干什么，那一天，我们迎来了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洋洋洒洒大片大片的雪花自空中飘落，不消片刻，地面就白了，却丝毫都没有要停止的意思。我向来是喜欢雪的，所以我并未施任何法术，就任由雪花落在我的身上，积得多了，我便抖抖身体，然后再看雪花飘落。
　　他陪我在树杈上坐了好几天后，我终于忍不住开口：“我在发呆，你在干什么？”
　　他说：“我在陪你发呆。”
　　我们说话的时候那只猫一直这样的盯着我，好像生怕她一个不留意我就会扑过去把男人压倒一样。
　　我飞下枝头，仰头对他说：“那么，再见。我现在不想发呆了，我要回家睡觉去了。”
　　我飞快的跑回自己的小草屋，所以我并没有听见那个男人和那只猫的对话。
　　那个男人说：“原来她现在变得这么呆。”
　　那只猫说：“其实以前就是这么呆，只是你不知道而已。不过我还是想要提醒你，别再招惹她了！”
　　其实我并不想回家，只是觉得跟一个男人坐在一起好几天不说一句话觉得这行动有点傻而已。
　　习惯了有南瓜藤的陪伴，突然一下子又变成我一个，让我觉得这个冬天莫名其妙的长。河面上已经结了厚厚的一层冰，我用大石头砸都砸不开，然后我就突然发现了一个好玩的地方，原来结了冰的河面是可以当滑梯的，我从这头滑到那头，玩的好开心。鲤鱼精嫌我扰她清梦，她隔着厚厚的冰块瞪我，我存心气她，冲她扮鬼脸，怎么样，有本事你出来呀！！
　　我在玩冰的时候，男人仍然坐在梧桐树杈子上看着我，眼里满满的笑意。
　　这个冬天因为有他的陪伴，让我心里少了一些朋友离开的怨念。
　　我不跟他说话的时候他也从来不跟我说，只是静静地看我自己玩耍，那只猫倒是看我玩得开心，现了人形同我一块在冰面上溜来溜去，不过她好笨，在冰面上连站都站不稳，有时摔得狠了，她就赖在冰上不起来，然后现出原形匍匐前进。
　　每每这个时候，男人笑得最凶。
　　就在这样的玩乐中，冬天过去了，春天来了。
　　瀑布又开始淌水了，河面上的冰开始融化了，小草也长出了新芽，桃树又开花了。
　　三月初，我将冬天培育的南瓜苗子种下，然后将去年存储的南瓜煮了打算做南瓜饼子，这还是南瓜藤教我的，那味道真是无比的鲜美。在今年桃花盛开的时候，我学会了自己酿制桃花酒，我将收集到的桃花全数丢进白酒里，在桃树下刨了个坑将酒瓮丢进去，不过半月有余，桃花酒的香味便溢了出来，吸引了好些妖精的到来。
　　这其中包括太阳参、鲤鱼精、那只猫，还有……竹子精。
　　我还记得她好些年前因为吃食问题跟我吵过架后再没回山谷，她这又是从哪蹦出来的？
　　竹子精很会精打细算，在我这里蹭吃蹭喝吃饱喝足后给我出谋划策：“咱总不能总这样无聊的活着，不然我们开个酒坊吧！就卖桃花酒，点心就卖南瓜饼什么的，或者卖点竹米也好。”
　　开个山涧里吗……我思考，如果开在这里，谁还会来买我的酒？
　　七仔和译心喝的有点多，已经趴在河边晕晕欲睡了，竹子精阿月非要抢我埋在地下的最后一坛酒，我不给，那是我特意留给南瓜藤的，我想，她初春不回来，在冬天前总是会回来看我一次的，那时我就用我自己配制的桃花酒招待她。
　　阿月带着一点不甘心回到竹林睡觉去了。译心仍是喃喃自语地念着小红的名字，七仔则抱着酒坛子高喊着我要吃肉。
　　我不知什么是肉，听她这样喊我总觉得很吵，所以给她塞了一块南瓜饼暂且就让她当成那是肉吧！

　　那个男人每次来的时候总是喜欢坐在梧桐树上，我变出一个小酒壶，那是特意为他留出来的酒，毕竟他陪我渡过了漫长的冬天，我理应请他喝点什么才是。
　　桃花酒入口甘甜，又带着些桃花树的灵气，所以很能招到小妖精来偷酒，我跟他讲了我的烦恼，因为我总不能每天都只蹲在桃花树下看着我的酒窖吧！
　　那个男人伸出手示意我将手递给他。我们相处了整整一个冬天，他敛了剑气，我见到他都可以不用缚白布条了，他拉着我的手飞下枝头来到桃花树下，指间随意的在空中划了几道，便变幻出一条桃花色的缎子。他是上神，法术无比高强，就连变出来的东西上面都绣着及其复杂的桃花图案。
　　我喜欢得不得了，他笑着将缎子系到我的额头，然后拔出随身携带的剑在桃树周围划下一道屏障，他说他的屏障不是一般人能够突破的，将来就算我历劫，这道屏障连天雷都能替我阻挡，可是这样一来，你以后只能缚着白布条来取酒了。
　　我懂他的意思，因为他是神，我是妖。
　　神妖终究还是有区别的。
　　我一直忘了讲，每只妖都会有自己的弱点，而我的弱点就是我眉间的那一抹印迹，所以第一次见到那个男人时，他强大的灵气一举将我打晕。
　　这还是河神后来告诉我的，我突然想到，我好久好久没有见到河神了，这片山谷连土地老儿都没有，有的只有这只半大不小的河神，可是自打上次他离开后，到现在还没有回来过。
　　我激动的差点要将那个男人扑倒在地，我没有与人相处过，但是我看过竹子精阿月带回来的春宫图，上面就画着呢，如果男人向女人示好，就会将女人推倒，我想，如果女人向男人示好的话，道理应该也一样的吧？！我嚷着要看后面的故事，可是阿月不让，她总说我还没长大。拜托，我都出生了好几万年了吧？还叫没长大？
　　可是阿月却径自将春宫图收了起来，我根本就找不到她放在哪里，所以也无从得知男人被女人推倒后的故事是怎样。
　　那个男人并不知道在我的心里已经弯弯曲曲地想了好多事情，他只当我又在发呆，拍拍我的头转身离开。我在他身后大喊，我的桃花酒以后你可以随便来喝，但是我留给南瓜藤的一定不许动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