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有情》纾葙闲人

3、君无情

　　殿内沉静的可怕，所有人都跪在地上，只余一人站着，一身明黄，面色阴沉。
　　此时，他开口道：“兰妃，你可还有话要说？”
　　被唤作兰妃的美丽女子抬起头，眼神怨毒。她不语，只盯着站在面前的男人。
　　她的发髻已然散开，衣衫全是秽迹，该是在地上被拖着走的缘故。
　　“母妃！”十殿下冲了过去，伏在兰妃身上哭喊，“父皇别杀母妃，别杀母妃……”
　　“放肆！”男人的声音隐有怒气，“把他拖出去！”
　　“哼！”兰妃美丽的双唇吐出不屑，目光转过在场的所有人，此刻的她眼神凛然，毅然决绝。她摸着十殿下的头，一字一句的说道：“烨儿，今天在场的人你可都给本宫看好了，将来，要给本宫十倍的讨还回来！”
　　烨儿不懂，原本高贵优雅的母妃为何会变得这般狠毒，他想起一个人，可以救母妃的人。“有情姐姐，你让父皇别杀母妃了好不好？”
　　淳于烨回过头，对着刚踏进殿门的有情乞求道。
　　声落的同时，殿内的视线全部向有情转了过去。
　　有情从容的走至那个男人身前，侧身了行了一礼，“皇阿爸！”
　　男人原本冷峻的面容有了些许缓和，轻轻“嗯”了声。
　　有情又轻轻扶起地上的兰妃，唤道：“娘娘。”
　　兰妃没有拒绝，借着有情的手臂站了起来，她朝有情点点头，抬手拢了拢碎发，用最高贵的仪态对着众人道：“本宫自知今日难逃一死，不过……”她冷笑一声，继续道：“你们都给本宫记住，本宫的死不是因为你们给本宫安的那些无须有的罪名，而是本宫要让世人知道，一代忠臣是怎么被你们这群妖魔害死的！”
　　兰妃话刚落完，便一头撞向殿内的柱子，倒在了地上。
　　殿内的人惊愕住，没想到女子的性子竟然这般刚烈。
　　“母妃！”淳于烨跪爬向兰妃，用单薄的身子想要撑起她，“母妃，别死……别死……”
　　有情垂头，这样也许是兰妃的最好的结局。
　　这个女子该是早已做好了这样的打算，她的骄傲与贞烈都不允许她苟且的活下去。支撑到现在，就是想要殿里的这些人都知道，淳于烨有她君有情护着，谁也别想动他。
　　有情有些许动容，这样的女子谁人不怜？只可惜……
　　她抬眼看向被她唤作“皇阿爸”的男人，依旧一副淡然，没有一丝人情。
　　有情叹息，不是她不救，只是救兰妃的代价她不愿出。
　　兰妃于她，没有任何意义。
　　她从踏出自己房门的那一刻就已知道结局。
　　“私结乱臣，通敌卖国”的罪名不牵连家人已是最大的皇恩。
　　“母妃……母妃……”淳于烨的哭声回荡在整个殿内。
　　跪着的那些人不为所动，甚至露出了得逞的快意。
　　“烨儿……”兰妃低低呼唤。
　　“母妃？”
　　“烨儿，本宫的话你可记住了？”
　　淳于烨如同困兽般绝望，腥红的双眼从殿内的每一个人脸上划过，发誓般的说道“孩儿记住了。”
　　兰妃欣慰，她望向有情，有情点点头，此时的兰妃已再无求生意念，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想要把手抬起，指向站着的那个男人……
　　男人撇过眼，不再看她。
　　兰妃凄美一笑，手落了下去。
　　“母妃！！！”

　　娄勰再次从梦中惊醒。
　　接连的噩梦几日不曾挥去。
　　前几日，宫里传来消息：兰妃已以死谢罪，皇恩浩荡，念其往日贤良淑德，孕育皇子，免株九族，厚葬石陵。
　　娄勰从胸前掏出一块玉佩，洁白晶莹。
　　玉的背面刻有一个小篆字体，是“勰”字。
　　这是爷爷在他十岁生辰之日亲手刻上予他的，爷爷的当日的话依旧清晰。
　　小勰，我们娄家几代良相，你爹去的早，爷爷往后就靠你传承娄家衣钵，让娄家的贤名流芳百世。
　　哼！
　　一代忠臣，最后却只落得乱臣贼子，通敌叛国的罪名满门抄斩。可怜了兰妃这样女子也被牵连进去。
　　“咳咳……”情绪的失控触发了他的哮症，娄勰掩唇一阵低咳。
　　娄勰已经死了，随着娄家一起湮没。
　　若不是他自幼体弱多病，一直被爷爷安排在郊外疗养，京城内几乎无人识他，用假娄勰替他，他才能逃过一截。
　　就在宫里传来消息的隔天，老太爷坐在藤椅上，满脸的期待：“老头子昨夜一宿没睡，苦思冥想，你觉得君无忌这个名儿怎么样？”
　　娄勰淡淡一笑，“无情，君无情。”
　　老太爷微微叹息，“好名字，还真是好名字……”他笑的丝丝古怪，“正好和我家那臭丫头凑一块去了。”
　　他往后便是是君无情，君家的人。
　　他要用这个名重回京城，讨回所有的一切。
　　无情无欲才能无所顾忌。

　　大雪纷飞。
　　停了几日的雪又开始下了起来，比往日的任何一次都来的更为凶猛。
　　皇家石陵处在京城边郊。
　　风吹的人几乎睁不开眼，偌大的石陵内只依稀站了几人，有情便是其中的一人。
　　兰妃被厚葬，可是下葬当天淳于烨没有现身。
　　他将自己关在兰妃身前住所整整七日未出，任谁唤都不理。
　　第八天，他开了门。
　　圆鼓的双颊已陷了下去，双眸不复清亮，阴沉的让人几乎不敢直视。
　　就这么几天，男童几乎变了一个人。
　　有情微微颤抖，这里实在太冷了。
　　“有情……”稚嫩的声音也已嘶哑。
　　有情拧眉，不悦道：“几日不见便没大没小了？！”
　　淳于烨没有吱声，只是静静望着天上没有任何表情。
　　有情没再说话，陪他一起看天。
　　过了一会，他又开口道：“有情，若是我足够强大，母妃是不是就不会死了？”似是询问，又似自问。
　　有情实在不喜欢这种气氛，也不知如何安慰人。
　　她从来没有想过这种问题，因为她姓君。
　　君家的名声在她家老头子之前一直不好，嚣张跋扈，目中无人，无情，冷血又极为护短。
　　可君家的每代又都是奇才，尤其属军事上。
　　君家每百年必出几个战争狂热份子，夏桑国土几乎都是君家的人在外扩张。
　　世上，没人敢惹姓君的。
　　可到了老头子这一代，突然的就行事低调了起来。
　　老头子只有一子，英年早逝，又只留下有情这么一个。
　　外人猜测，君家的隐世，是不是代表着它的落败。
　　那终究不过是外人的奢想。
　　有情喜欢政治，更喜欢军事，每每老头子看她都会露出天塌下的表情，嘴里咕哝着：宿命，君家的宿命啊！
　　君有情，老头子给的名。
　　希望她不要像排位上的那些老祖宗一样，无情，疯癫，命短。
　　老头子是迄今为止君家活的最长久的一位。
　　君家的人都是传奇，传奇人物的死也符合了传奇的色彩。
　　她爹就是，半生痴迷武学，结果走火入魔，暴毙而亡。
　　有情怕疼，更怕死。
　　所以她不喜欢舞刀弄枪，也不希望突然哪天就死翘，她开始掩埋自己的天赋，只管任意妄为，恣意人生。
　　身旁的这位就不如她那么幸运了，淳于烨，一个皇子还没她的地位高，不知是悲是喜。
　　转念，有情弯身从地上拾起一把雪握成团，砸在淳于烨的脸上，他微微一楞，却并未向往常那样反击，他目光直视有情，坚定道：“我要变成强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