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序 ...
-
阳春三月，江边花开，水纹粼粼，亭间多佳人。
女子纤纤素手辗转抚琴，时而如高川流水，时而轻若喃语，一曲终了，余音袅袅，她抬眸望青川碧水，静而不语，偶尔惊鸿一瞥，引来远远观望的路人赞叹不已。
女子美眸淡然无波肌肤细致如瓷，非俗不艳，既秀且雅，只见她缓缓起身，对着满江碧水轻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但见到一群野鸭游过，神色间却增添了些俏皮之色。
身旁久立的贴身丫鬟则适时抬步向前，轻声道，“二小姐。”
女子柳眉微皱，道，“寰儿，什么时辰了？”
丫鬟俯身说，“巳时了。”
女子微微眯了眼，“我们先回浣竹园，午时约了华韵丝坊王老板，告诉膳房，中午我不在家里用膳了。”说罢，便莲步轻移走出凉亭。
寰儿忙抱起女子的古琴追上前去。
女子闺名唤作绫罗，乃谢府府上二小姐。谢家，是江南有名的世代绸庄，但并非顾名思义，仅仅贩售绸缎，令人更为赞不绝口的乃是谢家的纺纱、缂丝、染色均十分精妙，而谢家最值得称赞的，便是谢家的三位小姐。
谢家二老十分想得开，自谢家大小姐十二岁起，谢府上下对外生意均由谢大小姐——谢绘纱掌管，直至谢绘纱十八岁，便已然成为商场一代娇艳麻辣掌柜。
为何如此说？
只因谢大小姐性子较烈，处事较为狠辣，且面貌华美若牡丹，一袭红衣叱咤商场，无人能敌，因此名噪一时。
只是没过多久，谢家大小姐便轰轰烈烈地远嫁南华国，成为南华国最大的酒楼的老板娘，而谢家的重担自是落在了以淡然闻名的谢家二小姐——谢绫罗身上，那年，她也不过十五岁。
也许，是不放心这个掩盖在大姐光华下的二女儿，谢家二老纷纷暗中防备不测，恰巧垣州暴乱，导致丝线价格暴涨，但是绸缎价格却难以抬升，整个谢家绸庄的差价利益骤然下降，正在谢家二老担心之际，谢绫罗便约了王老板——商场上最大势力的丝线皇商之一——在醉仙楼用膳。
回到浣竹园，正巧遇见跌跌撞撞跑来的三小姐谢花染，见到跨进园门的谢绫罗，自当是撞了个满怀，跌倒在地。
待她丫鬟臻儿将她扶起，谢绫罗淡笑着假装生气，“多大的人了，还尽是如此冒失，该如何是好，我可真要生气了？”
谢花染吐了吐舌，“二姐你最疼我了，不会真的生我气的。”
谢绫罗轻笑，拉起她的手，走到石案前，“什么事如此慌张？”她瞥了眼谢花染手里的一摞纸，“这又是什么？”
谢花染忙将手里的纸张递了过去，“二姐，这是近日丝线的价目。”她皱起了一张稚气未脱的脸，“又涨了不少，这可怎么办？方才爹娘问起，我都不知如何应答了。”
谢绫罗波澜不惊地扫过那张密密麻麻的价目表单，的确比起最初又涨了一些，但是却还能应对，只要能过王老板这道坎，自是不会再有大碍。
想起这些，谢绫罗脸上更是无任何波澜。
谢花染看着她淡然的面容，不禁小心翼翼地问，“二姐，我们该怎么办？”
谢绫罗将那摞纸合上，浅笑道，“无妨。”
谢花染又想说什么，但是抿了抿嘴，不做声了。相对火爆的大姐，在谢花染的心里更加敬重这位二姐，她做事从来都是如此不慌不忙，在过去的日子里，二姐不常回家，据说是住在一位世伯家中，仅是大姐出嫁前几个月，她才姗姗归来，学习掌管府中内务，虽说事务并不如大姐在外经商那般繁重，但是却足以看出她井井有条的做事风格，以及任何事都不惊得体的性子。
正想着，只听寰儿在旁道，“二小姐，快午时了。”
谢绫罗哂道，“那走吧。”
谢花染忙拉住她的衣袖喏喏道，“二姐……”
谢绫罗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便抽手而去，寰儿忙紧随其后。
醉仙楼内，丝竹雅乐，宾客都沉醉于台上乐师的曲子中，而在二楼雅间内，却截然不同，不是战场的兵戎相接，只是那抹藏匿于和善下的较量，更令人寒颤。
“如此说来，王掌柜当真是不能通融了？”雕花小桌前，谢绫罗端起茶盏小饮一口，面色依然波澜不惊，“那便如此吧，掌柜的丝线，小女只能以此价收了，我谢记绸庄自是不能自损清誉。”
王掌柜略显得意之色，心里默默道，这谢家若是靠这么个十五岁丫头，还真难成气候。
却忽听谢绫罗道，“王掌柜，贵家千金妍妃娘娘近日可好？”
王掌柜脸色一僵，妍妃是他的长女王妍，与谢绫罗相识于乞巧节，一年前因谢绫罗教她缂丝，让她懂了些皮毛，而在太后面前卖弄了一番，之后谢绫罗又赠与她一幅万寿无疆的丝织，博取了皇上的欢心，便从秀女晋封做了妍妃，而今谢绫罗旧事重提，想必定时在暗示妍妃的封晋以及王家的发迹与谢家脱不了干系。
他忙尴尬地笑道，“甚好甚好。”
谢绫罗微哂道，“那便好，不知妍妃娘娘宫里闲暇时可依然喜爱缂丝？”她美眸一眯，“想是太后娘娘颇欣赏妍妃娘娘的万寿无疆了，妍妃娘娘资质聪颖，自入宫至今，缂得定是极好的了。”
言下之意，谁都明白。
王掌柜霎时没了声音。
谢绫罗整了整衣袖，淡然浅笑道，“既然生意未能谈成，那小女子便先行一步，告辞了。”说罢，便做起身之势。
“哎呀，谢掌柜。”王掌柜忽然道，“我们华韵丝坊与贵府上的绸庄已是有多年生意来往，这次丝线价格浮动，各家自是多有亏损，在下与府上如此交情，怎能坐视不理，让贵绸庄有亏欠之势？”他眼眸里闪过一丝心痛的神色，“那么我就降价两文好了。”
谢绫罗面上的笑意骤然增加了不少，整个人艳丽之色也更添一筹，“那么如斯，真是多谢王掌柜了。”
王掌柜也只能隐忍着内心的揪痛，僵笑道，“无碍，无碍。”说罢，他起身道，“在下店内有事，不能再与谢掌柜继续攀谈，他日有时间再小叙一番吧。”
谢绫罗微笑着起身，“那么便不远送了。”
王掌柜转身便匆匆走到门口，微微回头看了眼已经坐下淡笑喝茶的谢绫罗，不禁咬了咬牙，这谢家女儿，怎么个个都是这般厉害，原本以为仅仅是那谢大小姐伶牙俐齿，却不想这谢二小姐也是这般精明，软硬皆施。
看着王掌柜匆匆离去的背影，谢绫罗笑着摇了摇头。
因为华韵丝坊的小小让步，牵动了整个丝线价目，一夜之间骤然下降，而谢记绸庄更是略抬绸缎价格，不仅躲过了一劫，更是稳赚了不少。
兹此直至今后，谢家二小姐的名声也在商场上越发如雷贯耳。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