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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二章 ...

  •   出了城门,一路闲逛着许久后,天色已暗。
      倾越望着逐渐沉下来的天,不禁皱起眉,想起和宁安人的约定。
      “算了,还是先休息一晚,明日再出发……”倾越无奈咬着唇,淡淡道,翻身下马,步入一家客栈。
      “嘿,你们听说了吗?未来的洛殷王妃,好像是个青楼女子。”一人拍桌叫道。
      一人不屑道:“这算什么消息?全城都传遍了。”
      倾越听着这些议论封玉的话,感到很是不解,为何人人都如此重视门当户对呢?
      “真是有辱皇室颜面。”
      一个低润的声音响起,随后堂内悄然无声。
      呃?这个声音……
      倾越转过身来,望见西首的角落里,长凳之上,一黄袍少年手中只一只酒杯,抿了一口酒,故意挑起眉来,干咳一声,一脸义愤填膺的表情。
      摆明着装酷嘛……他……他怎么在这?
      倾越步向他,少年闻见铃声,抬起头撇她一眼。
      少年脸上闪过一抹错愕,随即笑道:“倾越姐姐……”
      倾越脸上有些不自然,很是别扭地道:“这么多年了……你原来还记得我……轩绛。”
      少年忽然皱起眉来,急忙再抿一口杯中的酒,轻轻放下,挑眉道:“是,你离开京城颇久,兄弟们都很惦记你。”
      倾越忽然觉得他说话的调调好奇怪,当初那个小孩子也开始长大了?
      “谁叫你这样说话的?”她扬眉,语气不明,阴阴阳阳,让他有些不知所措,“是……母妃……”
      倾越面向他,语气平静,道:“轩绛,在我面前,也需要如此?”
      轩绛抬起头来看她,一样的,是一样的。一样的美,一样的美好……
      三年前的那个倾越姐姐……三年后的倾越……没有变嘛……
      少年忽然一笑,道:“是不需要,但,母妃说了。轩绛如今已不是普通皇子,要懂得说话的分寸和思考的深入,这样才可以得到别人的肯定。所以……倾越姐姐,你觉得我现在如何?”轩绛快速道出这句话,很是紧张。
      倾越闻声坐下,取一只酒杯,拿过他手边的酒壶,道:“很好。”
      “真的?”少年似乎对她的表情很是不满。
      “轩绛,你觉得如何,若妃娘娘觉得?不,应该是太后娘娘。她觉得如何?倘若你做得好,何须别人的夸赞?是也不是?”倾越带着宠溺道。
      轩绛低眉,目光停在她脸上。
      “可是我一直在等你的夸奖。倾越姐姐,告诉我,你觉得我做得如何?”
      语气那般紧张,也那般单纯,让倾越不能拒绝。
      “很……很好。真的,很好。”
      倾越偏过头,躲过对方的注视,索性将壶中的酒泄进杯中,拿到眼前,脸色微变,道:“酒……”
      “酒如何?”
      倾越忙站起身,道:“有毒!”
      砰——
      桌子被一股莫名劲气拍碎,木屑中含着一股异香。
      “十里陌上香。”倾越瞪大了眼,道。
      不知何时,眼前忽然现出一道黑影,逐渐清晰,立在轩绛及倾越眼前。
      那人定时刺客!藏头露脸,武功招式诡异,连下药这等下三滥的手段都使出。
      但为何他的眼,在与她相交时,没有杀气,反倒是惊讶和懊悔?
      奇怪,为何一触及这道目光,便有了一种不安的感觉。
      而这种不安,竟源自于一种莫名熟悉。
      众人皆是尖叫着躲开,不敢逃走。这时倘若逃离,定会被杀。
      倾越扬眉,道:“你是何人?”
      黑衣人忽然消失,倾越忙望向轩绛,但为时已晚。他虽面不改色,但胸口已溢出一片刺眼的殷红,将黄袍染成血色。
      身后的忽然出现并迅速刺杀他的黑衣人又再次消失。
      一股阴风拂来,倾越取下头上的簪子,向身后刺去。那人急忙避开,手背被划出一道伤痕。
      倾越手一扬,簪子便落在地上。
      黑衣人望了一眼受伤的轩绛,便立刻隐去。
      倾越怔怔地站了一会儿。
      怎么会……不……不可能啊……
      她摇着头喃喃着,瞬间抬起头道:“不是。定然不是。”
      倾越跑向轩绛,轻轻扶起他,道:“轩绛……你撑住。”
      少年面色苍白,嘴唇也毫无著色,“母妃……不要害凌大人……我要等倾越姐姐回来……”
      倾越摇着头,很是惊讶。
      这个孩子……居然这么依赖她,她却不知。
      倾越忙取下他腰间的令牌,示以众人。
      掌柜见此令牌急忙从人群中出来,道:“草民该死,让吾皇受伤。草民这就去请徐青大人……”
      “你等等!”倾越唤住那人,从手上取下一只镯子,递给他道:“如此重伤,耽搁不得。为了避免被盘问,这个拿着。”
      “我知道了。”
      众人面面相觑,稀稀拉拉来人将轩绛抬上楼。
      被人粗手粗脚的抬上楼后,忽然听见耳边一阵铃铛的响声,逐渐昏迷过去。
      倾越转过身来,许久睁开一只眼道:“好了?”
      床前,那老人笑道:“格格不必担忧。”
      “张太医,皇上为何会独自出宫,身边怎会连个侍卫都没有?”
      张太医笑道:“皇上的性子,格格岂会不知?格格既已算半个江湖人,自然也知晓如何摆脱侍卫逃出宫来吧……”
      倾越眨眨眼,道:“张太医,你怎知我是半个江湖中人?”
      “呵呵,格格武艺高强,本就是草原上的女子,性子也不适合呆在宫中。更何况,方才掌柜的一只银镯,已看出格格的聪明与江湖经验。格格,命中注定,会踏足江湖,奔波流离的。”
      倾越若有所思地点头,道:“我知道了。”
      不知为何,此时竟想起宁安人。
      张太医收拾东西,道:“凶手下手奇准,若不是格格,皇上便会有性命之忧。格格,今夜,若皇上能退烧,便定会醒来。不能给他吃任何东西,他会睡去的。明日,宫里的人会接他回去。”
      倾越扬眉,道:“明白!”
      张太医笑着推门离去。
      倾越撑开窗,月色溢进她的眼。
      眼前朦胧,记忆的帘子打开,眼前一片青绿,阳光明媚。
      草原之上,倾越策马而行,身后尾随一干人马。
      倾越忽然回头,很是不悦,道:“你们还是走开吧!别再跟着。”
      为首一男子道:“我等奉命与格格游山玩水。格格心情不好?让我来为格格表演一番。”
      话音刚落,那人翻身下马,左青龙右白虎地比划起来,动作极其之没水准,引得众人大笑。
      倾越偏过头,很是郁闷。
      一人挑眉道:“这般武艺,还是请兄台回家再练几年。”
      说完,那人也下马,很是斯文的走到他面前,手中一折扇微微轻摇,望向倾越。
      倾越应付笑着推推手,示意他去。
      那人与先前的男子出手,武功却是比他好上不少,所有人都拍手叫好,唯独倾越未露笑颜。
      “武功平平而已……”倾越低眉,众人便一个个下马,最后竟只剩倾越一人在马上看着众人的无聊之举。
      她真是不解,阿玛为何找来这群纨绔子弟,还口口声声为她好!
      明目流转间,树下一青衫男子躺在马上摘树叶。一片片,摘了又扔,马下一堆叶子。
      倾越调转马头,道:“更无聊……”
      说完便策马离去。
      身后马蹄声越发清晰,心中顿时十分不悦,忽然调转马头,向反方向奔去,正好与那人擦肩而过。两匹马上的人即将相撞,定然躲避不了,那人忽然将身子向后倾。这般匆匆一瞥,倾越感到有惊无险,而那人却没有看她。
      倾越停下,转过头来正对上他的眼,那人分明是方才折树叶的人。
      倾越挑眉,道:“你为何追我?”
      那人唇角微扬,一语未发。
      沉静得像只蝶,她想。
      不知为何,倾越突然很奇怪这种安静的气氛,这般认真地比喻一个人。
      倾越忽然扬眉,道:“好,那你便追!”
      说完,她便向南方奔去,那人便也追了上去。
      她速度极快,但他却始终没有落下,与她保持着一丈距离,始终未正眼看她。
      她心中莫名打击,居然会有这般高傲的人!
      如此之速,不到不到一刻马儿便停了下来。
      眼望四周,已不见那人踪影。
      倾越得意笑道:“这般骑术,也敢挑衅本格格……”
      正在兴奋之时,马儿如发狂了一般四处乱窜,不论如何拉扯缰绳,马儿始终不肯停下。
      急速如飞,狂风刺痛了每一寸肌肤,如刀剑刺进来。逐渐的,眼前的一切迷离,所有的力气仿佛被抽光。望着夕阳落在前方的崖边,倾越很是懊悔一时好胜而丧了性命。更何况,这般死去……
      倾越闭上眼,又一阵风卷来,但不同于方才的狂风那般猛烈,如此温柔。
      她将手放在额前,好一阵后,方才看清眼前。马儿逐渐停下,身后竟是他!
      那人翻身下马,动作简单却令人想到两个字:完美。
      他伸出手,唇角似笑非笑,依旧是方才那般的沉静,一如方才的表情。
      倾越望着他的手,那般纯白。青衫微摆,平静的眸中没有一丝情绪。这个男人,究竟是因为将情绪隐藏的太好,还是本来便对任何事都不为之所动?
      倾越回想起方才的一幕,在即将坠马时是他接住了她。硬是迟迟不肯下马,她倒要看看,此人能有什么方法令她下马。
      见她没有反应,他便将她从马上横抱下来。
      她万万没想到他竟用这般简单却令她不知所措的方式让她像一只小鸟般安静地在他怀中。
      他向前走了几步,放下她。
      倾越笑道:“你是哑巴?”
      他低下头,笑道:“格格认为呢?”
      她有些许惊讶,这个男人的声音为什么与他的情绪这般不合?面无表情的他,竟将所有的情绪都放在心中,这一句话,终是有了几分无奈。
      “你知道马儿会失控,对吧。”
      他面向她,道:“格格以前这般骑马?难道你不知马儿也有脾气,如格格一般?”
      最后几个字,倾越很是不满,高声道:“什么叫做,‘如格格一般’。你的意思是,我的脾气很不好?”
      他笑道:“我可没有这么说。”
      “你……”倾越一时竟无言以对。
      在他面前这般狼狈,她堂堂一个格格竟在一个无名小卒面前如此失态。最奇怪的是,她竟没有生气,而是很用心地听他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对这个人声音,这个众人中唯一追来挑衅她又看见她的狼狈之相的男人,竟从好奇到渴望。只是不知为何地喜欢这个声音。
      “你叫什么名字?”她忽的咬着唇偷笑道。
      他淡淡道:“小生宁安人,一介穷酸书生而已。”
      “宁安人……”她轻轻念着,小心翼翼。
      “宁安人。”倾越的眼前逐渐暗下来,唯有一轮冷月。
      床边忽然传来一阵响声,她回头一看,地上碎了一地的药罐。
      倾越忙上前去拾起那些碎片,额前的银铃响起,轩绛闻声睁开了眼。
      床前的那人吃力的道:“不要捡了,会受伤的。”
      倾越的手悬在那儿,瞥了他一眼,自地上拾起碎片,起身道:“不捡才会受伤。”
      轩绛这是这般虚弱,自己又要去洛阳。张太医足足医治了四个时辰,一盆盆的血,那般吓人。若是不捡去这些碎片,他肯定跌跌撞撞弄伤自己。本就娇生惯养的,还是小心一点为好。
      倾越避开他不偏不倚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但他似乎没玩没了,道:“我饿。”
      倾越一本正经道:“张太医说了,你不可以吃东西。”
      “我真的饿。”
      “不——行。”倾越斩钉截铁道。
      轩绛很是虚弱道:“姐姐……你变得野蛮了……”
      倾越不好意思地转过身。
      他一笑,道:“但我还是很喜欢你啊。”
      “喜欢我什么?”
      轩绛笑道:“姐姐的聪明和镇定。你让掌柜拿着你的镯子去找徐大人,还是怕我的最后时间和生机被毁……若不是姐姐你,掌柜可能早被杀了,便不会再有轩绛。”
      “皇上?”倾越唤了他一声。
      “这样很陌生,叫我轩绛。”
      倾越低眉,道:“轩绛。”
      看来这六年来,他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般快乐。如果回到当初,他定然只愿是个无忧无虑的孩子吧。
      倾越踱至窗前,将手背放在他额上试他的温度。俄而收回手,悠悠的舒了一口气,道:“终于退烧了……”
      倾越盈盈起身,道:“我要走了,好好照顾自己。”
      说完,她望了一眼床上不知何时熟睡的轩绛,推门而去。
      刚下楼,徐青便迎上来,道:“格格。”
      倾越扬眉,道:“皇上没事了。”
      “如此甚好,若是皇上有个三长两短,我便是死也难以回天乏术啊……”
      倾越笑着,望着他虚伪的嘴脸,道:“那么,请徐大人好生照顾皇上,我这便要离开京城了。”
      徐青皱眉道:“这便走了?”
      倾越笑道:“是的,倾越告辞了。”
      倾越转身,大步走出客栈。
      此时已是黎明时分,天色微亮。倾越纵身上马,舞着马鞭高声道:“马儿,我们走了!”
      马蹄声声叩地,烟尘滚滚。
      八月的洛阳极是热闹,街上的人来来往往,城门口极为严格的检查着。
      最近因为刺客平绪火影的出现,城里皆是加强了戒备。
      这一趟足足行了三天三夜,此时已是傍晚,马儿已累得不堪。
      倾越牵着马儿,穿梭在花街上,并未发现什么奇怪的现象。那么,究竟什么是“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的地方呢?
      倾越边抚着下巴,边思索着。
      “莫非是……莫非是……”倾越恍然道,“原来如此。”
      树叶声声,山山寒色。
      洛河边,霞光遮下来,一种莫名的美感与安宁荡在心间。雁儿成群结队南飞,看上去宛若数个黑点,缀饰着灿烂的天幕。
      扑通——
      一块石子落入水中,泛起点点涟漪。
      一青衫男子拾起边上的石子向河中投去。
      他面容十分清秀,唇角似笑非笑般微扬着,他的样子让人想到一种白,很纯很纯的白。
      倾越踏在落叶上,望着他的背影浅笑。
      “来了。”男子闻声道,同她一般浅笑。那笑容很干净,没有别的成分。
      倾越上前去,坐在他身旁,望着他的侧脸,感到一种水般的温柔。
      “皇上受伤了。”他淡淡开口,她却一愣。
      他——为什么问这个?
      倾越怔怔道:“是。”
      他将一块石子扔入水中,很是平静地问:“你有没有什么话要问我?”
      倾越咬着下唇,摇头。
      他面向她,挑眉道:“当真?”
      他打量着她,从额前的银铃到那双绣着梅花的鞋,冷笑着偏过头去。
      心中却是沉重——她如此风尘仆仆,为何要问这些?
      倾越嗔怪道:“有。当然有。我问你,我既已找到‘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的洛河,你便要去哪儿都带着我了。你为何不关心我的安安危,而是提皇上呢?宁安人你真是的,我呢?你把我当作什么?”语气不是反问,而是疑问。不是陈述,而是肯定。
      他转过脸去看她喋喋不休之样,这般的语气和貌似在理的却刁蛮的话在他听来,这般可爱。
      他笑道:“那么,你想怎样呢?想让我如何?”
      她眨眨眼,道:“当然是应该告诉我,见到我很开心了。不会一个人先走,去哪儿都带着我。”
      他淡淡道:“我有目的。”
      她戛然而止,许久方笑道:“我知道。”
      他忽然皱起眉,道:“即便如此,你也不怕我居心叵测?比如,我真正的目的不是救她。再比如,只是利用你,根本没想过带你走。”
      她听着,面色不改,道:“你不会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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