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大雨》渔村欢喜

1、第一场雨

　　第一场雨

　　夏小雨大四了，准确地说，在这四月里，她的大学时光乃至学生生涯仅仅剩下不到两个月了。夏小雨本科就在她出生长大的W城的一所三本院校，从大一到大四都从来没有想过要继续深造考研，于是从去年的冬天开始就各种奔走于招聘会，也实习了两家公司，一家她不满意公司，一家公司不满意她。于是就这么着，四月份了，夏小雨还是没有找到将来的生计所托，长期的希望与失望交杂，让她连做梦都能梦到offer砸向她。

　　又是周末，对于家就在W城的夏小雨来说，周末能回家吃嘛嘛香可是她大学四年来炫耀最多得瑟最多的事情了。夏小雨家境并不算富裕，要说起来也算是长辈真知灼见，在W大旁边置业，几十年风风雨雨过去，就算数次改建，夏小雨家里依然靠着产权有着还建房以及一楼一间小小的门面。父母都没读多少书，用着这间门面开着家奶茶店，随着这几年物价越来越高，以前一两块钱一杯的奶茶竟然普遍涨到了七八块，倒是能够凑合养活这个小家庭。

　　此时夏小雨正百无聊赖的坐在自家奶茶店的吧台里，看着门外因为大雨而渐渐升起的水雾。周末本来客流量很大的，可是因为大雨，店里几张小圆桌只有一桌坐着三个女生，看样子也是为了一时避雨而进来的。虽说W城每年那隐藏很深的春天都算是梅雨季节，可像今年这样下得这么大这么急倒是少见。夏爸爸在里屋看电视，新闻里女播音员用冷静的语调播报着预计这两天会下八到九个E湖。夏小雨听罢没来由的抖了一下，似乎又听到了朋友各种嘴损的声音。

　　“看你这名字叫的，夏小雨啊下小雨，看这样子，干脆改名叫夏大雨算了。”

　　胳膊上被人不轻不重的拍了一下，娘亲的声音在头顶上传来。

　　“你这孩子，又发呆了，来客人了也不知道搭理。你好，请问喝点儿什么？”

　　前半段语气强硬如母老虎，后半段温柔甜腻堪称服务业的典范，夏小雨摇摇头，娘亲啊，难道不知道这前前后后客人都听得见么，也不怕这瞬间变脸变声的功夫把别人给吓着。

　　“大杯柠檬绿茶，越冰越好，谢谢。”

　　“哎哟，天儿这么冷还喝这么冰的，对身体不好呀。”

　　娘亲就是这样，因为常年在学校旁边做生意，顾客大多是二十左右的年轻小伙子小丫头，这念念叨叨的毛病一直没去掉。兴许也正是这一份如同自家妈妈的关心唠叨，奶茶店的生意一直很不错。夏小雨抬起头正准备跟妈妈说每个人体质不一样，以免又出现些许尴尬，对面站在吧台前的女生却笑着开了口，清新的嗓音让人不自觉地有几分好感。

　　“不要紧阿姨，我习惯了，车里面空调开太足，现在有点儿燥得慌。”

　　说罢倒也没有转去小圆桌，倒是直接在吧台前的高脚椅上坐了下来。这么面抵面的，夏小雨作为东家，自然是先打开话匣子的那个。

　　“今天雨好大呀。”

　　姑娘正在用面巾纸擦手背上的水，一边应和着。“是呀，在外面走两步感觉像瓢泼的一样。水雾起的，路都看不太清楚了。”

　　“幸好我上午回家的时候还只是小雨，不然挤公交实在是太悲催了。”

　　“姑娘，你的绿茶。”

　　“啊，谢谢。”

　　趁着对方拿吸管准备开喝的空档，夏小雨觉得自己跟客人主动示好的阶段应该可以告一段落了。于是低下头，移动鼠标刷新了下笔记本上开车的网页。

　　“你也刷小粉红呀~”话语还是来自于这个长相甜美声音清雅的姑娘，不过，这语气里却多了几分刚才没有的惊喜。对于这种惊喜，夏小雨非常明白，三次元认亲是惊喜但是偶尔又充满惊吓的。萌点一致就皆大欢喜，萌点逆了就悲催了。当然，大多数情况下基友们还是倾向于求同存异的。

　　于是接下来的将近半个小时，夏妈妈看着自家闺女儿跟绿茶姑娘两颗小脑袋越凑越近越凑越近，时不时传来“真的吗，我也是啊！” “啊对！我也萌这个！” “某某好看么，我晚上回去看” “某某某看得哭死我了，可是真的好看”诸如此类的话语。聊着聊着，两个姑娘表情都越来越眉飞色舞，夏妈妈笑着摇了摇头，果然还都是年轻的小姑娘呀，正是看着树叶落下都会觉得好笑的光景。

　　绿茶姑娘手中的绿茶渐渐见底，夏小雨见了对已经转身进去里屋的夏妈妈大声问到。

　　“妈，双皮奶还有不？”

　　这双皮奶是夏家奶茶店的镇店之宝，基本做出来半个小时之内就没了。夏妈妈倒也不急着出来，直接就在里屋里应了。

　　“特地给你留了两份，在冰箱里呢。”

　　夏小雨蹦下高脚椅，走到店里的冰箱前，边开门边扭头冲着绿茶姑娘得瑟。

　　“我家的双皮奶可有名可好吃了，还上过报纸呢。如果不是我妈知道我今天回来特地给我留着，一般这个时候是铁定都卖完了的。”

　　绿茶姑娘笑弯了一双大眼，“是嘛，我今天沾了你的大光了。”说罢又伸手去拉自己放在吧台上的包，“多少钱呀？”

　　夏小雨端着两碗双皮奶走近，故意瞪大眼睛。“我请你的，说什么钱呀。”

　　“那你把绿茶的钱也还给我呀。”

　　夏小雨把双皮奶放在吧台上，故意端正了神色。“那个是我娘卖给你的，不给还。”

　　说罢两个姑娘又一起笑了。有时候人与人之间就是这么奇特，即便是第一次见面，也丝毫不觉得生疏，就像是认识很久的老朋友一样。也正如有些人虽说相识很久，却在单独相处的时候依然各种尴尬不适。就这样又是热闹欢快的边吃边聊了许久。绿茶姑娘看看手机竟然已经快四点了，看看外面雨似乎也停了，两人都不禁感叹真是时光如梭呀。给对方留联系方式的时候，两人才想到到现在还都不知道对方姓什名啥呢。

　　“我叫夏小雨。”在这种天气里说出自己的名字，活泼的姑娘也是难得的带着些许腼腆。

　　绿茶姑娘会意地看了看依然灰蒙蒙的门外，笑了。

　　“我叫高雅。”

　　扑哧~这回笑的是夏小雨，笑得毫不客气，一点意思意思的情面都不留，分明是咱们也就半斤八两的意味。为了表明绿茶姑娘，哦不，现在应该是高雅姑娘的名字比自己的更有杀伤力，夏小雨促狭地问到。

　　“你不会还有个哥哥叫高贵吧。”

　　高雅自己也抿嘴笑了笑，“我是有个哥哥，不过他叫高明。”

　　语罢，奶茶店里仅有的三两个顾客，又看到这两年轻姑娘一起笑得肩膀都抖了起来，不觉也一扫这天气的阴霾，心境开阔许多。人总是多多少少会被周围的环境所影响，看多了美好的事物，自己也会觉得整个世界都美好起来了。只可惜当今的主流却是大家都热衷于传播看到的负面消息，即使知情者出来怎么辟谣，负面消息总是比辟谣的真实传播地远之又远。

　　两人一起走到奶茶店门口，雨势比起刚才来说已经小了很多。高雅却突然啊地低呼了一声，夏小雨顺着高雅的视线，发现W大门口已经是一片汪洋。也难怪了，连着下了这么久的暴雨，水淹上来也是正常的，看这形势，最深的地方保守估计也到一般姑娘的大腿位置了，倒是真的不好走。夏小雨见高雅明显担忧的神色，连忙出言开解。

　　“淹水了不要紧，不好过去坐公汽就打个的吧。”

　　“不是啊，你看到校门口那辆淹了的车没？”

　　顺着高雅手指的方向，夏小雨果然看到一辆黑色的小轿车淹在水里，因为正好停在低凹处，水将近漫到车顶。再看看高雅忧郁到有些郁结的神色，一个想法渐渐在夏小雨心中生根发芽，直到脱口而出。

　　“那个倒霉的车主不会是你吧？”

　　回答她的是近乎悲愤的点头。两个姑娘一时之间也没有旁的办法，把情况告诉夏爸爸，夏爸爸马上给附近的交警队打了电话。高雅也只是惊慌悲催了那一瞬，这会儿早就平静下来，拿出手机给她哥哥打了电话，不过挂完电话后，姑娘的神色更加悲愤了。

　　夏小雨小心地问了句，“你哥他，嘲笑你了？”

　　高雅马上皱着一张脸，“是呀，你看他，跟我是不是兄弟啊，还落井下石。”

　　夏小雨很想说他跟你本来就不是兄弟啊，是兄妹啊！你被打击得思维混乱了麽！不过看着皱着脸的今天刚认识的好基友，她还是把到嘴边的话给吞了。嗯，现在不是在伤口上撒盐的时候。等伤口好了再给她撕开撒盐才是正途。

　　高明同志来得倒是算快的，由此推断，虽说嘴上不留情高明同志心里还是重视这份兄妹之情的。西装革履的高明走进奶茶店的时候，还是引起了店里面仅有的五六个人的一阵小骚动的。

　　高雅赶紧迎了上去，“穿这么人模狗样干嘛，求关注呀。”很明显，兄妹爱在打击报复面前不堪一击。

　　高明倒是没什么反应，单的笑了笑，不慌不忙的解释，“接你电话的时候开着会呢。打电话给交警没，车子我也没办法，顶多就能接你回家。”

　　“打了。本来就没对你指望太多。”说着，又拉着哥哥的衣袖到夏小雨面前。“呐，这是我哥高明，这是我姐儿们夏小雨。”

　　“你好。”

　　夏小雨看着自己面前伸着的手，有些愣怔，恍惚了一下赶紧伸出双手握了上去。一种自我嫌弃的自我唾弃随即而来，尼玛你要不要表现得这么土包子啊，握手就握手，你两个手是要做啥啊，你是要表现得多么热切啊，活脱脱像新闻里被领导慰问的小市民儿啊。

　　不过兄妹两此时都没注意到夏小雨心中的暗潮涌动，交警叔叔，不对，交警哥哥来了，高明过去跟他商量对策。高雅神秘兮兮的凑近，压低声音说着，“夏小雨，那个交警的名字也好好玩儿啊，你猜他叫什么？”

　　“哈？难道叫夏大雨？”

　　这不能怪夏小雨没什么幽默细胞，一时之间倒是真的很难想出什么画龙点睛的名字啊，毕竟咱也不是神婆。

　　这边厢高雅已经咯咯咯快忍不住笑出声了，“那个交警啊，他叫路畅，啊哈哈哈。。。”

　　噗~怎么今天专门遇到名字这么喜感的人呢。自己也是憋笑到不行，却不忘吐槽着笑得花枝乱颤的高雅。

　　“我说高雅女士，请注意影响，保持你温婉高雅的形象，谢谢。”

　　“又没外人，注意个毛线球子啊。”

　　夏小雨对于高雅这毫不在意的行为痛心疾首，两个姑娘自然又是欢乐的插科打诨一番。那边厢高明和路畅也沟通完毕，眼见时间不早，于是大家决定各回各家各行其是。高雅外表看上去倒是人如其名，可是估摸着也是窝里横吧，至少现在完全不是那回事儿。正跟夏小雨认真上演着依依不舍十八相送呢。高明跟交警道了谢，看到这情形，手指往高雅额头上弹了下。

　　“得了，演啥呢，回家网上就能聊了。想见面了打个电话一约就出来了。”

　　高雅冲自己哥哥做了个鬼脸，冲里屋的夏爸夏妈都说了声再见，一路嘟嘟囔囔的跟着高明出门上车。

　　夏小雨回到柜台里面，自己安静了会儿，突然冲着准备做晚饭的夏妈埋怨。

　　“妈，你怎么不给我生个哥哥啊，你看高雅有哥哥多神气呀。”

　　夏妈妈就算是习惯了自家女儿不定时的抽风，这会儿也是哭笑不得。对于这个抽风的女儿，最好的办法就是别搭理。果然，夏妈妈看都没看她一眼，直接去厨房做饭了，剩下夏小雨一个人在那儿怨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