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不会再有的唯一相遇》安乔夏

19、短故事·少年与国王

　　宋裴逸躺在手术室内。
　　阔大的手术室内，就只有机器的“滴滴”声和递物件的声音。那冰冷的钢质手术刀在那刺眼的强灯光下，射出一道道白的让人心寒的冷光。

　　躺在手术台上的人，是一心会的国王。
　　那个权倾黑白两道的国王，如今只是安静的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原来，无论是国王还是平民，到最后，都是一样的。

　　他似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但严格地说，那不是梦，那是过往。
　　那段辛酸却充满激情的回忆。

　　他们家从好几辈数起，就一直是混□□的。这点，从他记事开始，他就知道了。他们家族的一心会，虽然日益壮大，可是依旧改变不了他是混□□的事实。他虽然对这个并不反感，可是在普通人看来，混□□的人，没几个是好的。那些人打量他的目光，不是害怕就是睥睨。他讨厌，甚至厌恶他们的那种目光。

　　他从小就是按照家族的安排成长。他不到十八岁，就可以带着人马去和人厮杀，那时的他，真的可以做到杀人不眨眼，那种看人鲜血流出的快感，他有种说不出的成就感与虚荣。他的父亲告诉他，在他二十岁的时候，他会接管一心会。
　　可是还没等到他二十岁，他的父亲就死了。没等多久，他就被人踢出一心会。
　　而后，经过调查，他知道了内幕。是帮会里的人不满父亲，便在一次“货物”运输的时候，设计陷害，使他的父亲死于非命。

　　他被踢出一心会后，便经常被以前结怨的人围殴。即使他再怎么了不起，可单打独斗的对着一大群人马，终究是吃力的。那些人以前见他是一心会的人，所以不敢和他硬碰，可谁知一旦他失势，那些人都落井下石，不单止还处处拳脚相向。

　　在那时，他立志，要夺回一心会。

　　他在□□混了很多年，都可以说是混这道的人都知道他。虽然他的学历很高，但是没有人敢用他。他在多次求职后，才找到了一个小小的建筑包工头的职务。
　　他看不上这个职务，可是他不得不向现实低头。他现在连混日子都是问题了，还谈什么夺权？

　　就在他在建筑工地混的时候，他结识了一个人。
　　森勇骏，他是工地的预算工程师。他和那些跟他混饭吃的工人都要看他吃饭。

　　他因为要经常和他商讨建工时的价钱，所以他们慢慢变得熟络。

　　宋裴逸在工作中，渐渐磨掉了他年少的狂傲与自大。可是，他还是忘不了，那些如血般刺眼的过去。
　　他自己创了个小帮，有几个喽啰跟着他。他白天在工地干活，晚上在外面做起老本行。

　　森勇骏虽然看起来是个文绉绉，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可是尽管如此，他的头脑，却给予了宋裴逸许多的帮助。森勇骏总能为他出谋划策，做他的幕后军师。

　　有一次，他从外面回来，赤裸着上身，满身是血。当时森勇骏在工地周围散步，看到他满身是血，着实吓了一跳，立马帮他包扎。

　　他虽然流着血，但却笑的很灿烂。
　　那是森勇骏不解，宋裴逸却说“我很快就会再次成为国王。”
　　森勇骏听了他的话后，似笑非笑。“如果你成为国王，我给你打工。”
　　宋裴逸听后笑了。如果是别人说，他一定会认为那是讥笑，但如果是出自他之口，他一定不会那样认为，他知道，他那是在鼓励他。就凭他们一起看了十二遍《Once Upon a Time in America》。
　　“我会成为国王的。”

　　其实森勇骏知道，宋裴逸会成为国王。
　　果真，在不到两年的时间，他把自己创立的帮派发展成了一个可以比肩一心会的大帮派。即使如此，但因为他们没有一心会那扎实的根基，所以也仅仅只是追得上。

　　“已经两年了，我不想再等了。”宋裴逸靠着黑皮的办公椅，对坐在他对面的人说着。
　　森勇骏没有抬头看，只是低头琢磨着正在和宋裴逸下着的棋局。

　　“不能急，一急就前功尽弃了。虽然帮派现在壮大，可是根基始终未稳。突然行动，把握不大。”

　　“如果这次不动手，就没有机会了！”宋裴逸对着眼前的人还可以这样从容镇定的看着棋局，突然一股无名火往上冲着。“下周，他们将把“货物”海运到南亚。只要这笔生意成了，不仅仅是他们得到了一大笔的利润，而且他们还会得到南亚那边的信任和帮助。”

　　“那你想怎么样？”

　　“把‘货物’和人都一起沉在太平洋。”

　　森勇骏不由皱眉。手上玩弄着的棋子，忽然掉落在地。
　　“不用如此赶尽杀绝吧。”
　　宋裴逸的神情不似往日那般吊儿郎当，反而有着他甚少露出的冷淡。
　　“他们从设计陷害我爸的那日起，就知道会有这天的。”他不是不冷血无情，只是他不常表现出来而已。

　　宋裴逸从来就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他说得出就一定做得到。他很快从各种手段中拿到一批上好的炸弹。

　　他暗自安排人手在那艘船上动了手脚。在船舱所有隐蔽的地方，都放了炸弹。整艘船加起来足足侑好几十个炸弹。可以把这艘船炸上十多次。

　　他在期待那日的来临。

　　宋裴逸想以这些炸弹，给那些设计陷害他们宋家的人一个始料不及的“意外”。他自信的认为，他会成功。

　　虽然一心会那些老骨们不知道宋裴逸的计划，可是他们也不是傻子，毕竟都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做事总会留着一手。他们猜想宋裴逸一定会动手脚，所以早就做好对付他的法子。

　　出航的日子到了。

　　一心会的人等着这天，宋裴逸也是。

　　他坐着直升机，在轮船的上空等着。
　　然而，在他准备下手时，他那原本监视着轮船的摄像头突然出现了雪花。过了一会儿，屏幕上出现了一个人。

　　那个人宋裴逸在熟悉不过，那个是他曾经的“好世叔”——柳承浩。

　　“小子，不错啊，敢在我的船上放炸药，要不是我去检查仓库的货物时发现，到我沉尸大海都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宋裴逸知道自己的计谋被发现了，也不紧张，相反，他更是饶有兴趣的看着屏幕的人。

　　他拿起手边的电话，拨向屏幕上的人的手机。他一边拿着电话，一边看着屏幕。
　　“柳世叔，就算你发现了炸药又怎么样？我相信你也是知道的，那些炸弹都不是那么好弄的，你船上虽然人多，可是真正会拆炸弹的，也没多少，你来得及拆吗？而且，万一弄不好，那炸弹，可是会提前爆炸的。”
　　宋裴逸的说话的语气带着一股戏虐的味道，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

　　柳承浩也不害怕宋裴逸的威胁，他让手下的人抱来了一个婴孩。
　　那是一个才一岁多的小男孩，宋裴逸的屏幕上又多了一个人，一个睡着正香孩子。

　　没一会，小男孩似乎被吵醒了，他睁开那双生的极好的眼睛，黑亮亮的眼珠子一直看着抱着自己的人，他一点也没有害怕，相反，他的嘴角一扬，带着几分兴奋。

　　宋裴逸瞪着屏幕，看着柳承浩手里的孩子。
　　“宇彬……”

　　年幼的宇彬不知道自己正身处在危险之中，只是一味的笑着。
　　他那天真无邪的笑容，似乎让一切定格。
　　“宋裴逸，你这小子，想你儿子没事，最好给我安分点，好好护送到南亚，如果我出了什么意外，你儿子是第一个给我陪葬的。”

　　宋裴逸的双手，慢慢紧握成拳。
　　原本所有事情都会跟着他的步伐走，可是到最后，他算漏了。

　　他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白白流失这个可以让柳承浩葬身大洋的机会。可是，他不能。
　　宇彬，他还那么小，不可以……

　　就在宋裴逸左右为难的时候，森勇骏拍了拍宋裴逸的肩膀。

　　“你继续和他保持通话，不要让他有什么怀疑，拖住他。我下去把宇彬救上来。”森勇骏从一旁的箱子中取出一把m9手枪，藏在怀里，方便拿出，也不易被发现。“现在快点把安在轮船前头的炸弹一个一个逐步打开。我趁乱下去。“

　　宋裴逸眼浮出了一阵犹豫。“太威胁了，弄不好不单止是宇彬，你也会死的。”

　　“相信我。”说完，森勇骏已经让人把飞机飞低些，宋裴逸快速按下按钮。顿时船上发出一阵很大的声响，慢慢，轮船的前头已经开始起火了。

　　森勇骏就在这个时候，溜进了船舱。

　　在宋裴逸吩咐人作手脚的时候，他已经研究过这艘船的结构了。他从甲板下来后，只要穿过这个长廊，沿着楼梯，走两层后，就是柳承浩的那个房间。

　　炸弹的响声从船的前头传来，一直不断。

　　一心会的众多人马已经再船头控制情况。
　　森勇骏不用费什么力气就来到了那个房间的门口。

　　门没有完全关上，留了个略大的门缝。他仔细看了很久，发现里面没有人，只有宇彬一个人在地上玩耍。

　　森勇骏一心只想着宇彬，就当他抱起宇彬时，一个声音从他后脑传来。
　　一个冰冷的金属抵着他的后脑。

　　是枪。

　　“把孩子放下。”柳承浩的声音从后面响起。
　　果然，这是一个局。

　　森勇骏只好照做，就在柳承浩想搜森勇骏身上有没有带机械时，森勇骏一把抱起宇彬，从怀里掏出m9指着柳承浩。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一丝的懈怠。

　　两人都拿枪对着对方。成了个僵局。但是，森勇骏处在上风的位置。
　　因为，如果他和宇彬现在死了的话，柳承浩就失去了谈判的砝码。
　　没等多久，森勇骏射了几法子弹后，便迅速往甲板上走。

　　而柳承浩也在后面追着，时不时朝前开枪。有几枪差点打到了宇彬。

　　等森勇骏冲上甲板时，他的背部已经中了两枪，而他的怀里的宇彬却毫发无损。他抱着宇彬踩着直升机的绳索往上爬，他先把宇彬送上了直升机内，正当他自己准备爬上去时，柳承浩在甲板上对着他开枪，有两枚打到了他的身上。
　　欲向上的身体突然如风筝脱了线般，直往下掉。

　　他身上本就有不少伤，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了下来，留了一大滩血。

　　宋裴逸在上面看的触目惊心。

　　他拿出远程射击手枪朝同样受伤的柳承浩的心脏射去。
　　柳承浩没有注意到在直升机上的宋裴逸，来不及闪躲，子弹已经打入了他的心脏，血管里的血都喷溅出来。

　　宋裴逸从沿着绳索跳到船的甲板上，他看了看勇骏的伤势，不由一阵忧心。他伤及的全部都是关键的地方。

　　已经很难救得回来了。

　　然而，柳承浩瘫躺在地上，手里却一直紧握着手枪。
　　他朝宋裴逸射去，子弹刚离开枪膛，手枪就从他的手中滑落，他那极力睁大的眼，最终还是合上了。

　　子弹原本时对着宋裴逸得心脏，可是子弹在一半的时候就偏了，只打到了他的肩膀。
　　宋裴逸吃痛地低喊一声。

　　森勇骏缓慢地睁开双眼，看到了身旁的宋裴逸。看到他狼狈的样子，不由一笑。突然想到了当年宋裴逸被人打，回来时候的情景。那是的他，也是那样狼狈，头发凌乱不堪，身上沾满血。

　　是不是人快死的时候都会想起以前？

　　宋裴逸听到他莫名其妙的笑声，愣了。
　　“还笑什么啊，你忍着，我这就送你去医院……“他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咳咳……”森勇骏，急咳了几声，“我自己身体如何，我知道……而且你现在肩膀受伤了，这里一时半会也找不到人，你快点走吧，一会在忙船头的人回来，你单枪匹马的，怎能抵挡。”

　　“开什么玩笑。你这家伙可是答应过我，等我夺回一心会，你要给我打工的。”说着，宋裴逸撑起森勇骏的肩膀，想把他背起。可是因为肩膀受伤的关系，总是背不起来。

　　森勇骏看着眼前的事物，越来越模糊，只能硬撑着，从身旁捡起手枪，往自己的心脏打了一枪。

　　血迅速染红了上衣，不少血还溅到了宋裴逸的脸上。
　　那热呼呼的鲜血，让宋裴逸一震。
　　“你这个疯子，不要命了吗！”

　　森勇骏已经睁不开眼了。他的气息也似有似无。
　　“我知道，如果我不死，你会一直在这里的，那样，不如我先走吧……“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几乎听不到。

　　宋裴逸看着眼前的人，不由大声骂道：“你这混蛋。”
　　“呵呵，混蛋，我当了好久了……逸，照顾好小萱，我还没有见过她呢……“他似乎还想说什么，可是他已经支持不下去了。

　　宋裴逸看着森勇骏倒在甲板上，突然想起什么。

　　－“如果有一天你死了，你会选择葬在哪里？”
　　－“额……大海。”

　　宋裴逸艰难的站了起来，看着眼前那一望无际的海，他笑了。

　　“你真会挑地方。”

　　他艰难地爬上直升机上，空荡地的直升机，只有宇彬微小地呼吸声。

　　他看着下面渐渐下沉的轮船，眼不由一冷，按下了安在轮船上的最后一批炸弹的装置。

　　“我成了国王。”可他一点也不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