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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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倾城在同学会之后约我到咖啡厅叙旧，我们坐着她的车子停在上岛门口。
咖啡厅里放着老旧的音乐，fly to the moon,私奔到月球，真是有着无限风情的浪漫幻想，怎么可能呢？一光年已经足够久远到让人精疲力尽，何况不只一光年。
我看着面前优雅的搅拌卡布奇诺的沈倾城，她和高中一样漂亮，张扬，日渐成熟使她褪去了原本的青涩，愈发妩媚生动。
我不知她想说些什么，和我还能说些什么，于是就干脆静静坐在那里等。
沈倾城先是跟我，张三，李四，王五，赵六，钱二麻子的乱扯了一通，谁谁搬家了，谁谁发财了，谁谁娶了一个丑到爆的女人，谁谁进财政局找了一个肥差，其实是靠他有钱的老爸，我静静的低头听着，懒得搭上一言半语，面前的蓝山冒出香醇中带着微酸的气息。
“你还记得顾青城么？”她轻声问一句。
我点点头。
沈倾城点燃一支烟，修长的手指有些微的颤抖，她猛地吸了一口烟“他忌日，今天。”
席间陷入一片突如其来的静默。
2
顾青城是开学后一个月来的，逃过了之前堪称漫长的一个月军训和刚上课一个月内的适应期。
因为盛夏的季节里接受军训，所以在挥汗如雨的同时，同学们也因为这种近似于共患难的情形而迅速的熟悉起来。女同学在新的班级里找到了新的伙伴，结成不同的小团伙一起逛街，吃饭，讨论八卦，或者结伴回家。男孩子们则是呼朋引伴的去打篮球，讨论世界杯，偶尔将四处听来的荤段子，此外有时会讨论高中已经开始发育的女孩子。迅速的和初中的朋友淡化为点头之交，毕竟不同班，甚至在文理不同学科，友情变得又脆又薄也是理所当然。
总之，一切都已显示出未来三年的雏形。这所学校的特别之处在于一进校门就会分文理学科，应试教育的产物之一。生活中原本就有很多不合理且无法改变的事情。有什么办法呢，所以未来的三年都要这样度过。
顾青城在这初成雏形的格局里略显孤单。
我想我最初就是被这种孤单所吸引。
3
等我回过神来时，对面的沈倾城已经离开，卡布奇诺还在散发最后的温度与香气。
大脑里隐隐约约还残留着她的话尾音，“别再执着了，放弃算了。”后来又说了什么事吧，不过大脑里一点残痕都没了。
我喝一口凉掉的咖啡，电话在这时响起来，屏幕上显示新简讯。
“遥，那位要买你的画的老板已经到了，要我去接你么？蓝蓝”
我回复“不用。”一面按下发送键，一面起身推开门。
十二月的街上有充足的风，而且莫名的下起小冰粒子，比下雪更让人讨厌，天空拉着一张长脸，似乎下一秒就要重重的啐地面一口。
我回到画室时，已经失去知觉的脸颊和耳朵因为室内的温度开始迅速发热。
那位肚子有五月孕妇规模的老板已略显出不耐烦。呵，又是来花大价钱装高雅的，我沉下眼睛，几幅画就想掩住铜臭味么？未免对我画技信心太足了吧。
画室是上下两层，这幢楼是用来卖画的，也算小有名气，颇有些富人买画，只为别人来家里时好说一句“看见那幅画了吧，路卫遥的。”仿佛因此就立刻有了高雅的艺术品位似地，以为能骗过谁。我们总是先自欺，再欺人。
我悠闲的坐在放置在圆形展厅中间的小藤椅上，薇凉刚刚送来的花茶在雕花小圆桌上散发香气。
“陈老板，随便挑挑，本馆艺拙，有什么不足的还请您指教。”薇凉陪在“五月大”老板身边上了楼。
五月大老板环顾展厅，突然将目光定格在了其中一幅，两个模糊的影像，分不出性别长相，黑色人影背后是巨大娇艳的蓝鸢尾，开的正繁盛。
4
其实仔细说来，我和顾青城也不是没有交集，虽然更多的都是我单方面的耽溺。
大概是高二上学期，学校不知道哪个领导放下屠刀一心向佛，决定痛改前非，素质教育，实施久闻其名不曾谋面的“春游”政策。
上车之前心里非常忐忑，四个小时的车程是不算短的一段时间，两个人一排座位，我看着老师从名单上念名字，手心里沁出细密的汗珠，心里像是有什么神奇的感应。
拜托让我跟他坐一起，拜托。
真的是非常神奇的，我和他的名字从老师嘴里并列念出来。“顾青城，路卫遥。”并列在一起，非常的，好听。
然后就是四个小时的车程。他将耳塞递给我一支，打开MP4，在里面选歌，缓缓传入耳中的是周杰伦低沉磁性的声音——
冷咖啡离开了杯垫
我忍住的情绪在很后面
拼命想挽回的从前
在我脸上依旧清晰可见
最美的不是下雨天
而是曾与你一起躲过雨的屋檐
回忆的画面
在当着秋千
梦开始不甜
你说把爱渐渐放下会走的更远
又何必去改变已走过的时间
或许命运的签只让我们遇见
只让我们相恋在这一季的秋天······
我的心在一瞬间纠结起，仿佛被太阳晒化的积雪，一滴一滴的啪啪打到地上，眼睛有些酸涩却不能痛快的表明情绪。
我闭上眼睛。
“困了么？肩膀借你，不要枕着玻璃，容易伤到头。”身边那个人说着，将我的头按到男生因为发育过于迅速而略显单薄的肩上。
说实话，枕上去并不舒服，对方突出的肩骨和我的颧骨随着车子的颠簸而轻微撞击，微微的痛感提醒着心脏，那里正以秒表的速度跳动着，一下一下，又重又快。
等醒过来已近两小时后，耳朵因为长时间塞耳塞很痛，总之是不太舒服的一觉，但是——
非常的格外的难以言喻的，甜蜜。
我在醒来之后便迅速的抬起身，脸颊却不由自主的发烫，红色蔓延至耳根处，整张脸在下一秒就会燃烧起来似地，我装作不经意的迅速扭头看窗外。
飞鸟正从南方返回北方，带着遥远而陌生的气息，青色的翅翼滑过黛色的天幕和高低起伏的黑色电线，显示出远处萧索的山脉，像是笼在一层大雾里，该怎么比喻呢，像是遥远的未来那样模糊不清。
耳边传来男生处在变声期特有的公鸭嗓：“不说谢谢吗？”
我从随身的口袋里掏出纸和笔，谢谢，写下的俩个字因为车子的关系有点歪歪扭扭。
他大笔一挥，不客气。颇有些龙飞凤舞的味道。
看到这里懂了么？这是一个曾经的哑巴对往事的赘述，这是一个哑巴对曾经的往事的赘述。
5
“五月大”老板已经选好十张画，里面赫然放着那副《距》，时至今日，我明白蓝薇凉的意思，时至今日，我已没有立场去捍卫什么。
蓝薇凉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正发出漂亮的光芒，我的右手无名指上是同款的对戒。只是订婚戒，蓝薇凉却买的是无名指的尺寸，她满不在乎“反正要结婚，中指换到无名指也是迟早的事情，直接带无名指呗，又省钱又省力。”我没反驳他。
也许是我太亏负她。总是让她这么没有安全感，女人的第六感非常准确，我爱着一个人，非常非常。不是她。
我舍不得看着那个人就这样拿走《距》，我是为生命的《距》是我与他唯一的联系了。
蓝薇凉，我是根本不可能忘掉他的，即使蓝鸢尾里的两个男生挂在别人家的墙上，成为炫耀工具一般的存在。你明白了么？
我在纸上写，蓝薇凉，你是自由的，离开我好了，不用这样。
蓝薇凉的眼睛里蓄积起泪水，声音微微的颤抖着转向“五月大”：“那个，先生，这幅画您不能拿走，这个是非卖品。”
其实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人就总会碰见那么一个人，轻易掀翻你一切所谓的自我，牵动你的每一根毛细血管，让你受尽委屈却心甘情愿，在他离开你那么久之后，还是无法轻易忘却，每一次回忆起都会声音哽咽，泪盈于睫。
于蓝薇凉，是我。
于我，是你。
6
我开始练习说话，一开始只能发出一些模糊的字符。“恩”“啊”，按着拼音发出那些奇怪的走调了的音节。
另一件事是开始偷偷画关于他表情的素描，在一个封面是一支蓝鸢尾的速写本里。
另一件事是班花沈倾城充分发挥“幸福要靠自己争取”的精神倒追顾青城。顾青城其实非常英俊，成绩中上，但不怎么爱好体育，眼睛很漂亮，是浅淡的褐色，头发在阳光下光泽很柔和。
尴尬的时候会一边挠头一边傻笑，表情可爱。生气的时候会撇嘴巴但不会皱眉，非常安静的时候不多，热血沸腾的时候就更少。站在人群里总有点什么格格不入的东西散发出来。
这是我的观察。
那是我的速写本里几乎已经集齐了他的各种表情，连很少出现的热血少年也有了，却少了惊讶。
好像什么都能在他预料的范围内进行着。
7
世界上有很多爱情，你无法给自己那些“我只爱你一个人”“我会永远爱你”“除了你其他人不能让我心动”这样的话提供证据，因为这不可能，生命如此漫长，你会遇见无数令你心动的人，无数令你欢欣鼓舞的人，会有很多浪漫的爱情，但是，所有人里，只有他给你的爱情最美最好。
这句话可以加上“有且仅有”。
在午夜梦回里为了他少年时牵着你的手在梧桐树下躲雨而怅惘低回。有且仅有他。
所以，顾青城，我有一天也会爱上别的人，和另一个人站在神父面前许下不离不弃，给另一个人煮饭，照顾另一个人生病的身体，用日渐结实的臂膀保护另一个人的单薄身躯，可是——
在我所有的爱情里，有且仅有你的，
最美。最好。
8
蓝薇凉送走了“五月大”，折身回来走到我身边。她轻轻揽住我的肩,将头埋在我的颈窝。
“活人永远争不过死人，是不是？”
“即使他没死你也争不过他。”
”我已经够努力够优秀了，是不是？为什么？为什么不能把他忘了？”
“爱情不是天道酬勤的事情，你知道。”我继续写下去，“这和你努不努力无关。”
“就算是跟我说话也不行？只跟他说话？他死了你就要当一辈子哑巴？”
我不知该怎么为我自私的行为辩解，便沉默的摇头。
她没再写什么，只是静静地把头靠在我肩上。有什么办法呢？那个人，如果能这么轻易的忘掉，就好了。
如果能，就好了。
9
真正的开始熟悉是在高二下学期，因为高中时期特殊的调位子政策，所以在用了一点小手段后，顾青城坐在了我的正前方。
高中秃头老师的调座位政策是第一名全班位置随便挑，第二名剩下的位置随便挑，以此类推。个子高矮是不能作为依据的，升学压力使每个人濒临疯狂。
所以我只是侵入学校的电脑计分系统微略的改动了一个名次——从第二名变成了第32名——之后，就成了他的前后桌。当然我为此付出了一点小代价，秃头老板接近3个小时的人身攻击和唾液飞弹。
那时我已经能够顺利的说出一些话，但我一句也没辩驳，我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个秘密。这是一个我要和他分享的秘密。只和他。
就这样过了一个月，他每天踩着铃声踏进教室，然后坐在我前面。上课时会趴着听讲，自习的时候会频频转过头来借胶带，改正液，橡皮，尺子，演算纸，笔，他似乎除了自己什么都会忘记带。
“昨天晚上看球赛，科比那个灌篮真帅！”会在课间和别人大声讨论联赛。
“数学老师那个发型真是让他····优点去无踪，缺点更出众···”他做着擦汗的表情，数学老师站在他身后：“帮我把水杯拿过办公室来，我忘带了。”顾青城脸色瞬间跟便秘似的匍匐在数学老师身后。这算是课间时常出演的花边剧。
男生在放学后并不会匆匆离去。而我用了“在学校做作业效率比较高啊，而且回家后妈妈唠唠叨叨没完没了很烦人”这样的烂理由留了下来，这是最接近幸福的时光。
顾青城会转过头来扒在我桌子上看我写作业，庆幸高中的作业总是这么没完没了，分享耳机，相同的音乐从银色的MP4里通过细细的线汇入不同的耳中，可以使人产生心灵相通的错觉。
他只看，从来不写，而且有时会睡过去。只在睡觉的时候皱眉。
关于他的回忆太多了。因为当初太用心的收集，储藏，现在反而想忘记也力不能及。
10
蓝薇凉去挑婚纱。其实离结婚还早得很，明年的十月。
她想提醒我，也想逼迫我，可是却先伤了自己。
我几乎要从她身上看见年少的我那些隐秘的心情。看着我是怎样的用全部的力气去喜欢顾青城，看着我是怎样落入万劫不复的深渊，看着我是怎样的想挣脱又是怎样的无法挣脱，最后的最后，是怎样对筋疲力竭的自己说：现在这样已经够好，我不能再要求更多。
午夜的电视会因为你无聊到发狂就跳出好看的节目么？当然不会。相同的，世界会因为你用力的喜欢了某一个同性的人就违背既成的伦理么？当然也不会。
所以，即使用力的喜欢了，也无法更加的靠近一步，停伫在共用的文具，共同分享的一张桌子，共享的一小段音乐，偶然在教室外的地方相遇时用“hi”“bye——”连接而成的短暂对话。
仅止于此。
11
顾青城拒绝了沈倾城的告白。顾青城曾在告白前宣言：“看我们的名字就是要在一起的，等着瞧·”这话是对一个准备向顾青城告白的低年级小学妹说的。她转过身来问我：“哑巴，你说是不是？”神色傲慢笃定。
而顾倾城用一句：“说完了吗？那我回家了，再见。”应对了沈倾城的“我喜欢你，我们在一起好不好？”
这件事一度让我的心情爽到翻，于是我做了一个决定，我要让顾青城分享那个准备已久的秘密。
12
昨天下午下了雪。天气非常压抑，灰色的云块像是没有调匀的色块，坐在教室里可以听见外面北风的嘶吼，凌厉的呼啸声冲进耳朵里。
风啪啪的拍着窗子，教室像是浮在天空的岛屿，温暖且安全。暖气在耳边散发出滚烫的温度，用耳朵凑近铁管，能听见沸水流淌的声音。
顾青城照例的将银色耳机递给我，我没有接，抬头对上他疑惑的眼睛，“为什么拒绝她的告白啊？”
“什么啊？”
“沈倾城。”我并不想讨论这件事，但想不出其他可以向他传达“我会说话了”这个信息的媒介。
“喜欢的不是她呗。”他满不在乎的开口。之后才在从mp4里找歌的时候蓦然抬头，太过惊讶使他发出“啊——”这样的音节。
“你会说话啦？”从未表现过的惊讶表情。
“嗯。”我仔细观察他的表情，铅笔迅速在速写本上勾画出他的脸部轮廓。
后来才慢慢的回味出，他说，喜欢的不是她，而不是简单的不喜欢她，他有喜欢的人，只是不是她，这一点让我有点不知所措。
“你个死小子，以前都是在装深沉么？骗我们这么久？”他一面拽着我往外走，一面用拳头敲我的肩。
两个人身上是同一系列的kappa，若穿在男女生身上，大概会被打趣成“情侣套装”吧，而穿在两个男生身上得到的是“撞衫了哟，想扮演打虎亲兄弟啊？”
我很想大吼“去你妈的亲兄弟！”但是即使是17岁的路卫遥也清晰的明白，世界上有太多不合理的事，以你无力抗拒的姿态横行了整个世界。即使这件事并没有损害到谁谁谁的利益，但亚当和夏娃说的是“不许！”。有谁在乎这件事合不合理呢，合不合理根本无关紧要，要紧的是伦理说了：不许！
谁管你有多用力的在做这件事呢？
结局是两个人踩着积雪去吃了校门口的“正宗云南过桥米线”，顾青城假装疑惑的问老板：“老板，你们为什么从云南搬到这里来啊？”
老板更疑惑：“谁说我们从云南过来的？”
“不是说正宗么？”
终于明白被耍了的老板无奈的笑一笑，倒是老板娘笑着端上米线，骂一句“臭小子”。
热气腾腾的米线熏得眼眶发酸发胀。
13
“路卫遥，好看么？”蓝薇凉向我冲过来，将手里的照片递给我，是试拍的几张婚纱照，蓝薇凉站在逼仄的箱子里，头顶是搭着毛线裤和保暖内衣的竹竿，街上有污水横流过她的脚钱，流进对面的下水道里。背景被用黑白两色处理过了，阴暗而混乱，蓝薇凉穿着洁白的婚纱站在其中。纤尘不染。光芒万丈。
“好看么？”她摇我的肩膀。
我点点头。
“那我们一起去拍吧，”她急切的说，“就这个星期天吧。就明天。”
“恩。”我点了点头。能在我忍受限度里做一点事让她开心我很庆幸，毕竟她为我付出的太多了，多到我不喜欢她也得跟她结婚，不然我不知道怎么才能安心的度过我的余生。
14
沈倾城中午打电话给我，邀请我去云亭吃饭。我从画室不紧不慢的晃荡过去，在云汀里找到了沈倾城，五星级饭店云亭里最昂贵的包间“云汀”，这就是有钱人，一掷千金哪够呢，腰缠万贯点个菜还得悠着点。
真正使我惊讶的是沈倾城边上的一个男人，眉眼温润平和，和顾青城有一股说不出来的神似，席间温柔的夹菜给她，每句话里都是宠溺。我坐着用眼神询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沈倾城很快会意，”我决定忘记了。”她这么说的时候眼神盯着我的眼睛，“我男朋友。”
“呵呵，为你死的人，你说忘就忘了？！那个人到底算什么？笑话？”我扫一眼那个迷惑的男人，“他这张脸算什么？！”
沈倾城拉着她一头雾水的男朋友迅速逃离，呵，看来她还没有对她的男朋友讲那段毕生难忘的经历。
我坐下来在一片静寂的气氛中吃完了凉掉的午餐，刀子切牛排时割在瓷盘上，发出刺耳的响声。
15
在高中毕业后，我和顾青城保持着普通的联系，尽力压抑了自己心中翻涌的热意。
“最近还好么？”“有时间一起出来玩”“好兄弟嘛，在介意什么啊。”等价替换过来的是，“想念你的我最近很不好”“想见你了，有空就出来吧”和“因为爱你，所以为你付出什么也无所谓”。
顾青城和沈倾城在同一所学校里。因为同时参加了绘画的社团，所以获得一起去桂林写生的机会。
顾青城对加入绘画社团给出的理由是“觉得你画画的时候很帅咯。”低沉的笑声从遥远的另一端传来，“是么？你已经很帅了。”自己当时是这么说的吧。“不够，得比你更帅。”对方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
至于沈倾城的理由么，应该是所谓的为爱往前冲之类的吧。
总之，无论过程是怎样，结局就是沈倾城和顾青城坐在了开往桂林的旅游车上。
16
虽然和即使。
都作为假定性词汇，该怎么区别呢？
“即使····我还是····”“虽然····我还是···”
老师给予的解释是：即使后面跟的是假定性的情况，虽然后面跟的则是既成的事实。
那么我该怎么对你说？
虽然你有轻微的脑震荡，还是不顾一切的救了沈倾城。车子从公路冲下斜坡，窗外茂密的树枝伸进窗户，以呼啸的姿态扑向沈倾城的眼睛，惊恐之下，不知所措才是最正常的反应不是么？为什么你会迅速的站起身来将她拉入怀中？巨大的惯性使你的头重重撞上玻璃。能这样平静的用叙述性语言描写事态的始末，代替了四年前刚刚接到电话时脑中世界瞬间坍塌般的轰然巨响。
真正使人不知所措的并非那些“生命危险”“重度脑震荡”或者“心律失常”。
而是，告别，你。
虽然你知道会失去生命，还是一样义无反顾的那么做了。
那么我该怎么对自己说？
虽然知道你揽过我的头按在肩上那最初的温暖并不是出于喜欢，只是对自己经历过的事情再次重演的防患于未然，我还是不能停止我已经枝繁叶茂的爱恋。
即使你回来我也绝不原谅你自私的行为。
绝不。
但是你不会回来。
用虽然和即使都一样，无法改变与不容反驳才是形容事实的最佳词汇。
17
蓝薇凉没在画室里。
不知哪里有滴滴答答的水声。在空旷安静的环境里显得格外清晰，轻盈的贯穿耳膜。
我坐在藤椅上，雕花小圆桌上还摆着刚刚沏好的茉莉花茶，枯萎的花瓣在水中上下沉浮，慢慢的绽开了朵瓣，恢复成盛放时的美好摸样，晶莹润泽，光华流转。
是关于起死回生的魔法。
童话罢了。否则你怎么会不在我身边。如果真的能，起死回生的话。可是起死回生之后呢？现实不会像童话一样用“王子公主从此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一起”来做结尾，更何况“王子与王子”这种童话中都没有的先例呢？
我和你因为对于世俗的畏惧和对自身的不确定所产生的怯懦情绪，让我和你停滞在了我和你，用什么方法才能变成“我们”呢？
18
不是没有过勇敢。
那是高考前的最后一天上课，之后依然会有照例的三天假期，然后就是锋利的等待着杀戮的final examination.
下午放学后，我照例在教室里写题目，你照例转过身来将一只耳机塞给我，趴在桌子边沿看着我的笔在本子上写：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耳机里是《fly to the moon》，谁在低吟浅唱着，let me fly to the moon,only with you.
你说，“要是能一直不分开就好了。”
我的笔顿一下，“说什么傻话呢。”
“我们逃到月球上去吧。”你把头埋进臂弯里，白色与黑色相间的条纹T恤，袖子上有金色的徽章。阳光非常明亮，以近乎覆盖性的温暖安抚人的忧伤情绪。
“只有我们么？”
“恩，就我们。”
“太无聊了吧？”
“才不会。”你声音里的笃定带给我的心庞大到无法负荷的欢喜。
在繁星满天的时候回家。单车的车框和后座塞满了诸如“复习总方略”“完美高三”“冲刺优等生”等等即将流转到废品收购站和旧书摊的辅导资料。
终究还是大胆了一次。
在并肩行走的时候，装作不经意的问了一句。
——“如果我是女生的话，会不会喜欢我呀？”特别用了调侃一般的语气，说到底还是不够勇敢。
什么时候才能积蓄起一麻袋的勇气，可以支撑自己打破所谓的世俗伦理？所谓的简单轻易理直气壮的为爱向前冲，究竟怎样才能顺利做到？
长久之后也没等到你的回答，时间在静默中流逝比想象中来的尴尬，并着肩的少年身躯因为消瘦而显得愈发孤单。
短暂温暖之后的长久孤寂只会让人更难以忍受，所以现在的沉默已经算是非常好的答案。
然后各自告别，在岔路口分手，你向北，我往东。
还是沿着原来的轨迹。
只是某一小段的路线重合而已，归结为漫长生命里的偶然小插曲。
只当我偷了一小段时光去爱你。
19
找到蓝薇凉留在抽屉里的信，信封上放着纤细精巧的钻石戒指。
连你也累了么？
信上写着要到丽江散散心，如果能忘掉路卫遥，就永远不再回来，如果忘不掉，就不会再试图赢得那颗完整的心。这算是认命了么？
即使拼命的努力，也无法并肩，其实我比你更要了解。那些东西，赢不到，丢不掉，始终在你前方的一小步，不能忘记，也不能抱紧，钝刀一寸一寸的滑过，心明明已经血肉模糊，却还是抽搐着缩紧，四肢百骸都在疼。
20
你在头撞上玻璃的时候就已经确定了等待自己的事情么？
沈倾城哭着站在我面前，他让我告诉你，“如果是，会，即使不是，也会。”
21
现在来做一个比表白简单的多的事。
将词句进行排列组合。
“如果我是女生的话，会不会喜欢我呀？”
“如果是，会。”
“即使不是女生，也会喜欢上你的。”问题的最终答案。
22
回到最后的行走。并肩。同时迈出左脚或右脚。
进行了相同的对话。
我们都很勇敢的认同了自己，也认同了彼此。
然后相视而笑。
巨大的黑暗温柔的包裹了整个星系，彼此隐没在对方的瞳孔里。
蓝薇凉披星戴月而来，带着漓江温柔的水气扑进我怀里，而你，在星光点燃黑暗的一瞬间，隐匿进更深的黑暗里，越来越远，消失不见。
相伴一生的人，是她，不是你。
23
顾青城。请让我这么叫你一次。最后一次。
你是镂刻在我心脏上柔软的刺青，盛开成爱情，凋谢成诗篇。
总要勇敢一次。
我要告诉你的是——我爱你。
即使已经失去面对面陈述心情的全部机会。
still。仍然。
until now。直到现在。
I always love you .
form ever until forever.never talk.never change.
从曾经直到永远。再不提及。永不改变。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