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河默示录》小猫baby不哭

2、十字帮

　　清晨明媚的阳光静静的在熙元白皙的脸庞上流淌，不知梦到了什么，睡梦中的人儿忽闪着纤长的睫毛，嘴角微扬。

　　安承佑默默地蹲在床边，领带松垮的搭在细长的脖子上，衬衣的下摆还一半别在裤腰里一半耷拉在外。他似乎是被熙元美丽的睡姿吸引了，想伸手抚摸弟弟已恢复了白皙的左颊，刚触碰上却又电击了一般猛地缩手，满眼都是懊悔。熙元还是醒了，醒来的第一眼就是对上了哥哥明亮又深邃的眸子。四目相视，两个人竟都默契的没有说话，只剩下彼此频率各异的鼻息。

　　随即令熙元失望的是那个渴望了很久的温柔的哥哥似乎只停留在昨夜阿信的歌声里，经过漫长的一晚早已从头到脚的消失殆尽，不复存在。安承佑又恢复了以往没有感情的语调：“早饭在餐厅，我要去公司了，你自己打车回去。”

　　“你说过你会送我！”

　　“是你起晚了。”安承佑站在镜子前将领带系的一丝不苟，披上外套，抓起车钥匙，没再理熙元半句就准备离开。

　　“你永远都是我哥，对吗？”熙元在他瘦高却坚实的背后大喊。

　　安承佑浑身一僵，面朝大门，熙元看不见他的表情，片刻，干涩的说：“对，我永远都是你哥。”

　　熙元环视着和他此刻心底一样空荡荡的房间，失落的垂下头，微长的刘海遮住了一只眼，嘴角挂起一抹若有若无的苦笑。他还记得昨晚哥哥的每一句话，打开衣柜，满满一橱子的衣服令他有些眼花缭乱。熙元左挑右选了件淡粉色的休闲衬衫和洗白牛仔裤，脚踏双深蓝帆布鞋，最后又戴了条银白色的细链子，链子上挂着枚戒指。他把之前那件灰色套头衫丢进洗衣机，撇了眼一桌子的早饭，已经凉了。熙元冷哼一声，安承佑，这又是何必呢，这么喜欢演戏吗？

　　回到宿舍，迎接熙元的是十字帮的怒吼。因为熙元所在大学的宿舍是标准四人间，所以连熙元在内的四个大男孩对外常常自称十字帮。

　　“你小子真行！夜不归宿也不提前吭个声！电话也不接！”老大叶弘文，因为酷爱穿黑衬衫和黑大衣，所以绰号黑蚊子。沈阳人，代表十字架的北支，在四人中个子最高，校篮协会长，也是个深藏不露的黑客。

　　“报警也得是失踪24小时以后！”老二白皓轩，在四个人中肤色最黑，又只穿白衬衫和白大衣，所以绰号小白哥（鸽）。深圳人，代表是十字架的南支，校漫协的会长，爱看各种少男少女漫画，也画得一手好画。

　　“哼！”老三谢雨泽，每次参加舞会时只穿粉衬衫戴深红色领带，外披白西服，大家都叫他小雨。广西人，代表十字架的西支。小雨长得一张比女人还锥子的脸，浑身上下透着阴柔到骨子里的美。如果被那些只能通过PS才会把脸削瘦的人见着绝对是标准的仿制模板。别看小雨一笑起来很腼腆，却是笑里藏刀。小雨出生在武术世家，是正宗的谢氏武派的接班人，而且被称为谢氏家族这一代中最厉害最有出息的一个。小雨是校武协的会长，平时言语不多，但一出口却总会咽得对方没话说。所以大家也不怎么想听他发表意见。像这种情况，他一般都是以一个“哼”字代替黑蚊子通篇的废话，来表达自己此时此刻的情绪。

　　与家里压抑的气氛不同，熙元喜欢宿舍里这种轻松的气氛。他故意垂下脑袋，诚心忏悔：“小的错了，让大哥，二哥，三哥担心了。”

　　叶弘文从电脑前回过头来，这才注意到熙元今天的打扮不同寻常：“哎呦我的亲娘，你是要和小雨穿情侣装吗？”经提醒熙元突然意识到粉衬衫是谢雨泽的最爱。“你小子！你小子！真他妈的帅！”

　　“我早说过他俩有情况。”白皓轩放下画笔，笑的诡异。

　　“哼！”小雨不屑一顾，继续Dota。

　　熙元解开了最上面的两颗扣子，躺床上长舒口气：“第一节课点名了吗？”

　　“小雨帮你答得到。”叶弘文一直色咪咪的盯着熙元的锁骨看，越看越觉得看不够。

　　“别让兄弟我难做。”即便闭着眼熙元也能察觉到这束火热的注视，无奈的说。

　　叶弘文清清嗓子小声骂了句：“妈的，谁娶你谁真是修了八辈子的福！”转头在屏幕上敲了几行程序，又不甘心的补充道：“你就把阿瑶甩了从我吧。”

　　“谁不知道你肾虚。”久不开口的小雨闷声道，“喝酒喝两口就得去厕所，天生做下面的命。”

　　“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叶弘文冲小雨的背影扬了扬拳头。

　　熙元笑着，想起了什么：“喂，说真的，蚊子，帮个忙。”

　　“What？”

　　“咽不下一口气。”

　　“What？”

　　“只会个What是过不了六级的。”小雨又说话了。

　　叶弘文的英语的确很烂，其实也不算多糟，只不过上大学后没人管着就给荒废了。

　　“那人把我惹毛了。”熙元咬牙切齿的说。

　　“呦，小猫咪炸毛了。”

　　熙元无视了白皓轩的阴阳怪气，看到小雨也被这个话题吸引了，继续说：“夏航，夏氏集团的董事长，我要黑了他们公司的官网，拆了他们的吧！”

　　学生终究是学生，想到的报复方法也终究是躲在幕后见不得血的文明方式。于是两个小时后，凡是登录夏浦集团官网的人首先看到的是一张占据了整个电脑屏幕的PS的耽美图：两个大男人赤身裸体的纠缠在一起，一个人的头被P成了夏航，另一个人则是苏瑞。伴随着图片还有段暧昧呻吟的配乐。

　　夏浦集团办公大楼的27层总裁办公室里，苏瑞眉头紧锁：“我们的技术人员说需要三个小时来恢复。”

　　夏航没有说话，只是忍俊不禁的抿着嘴，片刻，才幽幽的说：“真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东西。”

　　“你是说……是安熙元？”

　　夏航摊开一早让人查到的熙元的详细资料，上面连他吃生鱼片从不沾芥末酱都有写：“计算机专业大三年级学生，我迫不及待的想再次见到他了。话说苏瑞，这张图里你在我下面……”

　　为了庆祝反攻的胜利，晚上熙元在全市餐饮业首屈一指的饭店云海楼包了个豪华间，光雅间费就顶别家餐馆几顿的饭钱了。大家知道熙元家里有钱，也就没怎么客气。小雨依然是不屑的撇了眼菜单，什么也没点就递给了叶弘文。叶弘文是个自来熟，更别说东家是熙元了：“这个，还有这个，再给我们来盘这个……”

　　“喂，吃再多也长不了个儿了！”白皓轩及时制止住仍欲求不满的蚊子，大家都知道他最近在嚼钙片，一心想着一米九二的身高再努努力突破两米。

　　“23蹿一蹿，你还真信啊。”小雨讥讽道，“太高了对象都没的找。”

　　小雨一句话戳到了他的痛处。不是没有女生追求叶弘文，事实上追他的人都能从宿舍排到篮球场去了，317舍是公认的帅哥宿舍。可用黑蚊子的话说就是：“配我太矮了。”叶弘文为此苦恼过很久，甚至曾放话“实在不行老子就去搞男的！”于是从那以后他就总有意无意的开熙元的玩笑。开始不习惯，后来熙元听多了也会在兴致好的时候配合他演上一段满是爆点的宿舍年度基情大戏。

　　“过了这村没这店。”叶弘文悻悻的嘟囔着把菜单递给了白皓轩，末了又故意加一句：“对了，来只烤乳鸽。”白皓轩的脸立刻黑了。

　　一顿饭吃的热火朝天，大家知道熙元不喝酒也就没怎么劝他，令三个人除了小雨还理智些都早已不省人事。熙元冲小雨耸耸肩，小雨则摊摊手，然后一人一个搀着向门外走去。熙元去买单，却被账台的小姐用甜美的嗓音告知早有人帮他们结账了。熙元撇了眼不远处等待自己的小雨，小雨察觉到这边的情况不对劲，把蚊子和小白哥扶到大厅的椅子上后走过来：“怎么了？”

　　“有人给咱结账了。”熙元解释道。

　　“谁？”

　　“不知道。”熙元又转身问那个服务员，“是不是搞错了。”

　　“没有，替您结账的是我们的老板。”

　　“你们老板叫什么？”

　　“夏航，夏老板。”

　　熙元一愣，随即向后望去，见夏航就坐在大厅靠角落的桌子旁冲自己举起了酒杯，微笑示意，仰头一饮而尽。

　　小雨看到熙元垂在衣角旁的手已经握成了拳头，微用力按住他的肩膀：“别过去……”可话还未完就见熙元甩开了他的质控走向了一副悠哉表情的夏航，小雨低声骂了句只好也紧随其后。

　　“你到底想怎样？”熙元怒问，俊秀的眉毛皱成了一团，“怕我吃不起你家的饭吗？”

　　夏航却无视了熙元的问题，冲小雨恭敬的喊了一句：“师兄。”

　　熙元惊讶的望向小雨，小雨受不了他那副花痴似的表情，撇过头，沉着脸问：“怎么回事？”

　　“没什么。”夏航吊儿郎当的翘起条腿，“只是想谢谢你们。”

　　“谢我们什么？”熙元莫名其妙，上午的事貌似没有对这个人产生任何影响，还是说这么点小事手下的人自行解决了他根本连知道都不知道。想到这些熙元心里涌起阵挫败感。

　　夏航站起逼近熙元，近乎是贴着他的耳朵缓缓低语：“谢你告诉了大家我是个gay，要不这种事我自己根本不知道要怎么说出口。”

　　熙元的瞳孔骤然紧缩，如果不是小雨即使拦住了他，恐怕他一拳早挥向了夏航英挺的鼻子。

　　“看来今天大家都没什么聊天的兴致，”小雨紧紧的拽住熙元，差不多就是在搂着他，把他死死禁锢在自己的怀里防止他冲上去，“我们先走一步，改天再叙旧吧。”

　　“不送，师兄。”夏航大大落落的挥挥手，还不忘冲仍握着拳头的熙元吹了声口哨。“对了，”夏航又突然叫住小雨，“有空切磋切磋，不知师弟我现在比起以前有没有进步，还望师兄指点。”

　　“一定。”小雨简略的说完就赶紧拉着熙元走了。

　　回到宿舍，把那两个已呼呼大睡的醉鬼安顿好，熙元见小雨走了出去，闲在屋里也是听那两个家伙的呼声，就跟着小雨一起来到了天台。

　　“谢雨泽！”熙元在他的身后喊道。

　　“嗯？”小雨一时没反应过来，真是好久没听到过有人叫他的全名了。

　　“你就不想解释点什么吗？”熙元的语气很不悦。

　　“如果你指的是我认识夏航这件事。”天台的风较楼下的大些，撩起小雨额前细碎的刘海，黑色的眼眸深不见底，像极了今夜没有星光的夜空。他“啪”的甩开打火机，点燃支烟，火光忽明忽暗，“我觉得它无关紧要所以才没讲。”

　　“谢雨泽，同舍三年，我了解你多少？”

　　“我又了解你多少？”小雨反问，“为什么放着安家二少的位置不做穿着地摊货跑到集体宿舍来？为什么说自己不能喝酒却总是一人去酒吧？为什么讨厌阳光一年四季都要戴着帽子？这个世界上究竟是哪样的人才会讨厌阳光？嗯？回答我，熙元。”

　　熙元有些疲惫的倚靠在栏杆上，那些坚持的骄傲，那些固着的念想，原来在他人眼里都是不可理喻的，自己到底是在为了什么才要去争这一口气呢？熙元想不通，旁观者清，是不是大家都觉得这根本没有必要。他摇了摇头：“你不是我，你不明白。”

　　“那你明白吗？”小雨深深地吸了一口，又重重的吐出，俊秀的脸庞萦绕着淡淡的烟雾，有着末日临前的的颓美，“当年夏航的父母被他三叔所杀，他逃到广西避难，浑身是血的倒在了我家门口，醒后我父亲收他做了徒弟。四年后他回到这里，亲手诛连他三叔九族。”小雨停了停，望向熙元，“他临走前对我说，如果有一天自己消失了恐怕这个世上没有人会发现。我告诉他，那就去让人们想忘也忘不掉你。”

　　熙元听的有点恍惚，他似乎看到小小的夏航衣衫褴褛，浑身是血的站在自己的面前，满眼的家仇国恨，扭曲了那个年纪本该天真无邪的面孔。

　　小雨的声音驱散了血淋淋的夏航又把熙元的思绪拉了回来：“所以对于这样一个人，他一旦想要什么东西就会不择手段的去争抢，你还是离他远点的好。”

　　熙元的耳边回荡起夏航暧昧危险的声音：“谢你告诉了大家我是个gay，要不这种事我自己根本不知道要怎么说出口。 ”他真的是个gay？难道说他是真看上了自己？

　　熙元感到困惑，他从小就喜欢美女，不了解gay是作为一种怎样的生物而存在。熙元望向小雨，与其说谢雨泽长的帅，不如用美来形容。熙元的美中还透着阳光和刚毅，带着男人特有的倔劲儿，谢雨泽是完完全全的柔美，就像墙上动漫海报里走出来的小女孩，笑起来很甜，骨子里却是阴的可以。

　　“我知道的就这么多，”小雨修长的手指掐灭了烟头，“回去吧，快熄灯了。”

　　熙元突然喊道：“小雨！”

　　“嗯？”

　　“你怎么没有女朋友？”

　　“这个很重要？”小雨偏头，突兀的问题让他有点无所适从。

　　熙元面无表情的接着问：“你是gay吗？”

　　小雨一愣，平淡却坚定的说：“你是，我就是。”

　　熙元一步步靠近他，小雨没有后退，像钉在了原地般直愣愣的盯着熙元，直到能听见彼此的呼吸，能数清彼此的睫毛，能看见彼此眼中的自己，然后熙元先是蜻蜓点水般的拂过，接着加速的心跳打乱了呼吸的频率，小雨突然搂住熙元加深了由对方开始的这个吻。直到很多年后熙元再回想起来这依然是他感到的最甜蜜的吻，没有任何功利之心，双方完全的平等自愿，没有另外的感情羁绊，无所顾忌……不知过了多久两人才结束了它，望着衣衫不整狼狈不堪的对方放声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