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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十) 解连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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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萍染,陆先生来了,你见是不见?”师傅把声音压得很低,我知道那个人就在门口。只是,在整理好情绪之前我并不想见他。
“我不想见,师傅。”复又觉得有些不妥,又说“就说我睡着,还未醒。”思及那日的种种,我别了头向另一边,终究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他来了好几次你都睡着,我本不想告诉你的。但现下师傅也看得出他倒颇为在意你,道个谢也总是应该的。”末了又添了一句“你不知送你回来那次,他多慌张。”
思前想后,仍是执拗的没有回头看师傅,他也不再坚持,转身出了门去。不久军靴远去的声音隐隐可听。
我塌下眼皮,只觉得心内一片薄凉,不知该怎么形容这番感受。我是该感谢他的,只不过到现在面对这个人仍然很困难。他知道你的很多事,知道你最最颓败的一面,那么面对这样的人终究不能再以各自光鲜做掩饰了。就好像,一个残缺的圆对着一个完满的圆,怎么也无法快慰。
可我明白我是不能一直这样下去的,我终究还要回到台上。养好身子,我还是那个横刀立马的穆桂英。
是这动荡的生活叫我坚强下去,戏届的争斗叫我必须从个人情绪中抽离出来,罢场久了很快就会被看官遗忘,于是新的戏文一本本送来,我忙碌着,渐渐地那日的一切也都平复下去。
新戏到底吃香一些,看官们奔着新鲜总是来得很勤,而人生的戏台也再一次把我推向明处,陆征观还是来了。
他并没有多少变化,只是天渐凉,军装外多了件黑呢大衣。依然是初见时斯文而冷然的样子,我稍稍习惯了一些,陆将军就是这两个词的唯一诠释者,不偏不倚,恰如其分。
我一直以为这个人像远山一样,巍然、宁静、淡泊,但谁知他的包容是否不是冷眼旁观呢?
他喝了口茶,等着我一通无顾忌的打量,而我以一种极为平静的姿态坐着,眼观鼻鼻观心,实则心里早是喧闹开来。不看他,也不敢看他,我一向对他这种注视很惧怕。
“你是否认识一个叫‘季崇天’的?”他大约收回了目光,极轻的开口说着,就像方才不曾那样打探我一样。
猛一听到这个名字,似乎很陌生,回过神来却是极为震惊的,因为我以为穷尽此生再也听不到这个名字了。旧年父亲教我写字的时候,曾很认真的告诉我这是我的兄长,一定要记着他的名字。
“是我兄长!”我一阵惊惶,果然是太过安逸,真是什么都会忘记。
犹见那人微微地笑了,是否是我一时的错觉,那笑中居然带有些许邀功的促狭,那样冷如远山的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