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血之誓》聆渫

3、02

　　虽然从城堡内划开空间直接抵达目的地的方式很是优雅便捷，卢修斯却是在自己领地的边界处停了下来，仅以徒步的方式穿过面前的结界朝着被召集的目的地——领地中心的城堡移动。其原因自然不乏有美餐被中断的不悦，更多的却是为了以此作为晋见表明自己的到来[4]——哪怕他早已获得了可以随意出入的特圌权，马尔福追求极致风度的本性还是令他保留了这一习惯。当然不可否认的是，对于一个多次因召集令而被迫中止“用餐”的血族来说，适当距离的慢步的确会是个不错的平静方式。

　　漫长的寿命决定了血族很少有对时间的准确概念——举例来说你永远不能指望他们能够分辨出一天和一月的差别，更别说是一天中的具体时刻了——事实上对较高辈分的血族来说，所谓时间大概也只有“沉睡”和“清醒”两种情况罢了，也因此他们总是习惯一时兴起以及突发奇想，在任意地点任意时间——只要他们还醒着。而显然此刻的里德尔阁下并不打算享受他的安眠。

　　——以一顿美餐的代价换取氏族的利益，这样的交易完全不算糟糕。
　　卢修斯反复在心底默念，试图借此突显自己出门的必要性和重要性。

　　——事实上，是几顿。

　　无意间回忆起这样的情形曾不止一次的发生，内心深处的怨念不仅没有缓解反而似更是扩大了几分。卢修斯抬眼看了看自己和城堡的距离，无奈的将脑中翻腾着的有关“西弗勒斯滞留时间与里德尔亲王圌清醒办公时间的不完全比对”的内容换成了更为冗长无趣的“氏族发展史”。

　　等终于到达城堡的时候心情也平复的差不多了。卢修斯微眯了眼睛，再张开时已满是轻蔑的神色，倒是和嘴角一如既往的假笑相合。

　　“夜安，亲王阁下[5]。”

　　“卢修斯。”城堡的主人随意地伸手朝四周指了指，示意卢修斯入座。“我想你也许需要为你的迟到解释些什么？”话虽如此说着，却并没多少质问的意味，显然对方也已同样习惯了这一无伤大雅的报复行为。因此卢修斯也只是顺着对方的话微曲了身行礼：

　　“我为此致歉，亲王阁下——鉴于马尔福对用餐礼仪的执着追求，请原谅我无法擅自中断那一场甜美的盛宴。”

　　真假参半的言辞中多少带了些藏不住的不愉情绪——事实上卢修斯本就没打算掩饰这个，或者说，这效果反而正是他想要达到的：虽然此处聚集的几大氏族目前确是同盟，也的确彼此都默认了里德尔亲王的领导地位，但这并不意味着彻底的臣服——他们尊敬亲王的力量，却更要维护氏族的独立。用餐被打断这个完全经不起推敲的理由，虽然确是事实，在对方听来也只会被认作是借口——一个随口说出用以借题发挥的借口。而这同样是他所期望的。

　　“要我说……你不会还没玩腻你那个小奴圌隶吧，马尔福？”一个柔软的身体以看似缓慢却迅速的动作接近、只手倚上卢修斯的肩，在他耳边若有似无的吐息。

　　卢修斯不动声色地借行吻手礼从对方手下脱身开来：“很高兴见到您美艳如昔，布莱克伯爵[6]。”

　　作为十三氏族中唯一以女性身份（倒不是对性别有所歧视，只是相比男性而言，女性的躯体偏于柔弱而不易承受相当的力量，因此很少会有女性长老的出现）博得长老之位的存在，贝拉特里克斯·布莱克自然有着与之地位相匹配的强大能力。虽然脖颈并不是血族的死穴，但卢修斯却也同样没有放任一把利刃搁在要害的打算。

　　更让他觉得不妙的是，她提到了西弗勒斯。

　　“客套话我可没兴趣再听，马尔福……”贝拉收回手臂，舌尖依次舔过左手的指尖，看着卢修斯的眼神中好似闪烁着什么，“倒是那个迷倒堂堂马尔福长老的可爱小宠物，我实在感兴趣的很啊……”

　　“恐怕要让您失望了，我对食物的要求怎么比得上伯爵您呢？”手指下意识覆上蛇头杖，卢修斯神色不变的假笑。

　　所幸下一刻聚会的召集者就出声打断了这边的对谈，而向来尊敬这位大人的贝拉也瞬间坐回了原位开始讲述她所知晓的消息。

　　卢修斯背靠着座椅，低头凝视着手中的权杖，摆出几分专心思考的模样，心底却不易察觉的松了口气。

　　对高等血族来说，人类血奴的地位跟货物几乎没有两样，都是可以拿来随手交易的存在。甚至于领地内部都常会举办专门的宴会来供贵圌族们挑选、买卖各自的血奴。
　　这样的宴会卢修斯自然参加过不少次，也从不同的血族手中接过几项礼品，虽然基本是由管家准备好“物品”带过去——他不至于愚蠢到让西弗勒斯出现在贪婪者的眼皮底下——然后在适当时候送出以达成双方的交易，最后再交由管家随意处理就好，完全不需要他费神。

　　只是他自认一向将伪装工作完成的很好，除了最初那次无意间的相遇外就再也没有表示出过对西弗勒斯（当时对贝拉解释说是血奴）的特别态度——他该称赞布莱克伯爵的记忆力么？在沉寂近十年后依然还能提起他当初带回城堡的一个小小血奴？

　　【作者上帝视角插话：这里倒的确是卢修斯想多了。因为他跟布莱克一族的领地范围相距较远的缘故，卢修斯并不知道贝拉在当年拜访过他的城堡之后不久就陷入沉睡了（对应原著阿兹卡班也可），直到近期才醒来，所以贝拉自然还记得当年卢修斯带回并宠爱？的血奴】

　　也不知道走神了多久，当卢修斯想好后续一系列安排、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陆续有三四位长老都发言完毕了。卢修斯整整思绪，待差不多时候开始讲述剩余中立氏族的答复以及自己的进展等情况。

　　……

　　“卢修斯，”会议散后，主办者突地叫住了卢修斯，“几天后的聚会，你的那个小宝贝也带过来吧……藏了那么久，我都忍不住好奇了啊。”

　　卢修斯猛的抬了头看去，说话的亲王仍是倚着扶手的那副慵懒态度，看着他的眼底却透着不容拒绝的命令意味以及……仿佛看透了他的掩饰般的、不屑嘲讽。无形的冷汗倏地沿着背脊淌落下来。

　　“……当然，荣幸之至。”

　　***

　　手中的书页以相对固定的频率被翻动，窸窣的翻书声和着烛火[7]不时发出的“噼啪”声，倒也构成了一曲不错的乐章。直到管家准时过来敲响房门，斯内普下意识抬头瞥了眼墙上的钟表，这才停下了边作记录的笔，将书签夹回，而后合上厚重的书本。

　　“您该歇息了，斯内普先生。”

　　的确是到了一贯的睡眠时间——更确切的说，是卢修斯（某天不知道看了什么书之后自作主张）替他规定下的“合理”睡眠时间——虽然经常熬夜查阅资料的斯内普对此十分不屑，但他也懒得在这种事上跟卢修斯辩解，再加上每次过来也没几天，干脆就放任了某贵圌族对他生活习惯的干涉。

　　因此斯内普只是沉默的点了点头，就从书桌后起身向外迈步。经过老管家身侧时，斯内普脚步一顿，嘴唇微动似想要问些什么，终还是一言不发的朝卧室走去。

　　即使相处多年，他和老管家的关系依旧称不上密切——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就像人类很难会跟自己的食物关系密切，即使你知道它正跟你的主子陷入爱河——好吧，他承认这比喻有些糟糕。无论如何，他不觉得自己能从管家口中得到想要的答案，毕竟被人掌握行踪对任何一位血族都算不上什么好事。

　　——收起你多余的心思！他没想问谁在哪！

　　才走了几步，直觉身后有异的斯内普下意识停了步伐，紧跟着便有什么从身后压上背来。不下于他的重量让斯内普脚下一个踉跄，而那“罪魁祸首”不但没有收敛，反而变本加厉地将下巴抵在了他的肩上。

　　斯内普只觉得眼角狠狠的抽了一下：“卢修斯！我说过撒娇这种行为完·全·不适合你！”

　　“噢~你怎么能如此打击一颗需要安抚的心灵，西弗勒斯。”背后的人姿势不变地接话，用本是傲慢的咏叹调说着不知哪里学来的娇嗔（天知道光是联想到这个词就给他带来了多大的冲击）话语，让斯内普生生打了个寒噤。

　　“卢修斯·马尔福！”

　　见恋人脸色有愈发漆黑的迹象，卢修斯识趣地收敛动作，回到血族长老正常的姿态，两人并排朝既定的目的地走去，边随意扯起话题：“我假设克伦德的晚餐还算令你满意？”

　　“如果你指的是一顿没有骚扰的晚餐的话，我想是的。”

　　卢修斯闻言挑眉：“据我所知，幸灾乐祸可不属于人类良好品行的范畴。”

　　“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斯内普慢吞吞的辩驳，“是什么东西糊住了你的脑子以至于你会产生‘面前的人类一贯品行优良’的错觉？”

　　“我以为人类通常不会选择坦诚内心的阴暗，西弗勒斯。当然在这一点上，相信、啊，‘伟大的’教会[8]会有更多共同语言。”

　　“如果没记错的话，是你选择的我，卢修斯。”斯内普瞥了对方一眼，“而我不觉得血族选择的标准在于那人的品格有多高尚。”

　　“事实上，正好相反。”卢修斯附以赞同的假笑，“好吧，让我们回到遗忘多时的正题——也许你不介意在这里多逗留几天？”

　　——不得不说，这样的话题切入方式简直糟糕透顶。

　　卢修斯顿了顿，试图找到个合适的借口掩饰自己的失误。这种、饥渴得（好吧某种意义上来说也不算错）仿佛初次陷入爱河的少年一般的、语气绝不是他想用的——事实上他只是想找个话题引出随后的宴会邀请！

　　果然，下一秒耳边就传来讽刺味十足的熟悉语调：“你确定你只是出了一趟门而不是去圣水里洗了个澡，卢修斯？”不用特地去看都能知道西弗勒斯脸上会是怎样的嘲笑表情。卢修斯在内心叹了口气，决定放弃在这种时候坚持那见鬼的委婉措辞。

　　具体要说的无非是关于之前收到的近乎威胁的宴会邀请，他并不打算隐瞒西弗勒斯这个，考虑到里德尔亲王能被欺骗成功的可能性以及未来西弗勒斯的处境。他不可能一直将西弗勒斯藏在身后——当然即使他很想这么做，西弗勒斯也绝不会允许这种状况发生——而一味的忍让更加不会是马尔福的作风。

　　“你知道的，十三天后是血族例行的贵圌族聚会，而糟糕的是，”边说着，卢修斯侧身开了卧室的门，“我缺少一个舞伴，西弗勒斯。”

　　——唔，Well，你得承认贵圌族的说话方式不是那么容易被遗忘的。

　　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干巴巴的声音终于响起，带着明显压抑过后的怒气：“我期望你还没有说完全部——考虑到我被·迫牺牲的宝贵时间。”

　　“事实上……那就是全部，西弗勒斯。”

　　——从本质上来说，这不是谎言。

　　卢修斯面无愧色的想着。

　　“嘭！”面前的房门被狠狠甩上。紧跟着的是门内传出的凉薄话语：“在知道真相之前，我拒绝从你口中听见我的名字，马尔福阁下。”

　　“西弗、”

　　“斯内普。顺便，全部的真相——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