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势凶猛》三惑7

2、故事开始

　　吴藤出生的地方，叫凤凰村，村子不大，前临河，后靠山。要是以一个五六岁的孩子眼光来看，这里是天堂。一年四季，总有无穷乐趣。
　　春天的时候，河里开了冰，河边的草陆续绿了，孩子们就可以在河里“钓鱼”。渔具是自制的，拿一个空罐头瓶，用一根结实点的细绳在瓶口上绕一圈，系结实了，瓶里放点馒头渣之类的扔进河里，他们就坐在河边等着，不一会就有动静。
　　钓到的鱼都不大，多数是白鲢，也有小黑鲤，鱼拿回家不知道为什么，时间不长都会死去，总也养不活。吴藤总结养过最久的一条小白鲢，足有半年多，每天在盆里游的快活。她也一度以为它会坚强的一直活下去，可好景不长，在某一天的下午，毫无征兆的它就不动了。
　　为此，吴藤难过了很久。从那之后再也没动过养鱼的念头。谷雨说，大概钓上来的鱼是吃了馒头，所以养不活。不知有没有道理，但吴藤相信谷雨，她很聪明，知道的总比自己多。
　　再等到夏天，天越来越热的时候，孩子们就直接赤着脚到河里水浅的地方，踩水玩。
　　或者在河边捉各种虫子。捉的虫子，他们拿来做研究，比如没长大的蚂蚱、螳螂，用一根线绑住它的两只前脚，或者绑住蚂蚱的翅膀，在他们还不懂得残忍这个词的时候，觉得这是一种有趣的游戏。
　　吴藤也跟着大孩子们去村里的梧桐树上粘知了。凤凰村的梧桐树特别多，几乎村里能长树的地方都有他们的影子。每次雨后，吴藤和谷雨都跟着奶奶去树的周围捉知了。那时候，知了还没有长出翅膀，在土里蛰伏着，他们在梧桐树周围转，看见有类似于蚂蚁洞的，就用小铲子挖下去，准能找到。
　　也有些刚刚长出翅膀但翅膀还软不能飞在树干上爬的知了，谷雨不喜欢在树下挖洞，她最喜欢找那些爬在树干上的，稍高一点的，她就爬上去，捉到，拿在手里，朝树下的吴藤咧嘴笑。吴藤羡慕的很，因为她不会爬树。周围的孩子，爬树最好的是小川，他们都叫他猴子。
　　还有秋天，那是一年中最好的时候。村里的孩子都不再眷恋河水，开始蜂拥到村后的桃山，因为那里的果子都开始熟了。有苹果、也有桃子柿子，花样很多。
　　那时候，他们会去偷水果吃，不管是谁家的，看好了，就想办法摘。其实倒不是多喜欢吃，因为村里十有八九，家里都种。等到水果都熟透了摘下来，就是让他们吃他们也都不吃。那样没意思，也许那时候，孩子们着迷的不是吃水果，而是偷摘时的那种感觉，总是很刺激。
　　记得有一次，吴藤跟着小川，去摘桃子，摘了半天小川突然看见在某一棵桃树上刻着一个记号，于是小川恍然大悟，这是前年他刻上去的，也就是说这一片桃树是他们家的。弄的他哭笑不得。不多时就看见小川妈从远处小跑着过来，村里的孩子都有点怕她，平时小川妈一骂人，村里人都得绕着走。于是孩子们作鸟兽散。而可怜的小川，没有地方跑，只能在那里挨了她妈两巴掌。那时候村里的人都种果树，却极少有人在山上看着，就算几个捣蛋孩子去那里摘几个，大人也多数笑着骂两句完事，没有人做大追究。
　　如果到了冬天，结了冰下了雪，那就更好玩了。打雪仗堆雪人、滑冰，每天都好玩的不得了。但是也有危险。河上的冰厚薄不一，谷雨有一次就在滑冰的时候掉到河里，被吴藤的二叔捞上来之后，发烧了好几天。吴藤于是对滑冰就总有点害怕，可谷雨却似乎并没留下后遗症，该怎么滑还是怎么滑。
　　大人们是不准孩子们去滑冰的，但他们总能偷偷的跑去滑上一阵。偶尔一个大人从河边经过，看见滑的正欢的孩子，就朝他们吼：“还不快上来，掉下去，让水鬼拽住了！”大人吓唬孩子的方法，就这么几种，一种是鬼怪，一种是送到村诊所给你扎针，最厉害的一种，就是把你扔到村边的向日葵地里去！
　　对于前两种，吴藤都多少有点免疫。但那片向日葵地，绝对是她的禁区。她倒不是害怕向日葵，只是害怕那种向日葵的女人。
　　据说她是村里第一个考上名牌大学的人。她走的时候，无限风光，可惜，若干年后，她回来时，却谁也不认识。吴藤当然没见过她的风光，只看到她的现在----她每天呆在她的小屋前面，一条大红色的裙子，一年四季一尘不染。
　　吴藤曾跟谷雨讨论过她到底有几条那样的裙子，当然没有结果。每有孩子从她那里经过，她都跑过去抓着孩子啊啊呀呀的不知道嚷些什么，直到孩子都吓哭了，她才恋恋不舍的撒手。吴藤从不敢一个人从她那里过，好在她住的地方是村外，平时也很少有人需要去那里。
　　不过很奇怪的是，从她回到村里，每年到种向日葵的时候，她都会在她住的房子周围种上几棵。一年比一年多，到了现在，竟然成了一大片。到向日葵熟了，她就摘下来，挨家挨户的送。那时候的她，满脸是笑，酒窝浅浅的，既不疯也不傻，很温和。她每年来吴藤家的时候，她都躲在门后偷看，妈妈或者奶奶接过她送的向日葵，总是无限感慨的说上一句，多好的人，就这么疯了！
　　关于她到底是怎么疯的，村里人都说不清楚，也有很多种猜测。但传的最多的是说她在外面上学的时候，爱上了一个男人，后来男人又不要她了。但猜归猜，毕竟没有谁亲见。不管怎样，村里人都对她很同情，收粮食的时候，收果树的时候，都会送给她一些，这几乎已成惯例。送东西的时候，她也只是看着你笑，不说话，依然温和。她的这种表情，在吴藤看来，是很恐怖的。
　　关于吴藤的童年，几乎就是这么野着玩着过来的。
　　上过幼儿园，却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大人们也不像现在的家长对孩子这么严厉。她没上过什么特长班培训班，可也能画两笔画。上小学初中的时候，也参加过几次比赛，竟然歪打正着的得了几次不大不小的奖，吴藤爸爸就很高兴，说果然是他的闺女，随他！
　　吴爸没事的时候，爱写写画画。村里的标语，甚至幼儿园的牌子，都是她爸爸写的。吴藤就常常在村里跟一块玩的孩子显摆：“看，这是我爸爸写的。”于是那些孩子就很羡慕。
　　吴藤喜欢看爸爸画画。闲的时候，爸爸就让她和谷雨一人坐一个小板凳，嘴里嘟嚷着你们老实坐好了，谁坐的好就把谁画的好看些。你们要是乱动，就把你们画丑了。吴藤跟谷雨就都挺着脊梁板板正正的坐，生怕一动就被爸爸画丑了。
　　若干年后，吴藤回家。看见妈妈整理爸爸的画，其中有一幅就是自己跟谷雨的画像。里面，谷雨细长的眉毛微微皱着，薄嘴唇抿的很紧，眼睛也是细长的，小小的鼻子也绝强的挺着，小尖下巴，美人已现雏形。而边上的吴藤，则有点怪，眼睛瞪的圆圆的，嘴巴不自然的撇着，圆脸，小圆鼻头，似乎还有点胖。那些画，一直被她妈妈珍藏着。天好的时候，就拿到院子里，一张张摊开，看一遍，再一张张收起来。那情景，在吴藤的记忆里，总是很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