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第 1 章 ...
-
>>>>>>>>>>
解雨臣从火车上迈下步,踏在了北京的土地上。现在的南站修得和飞机场没什么差别,一眼望去空空荡荡,比起原来脏乱差的西站确实好了不知道多少。
但是很惹人厌。
解雨臣一直不愿意坐飞机的原因很简单。花儿爷讨厌没安全感的东西。下斗下太多偶尔就会觉得自己的命太珍贵了点,潜意识里就不愿意再多接触危险。所以尽管他并不喜欢乱糟糟的地方,但比起被人在暗处一枪就能了结的位置还是人满为患的地方更能给人安全感。当然至少各大盘口里没有那种傻到会杀了花爷这肥得流油的主顾让自己夹不到喇嘛找不到活干明器出不了手的。
但他还是走过空旷的大厅,叫了一辆出租车,向市中心开去。
北京城解雨臣还是蛮熟悉的,从小便一直在这里过着,跟二月红二爷学戏。小巷子里三个孩子玩耍的记忆犹在,只可惜物是人非,那吴家小子不知去了哪里,秀秀也逐渐长得伶俐变成了“霍家的一份子”,而自己,也早已不是那个天真的小女孩。
从出租车上下来,解雨臣拐进了一条小胡同。前几年这些遗产该拆的都拆的差不多了,就只剩这附近的小院靠着“保护措施”留了下来。其实解雨臣也明白这里没拆的真实原因:凭霍老婆子的能力与地位,谁敢动她家老宅?保护之类不过是顺风顺水有个表面上说得过去的的理由罢了。
大概有一年没有到这个小院来了。其实若不是这次霍婆婆非要他来,解雨臣还真的是再也不想踏入这个阴森森的地方。
“雨臣哥哥你来啦。”女孩听见响动,从屋里一蹦一跳地跑了出来。都说女大十八变,一年不见,秀秀变得更加水灵了。但是解雨臣其实并不喜欢这个外表干净内心早熟得不得了的少女。他犹记得当初在“小花”度过那段该死的青春期后第一次见到秀秀,那女孩没有像他预料般惊讶,而是很快就恢复了原来的表情,笑容依旧如春光般烂漫:“雨臣哥哥。”
>>>>>>>>>>
霍家奶奶意有所指地将一张单子递到解雨臣的手里:“解子,那家老板无论如何想要看一下你演的戏。”
花儿爷当然知道“老板”的意思。人人都知道,请花爷去演戏的,不是真的花爷戏迷,就是要去谈一桩生意,夹他的喇嘛。这什么赵老板,名字都没听过,自然是拜了花爷的名声要让他去冒个险或者是处理一批明器。解雨臣这次回北京,本来是想消停会的,但霍家奶奶的一句话改了他的主意:“解子,那场子的看客可都是大人物。”
霍老太婆说是大场子,那么那场子就一定不小。究竟是什么样的看客,这一下让解家小九爷来了兴趣,解语花收拾收拾,准备在北京的戏台上亮相了。
其实解语花当年和二爷学的是花鼓戏。这学戏最忌串着学,不然到最后不但没好,说不定自己都乱了。但二爷同时又告诉小花,这天下的戏都是一般,只要掌握了诀窍,真正的好戏子还是可以学得多门的。这不是,如今的解语花便是靠了灵动的嗓子在京剧里也抢下了半边天。
今儿个的戏目是《游龙戏凤》,据说是当年梅兰芳和孟小冬凑成金玉良缘的著名戏目。解语花倒是不怎么在意戏是什么戏,就是要看看那人是什么人。趁着不说话的档他向台下扫了一眼,发现还真的是不小的阵容。那边那个叫皮包的是解语花早想夹的喇嘛,他身边还围着不少斗里的红人,而缩在角落里似笑非笑的那个——
解语花倒吸一口冷气,但很快又重新入了戏,这一点微小的变化只有那和他四目相对了的那个人隔着墨镜看得清清楚楚。
>>>>>>>>>>
这次下的斗据说在附近有着及其广的传言。不过据说是个油斗,是个王爷还是什么的,解家小九爷的全副关注力当时正在手机上,所以便没有太过注意。无聊的时候就玩一会俄罗斯方块,有时候也会发条短信或者刷下Facebook什么的。老九门虽然是个历史很久远的家族,但是也没有任何莫名其妙的族规说禁止后人使用高科技产物。那个黑瞎子也好像没听一般,一直挂着奇怪的笑脸站在一旁,墨镜下的眼睛似乎在看着这边。
然后那个老板一派正经的样子道出了那个斗的传闻:据说那王爷死前派了巫师给墓下了诅咒,说什么闯进他斗里的人每次必要死掉一个。解语花觉得有趣,既然是诅咒,为何不诅咒每一个都死,还偏要搞这么麻烦的东西?不过其他人便没有那种淡定了,悄声议论了起来。大主顾显然也是比较怵这个传闻的,请来这么多斗里的名人很有可能是为了给自己垫背。
想到这里解语花又忍不住看了一眼黑瞎子。那男人依旧是保持着原来的表情,见花爷看过来,还没心没肺地笑了一下。
下斗前的那个晚上显得还挺活跃的,本就是一群脑袋挂在腰带上的人,自然也不会太在意那个奇怪的传闻。被他们的气氛带动,本来为了保护嗓子滴酒不沾的花爷也难得灌了一大口白酒入肚。从来没体验过的液体横冲直撞地在喉管里燃烧,火辣辣的疼痛却让人感到爽快无比。但是初次沾酒的人总是容易醉,解语花很快就感到了微微的眩晕。于是他便没有再停留太久,只是招呼了一声就到自己的帐篷去睡了。
正在整理床铺,一个人忽然撩开了帐篷的帘子,探身进来。解语花背着身,上身只穿一条背心,强忍着头痛不耐烦地开口:“什么事。”
“花儿爷喂。”身后传来了一声。很熟悉的声音,轻佻的语气也是一般。解语花愣了一下,转过身来面对着对方:“怎么,黑爷找小的有什么事?”
对方仍然保持着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举了举手中一碗汤药:“宿醉对嗓子不好。花爷的嗓子要是坏了,可不知道有多少姑娘家要伤心了。”说罢,还看着解语花装出一副认真的样子来。花爷变了脸,劈手夺过那汤药喝了个干净,塑料碗丢在了一边:“那就多谢黑爷费心了。之后请您出去吧。”
对方悠悠道:“我和花爷住的是一间。”
>>>>>>>>>>
于是花爷就失眠到了天明。早晨顶着两个在这秀气的脸上着实突兀的黑眼圈爬了起来。按理说解家九爷在道上混了十多年也没睡过几次好觉应该早已习惯了,但莫名其妙的今天却疲惫不堪。弄得黑瞎子还忍不住挪揄:“哟,花爷,小的昨儿个是不是没把您‘服侍’好哟?”
解语花咬牙,一句脏话就要从嗓子眼里冒出来。但碍着这次的老板不是自己,也就没和那瞎子计较太多。
然后收拾了一下装备,一行人就朝斗的方向奔去。事实上这次干的事情就是简单的打盗洞挖坟。本来解语花觉得既然老板请了这么多好手,就一定不是一个简单的斗,才应了这一次的活,却没想是这么一个缘故。这下他一下没了兴趣,躲到一边玩起了俄罗斯方块。这还是上上次和那个瞎子合作的时候玩起来的,没想到那个吊儿郎当的男人玩起这种智力游戏来倒是一等一的好,解语花至今还是没能把对方创下的纪录破掉。
“哟,没想到花爷这么执着。”没一会,黑瞎子也凑了过来,脸上依旧挂着那一成不变的笑。
下斗的路倒是异常顺利,除了几个根本没什么作用的机关以外真的是没有什么了。就好像你跑去一家你以为防备森严的豪宅偷窃,结果最后实际上就是看到什么拿来塞进口袋里就好。东西倒都是好东西,凭花爷的关系能找到不错的主顾。于是大家分了东西,爬上来拍拍土就可以走人了。——当然实际上没这么简单,还有很多面上的事要干。
所以花爷干完这一切之后累得只想回到霍家奶奶收拾出的小院里睡上一觉。
于是他就真的病了。
>>>>>>>>>>
花爷发烧了。低低的烧,不会出人命,却总是退不下去。秀秀有时也会来照顾一下,但是十七八岁的小女孩儿总是有自己的事情,每天呆在解雨臣身边的时候自然不多。于是那段时间,那个黑瞎子就总是站在他门口,笑着看着他。
偶尔他会提着几包药来,一边殷勤地熬,一边解释着:“赵老板让捎过来的。他说可能是之前在那个斗里沾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
一看就是胆小怕死的人,肯定不是混道上的。花爷心里这么想着,端着对方煮好的苦涩无比的药汤一口灌进肚子里。比这苦的多的东西,解语花也尝过了,区区一碗药而已,有什么的。看着他喝得干净,那黑瞎子不知道为什么又高兴起来了,明明不需要干照顾解雨臣这份活,还是勤快地跑前跑后。
很奇妙的,解雨臣的烧,喝了几次这药以后就自然的退了。经历了这么一番折腾,花爷也有点受不了,于是就破天荒的在那个小院里毫无防备地睡了一个沉沉的觉。
醒来以后才惊觉自己的疏忽,解语花四周望望,发现那个黑瞎子依旧靠在门边,似笑非笑。“花爷,合作愉快。”他笑着这样说道,身子就一下隐到了黑暗里。解雨臣也没有再起身去追,而是保持着花儿爷的一贯作风,将脸埋在一片冰冷之中。
“希望不要有下次了,黑爷。”
他对自己说。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