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生离死别[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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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睡觉的时候，罗星靠在我旁边。他好象成长了不少，温暖的眼睛里多了些复杂，倒是不单纯了。
突然一只手伸了过来，包在我手外，我想抽开，却被他紧紧摁住。我有千种万种的方法让他放开我的手，可是结果都会造成一定的因果报应。比如我把他摔到一旁，可能他明天就会影响我们的计划。
所以我妥协了。
明天我们就会离开这里，我会回到我的组织，其他人也会站回自己的岗位，罗星也一样，回到属於他的地方……
该说再见了。
“葶苈，我……”罗星低声叫了我的名，叫完後又停在那里，好象不知道说什麽好。
这算什麽？是舍不得麽？才几日而已。不过对他来说，这几日可能如同几年吧。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活在阳光下享有人权的青年，他刚来的时候还会拼命敲打著门，警告自己是受法律保护的正规公民。不过现在他成长了，起码他知道在我们说话的时候要装出事不关己的表情，露出一丝一毫的马脚我们就全部玩完。
全部！玩完。
这对於一个从小受父母保护的人来说非常残酷，是吗？可我们呢？我们迎接一次又一次的死亡，仅仅为能活下去而感到幸福！仅仅！
人类的差别怎麽会这麽大？
“你？…你流泪了？”罗星突然凑到我的脸前。担心的仔细瞧了瞧，又说：“不对，只有右眼。是发炎了麽？”
“闭嘴。”我冷冷说道，抬起空出的那只手，把右眼挡住了。
想哭的时候我就会这麽做，这大概是老天给我的恩惠。只要挡住右眼，即使在人前，也没人知道我在哭。──左眼的坚强会掩饰一切，虽然它的坚强只是因为泪腺坏掉了。
罗星没有再说一句话，只是握在我手外的手，好象又缩紧了些，给了我更多的温暖。
这一夜，我睡的很舒服。
“最右面的，左面移动两寸。我前面的低下头，左面数第一个的身後那位，矮下一点，多出半厘米……”落道轻声指示我们。我们依言完成。这些动作的范围都不大，白英一定看不出。也是针孔摄相机实在是太小了──虽然它的画面可不是那麽小。我们要避开的只是由张可至每个针孔摄相机的轨道路线。
当我们全部动完，从早上起就一直坐到中央的张可，顺著罗道的指示，朝前方窜了一窜，位置差了一点，又朝左移了些，如此左摆右摇的动了很久，依然没有挪得精准。要让他身上的米粒对齐所有的针孔摄相机，实在非常困难。
“快！”我忍不住低声催促，因为门外的脚步声正在靠近。
“好了。”终於等来了落道的肯定，再看他已是满头大汗。
下一秒，仅仅是一秒，张可闭紧的眼睛瞬间张开，身上的饭粒同时飞出，一下子便粘在墙上。与此同时，魔嗓子的喉咙发出嘶啦嘶啦的声音，如同电视机的信号坏掉一般。张可的胸脯一吸一泄，墙上的米粒也跟著微微颤动，却不离原点。我真想赞叹他的绝顶气功！
如果计划没有意外，现在的白英一定以为信号连接产生了故障。
这个时候大门打开，送饭的人走了进来。扎克女郎迅速站起身，对上来人的眼睛，魅惑一笑：“用与我一样大小的声音说话，亲爱的。”搞定！
魔嗓子发出一声断电般的“哢嚓”，张可重重的吐了口气，米粒攻入墙内，昂贵的针孔监视器全部销毁，白英的屏幕画面一定黑屏。现在他该忙著叫维修人员查看修理，就算心理怀疑我们，谨慎的他也决不会加派人手，他会担心机器的故障若是被我们发现，我们一定会趁监视故障的时候有所行动。
张秋秋用一根头发解决掉大家手脚上的镣铐，大力士科哈本来可以自己打断它，可是那会发出很大的声响。我们把解决掉的镣铐轻扔到地上，带出无法抵挡的响声。不过没有关系，吃饭时间的镣铐声从来不断。
“外面的机关是什麽？”扎克轻声问。
“无死角射杀……”呆呆的声音让大家有些失望。──除了罗星、我、非雅、张可、落道，罗星是因为听不懂。
这个无死角射杀是电子感应，电脑控制，而且无处躲藏。平均每一平方厘米便有一个射弹孔，能把一个人射成蜂窝。
“交给我。”说话的人是我们之中的第三个女性，非雅。她是有名的电脑特工，其余人可能不知道。但是我和张可、落道，都听过她的特点──
非雅伸出左手，平放在眼前，一抠指甲，手上的皮肤缓缓拉开，显出了一个小型的电脑屏幕！
大家都很吃惊，除了看不见的落道以外。尽管我和张可早就知道了她的身体里植入了电脑组织，但亲眼见到的感觉非同寻常。
非雅手上的画面出现了一张棱角分明的格子网，线条的粗细不同，可能代表不同的指令。她先是点了几条线。
“监听设备解决。”非雅此话一出，魔嗓子立即长笑几声。
“走廊的摄相机解决。”
“这个……”大约2分锺过去，非雅的额上已经有了汗水。
“请各位一个一个站过来，我要用光线把你们的身体轮廓照射进去，然後将它们输入进系统准许的菜单中。”
非雅把手掌上的屏幕朝向我们，一波大光便笼罩过来。
我突然想起自己要求见白英时，领路人让我站立的那几秒锺，应该是白英在用监控设备提取我的身体轮廓。
“好了，现在可以了。”非雅带头走出房间，我与罗星跟了出去。後面的人见我们没事，一个个也走了出来。
这里是个走廊，装修的不错，不比黑屋子里。非雅已经确认我们是在某间大厦的地下几楼。
大家跟著非雅走，她一边查看手上显示的地图。罗星突然拉住我，说：“葶苈，你不觉得奇怪麽？”
奇怪？有什麽奇怪的？扎克已经把那人催眠，他拿著我们用完的盘子、餐具、杯子安然离开。白英在5分锺内不会发现我们的消失，一切都是信号问题。可是，我好象也有种奇怪的感觉？
对了！白英！他与我一样了解这些人的能力！落道感应得到监视，他能与搭档张可联合毁掉监视设备，於秋秋可以把锁打开，科哈的一个拳头就能砸碎大门，扎克可以探出秒想了解的内容，非雅的不可卸电脑能把一切监控解除，机关也一样……可是他们并不知道旁人的能力，而落道、张可又不能肯定监听设备是否存在漏洞。於是谁都没有轻举妄动。非雅害怕在使用电脑的过程被监视器发现，那麽对方采取措施後，她就再没有方法逃脱。扎克可以让喽罗带她出门，可是监控设备与射杀机关她没法对付，还有那手脚上的镣铐，钥匙不在喽罗那里，落道、张可一定怕在与大家商量的途中，被人监听，他们便会被隔离……等等，白英该知道我们若是联合起来，绝对能突破这样的困难，所以他才装了监控设备，监视我们，及时阻止我们的联合。
可是他不会这麽简单！
他一定有我们没法解决的绝招，那会在他迫不得已时使用。比如我们逃脱了，要走了，若是这个时候他还为惜才而不杀我们，那就是不要命了──假使我们各归其位，第一个不会放过的就是他！
他的谨慎小心，绝对不存在任何自满的信念：坚信自己的安排无敌！
他一定留了最後一手。
“你说的对！”我对罗星说。
大家听到我们的谈话，脚步停了下来，我立即催促：“别问了，快！”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前方一道墙壁落下，後方同样。我们被困在了这里。这个墙壁是坚硬的金属制成，厚度也让人傻眼，科哈的拳头对它绝对不会有用。我朝落道看去，他感觉到了我的视线，面无表情的摇头──没有出口。
我的额上流下了汗水，是冷汗……为什麽我突然不想死了呢？我在留恋什麽？
非雅不断的敲打著手掌，终是没有结果的狠狠拍下。科哈的拳头痛捶墙壁，自己的手上流起了血。於秋秋四处寻找机关，然而落道的感应绝无差错。张可用气功使命推墙，可惜墙壁纹丝不动。我们真的无处可逃了。
“最後问一遍，各位可愿加入我？”白英的声音从前方的墙壁後传来。显然这里没有监视器，没有监听器，只有墙後的白英，与未知的危险。
没人回答他。
我一脚把身旁的罗星踹过去。
“一个自称摄影师的男子，愿意投降。”
白英的反应我不知道，不过罗星的反应极其可笑。他瞪圆眼睛看著我，颇不服输的对我吼：“谁要投降啊！”
这家夥──真是个笨蛋。
“倒是有个姓许的特工，好象愿意加入！”他转头对著墙壁说。
我冷冷道：“你闭嘴。”
罗星正想反驳我，只听一个女声昂起：“墙壁後的小弟，大姐姐对於迟到的死亡很不耐烦，我相信各位一样。”
“嗯。”“是的。”“像个婆娘一样慢。”……
大家第一次对扎克性感的嗓音做出了赞同的回应。或者说，我们第一次可以以自己的喜好赞同别人。这个第一次不是指被关进黑屋後的第一次……
也许想赞同的对方是敌人，也许角落里有必须沈默的监听器，也许……几百几万个也许让我们闭紧了嘴。
现在才能自我一回，自由一回。死亡也变的不可怕了。对於我们这类人的死亡，可能是种获得休息的方法吧。
可是，我身旁的人不同，他和我们不同，他还有大好的青春，美妙的人生……
“白英，罗星不是特工，他是个真正的摄影师。让催眠师把他的记忆抹去吧，请你放了他。”
“臭葶苈！你说什麽！我要和你同生共……”我把他打晕了，他後面的话我实在听不下去，因为我一点也不想捂著右眼去死。
扎克扶住了罗星快要倒地的身体，笑道：“真是温柔。”
“这种时候还讽刺我。”我的心情有些不自觉的烦躁。
於秋秋坐到地上，把玩起头发，漫不经心的说：“她不是讽刺你，她是夸奖你。”大家也开始接连坐了下来。
我偏开头，不再去看扎克与罗星的身影。
“OK，小弟，摄影师已经忘记了……”扎克胸有成竹的说。
罗星已受催眠，半眯著眼睛直站在旁。
那面墙後的白英一直没有回话，我突然有些怕他不答应，非常非常怕。
“白英！我求你，算我求你！放了这个笨蛋！”
笨蛋！笨蛋！笨蛋！罗星你就是个大笨蛋！说什麽同生共死！你那麽好的命，怎麽能与我这样的命并论？你的命要好好珍惜！一定要好好珍惜！
“你把他弄到我这面吧。”白英没有情绪的话让我激动起来。我立即推著罗星到墙边，顶棚的金属壁突然拉开了一块，一只机器手伸了出来，抓住罗星，拉了进去，金属壁又关上了。
“许葶苈，记住你欠我个人情。下辈子要还我，不还我会杀了他。”白英的声音好象有些哽咽，不过我没时间去辨认，墙角一块金属壁打开，绿色气体喷射出来，是毒气！它正缓慢飘向空中。
我不自觉的向後退，却发现後面的尽头形成了张激光网，这张网由密密麻麻的小格子组成，它也在缓慢的朝我们移来。我们将会被切割成为肉丁！──或者死於中毒後被切成肉丁。
真是让我讨厌的死法。
五个人影闪了过来，我吓了一跳，突然醒悟──五毒组！我怎麽把他们忘了？！落道也跟著奔到这边，他对大家喊：“快来这里！我们可以活了！”他好象感应到了出口，可刚才他还说……等等！该不会可以出去的地方，是毒气管吧？
五毒组的其中一个跳入毒气中，他们的名字我不知道，保密工夫做的极好，这是让我佩服的地方──我高超伟大的组织竟然只知道五毒组是五人组成，擅於使毒，解毒，用毒。当然，还让我们看了照片。其它的信息没有。
“大家蹲下，毒气很轻，捂住口鼻！”我们依言行事。
刚才跳入毒气中的人已经凑了回来，他与其他四个开始交谈，说了什麽我听不清了。毒气的原因，我头部发昏。回头一看，激光还差三米多点，离我们还差不到四米。
落道虽然看不见，可他也感觉到了。他皱起眉毛，催促著说了声：“快！”之所以听清，是因为他就在我旁边。
朦胧间瞧见其他人也体力不支了，那五人却还是站立不倒，莫非百毒不侵？如果真是那样，怎麽不自己跑掉呢？我们很可能是他们的敌人，即使现在不是，以後也可能是。他们看见了，我们谁也不简单，谁都不是好对付的……
黑暗席卷了我，我要死了。对不起，我撑不住了，先走一步，各位。
嘴里一阵怪味滑过，液体进喉，我只觉大脑瞬间清醒，昏沈的感觉也脱离而去。睁开眼时，见到一副让我惊讶也不太惊讶的景象，五毒组的五个人，每人的大腿都露了出来，其中一个挂著皮肤的小门大开，里面装著瓶瓶罐罐……他们在自己的大腿里建了仓库？真是疯狂。
我们的醒来让他们一分不拖的关上“仓库”，非雅可能是见著了同类，竟有些兴奋。
“快！”落道叫道，一叫我清醒了，激光离我们只剩一米半。
落道先爬进了毒气口，因为在那个漆黑的管道里，只有他才能为我们指路。非雅、於秋秋、扎克接後，然後是张可、魔嗓子、五毒组，最後只剩下我与科哈，他非让我先走，我只好进去，虽然我想殿後。
黑暗中毒气不断喷洒在脸上，不过前面已有人阻挡了不少，身後感到了科哈的跟进，我安心很多。真替打头的落道悲哀，抵挡毒气最多的就是他，他一定很不舒服。
这回我又活了下去……
阿婆，我好幸运。
突然想起了一个人温暖的笑容，温暖的声音。那个笨蛋，还好麽？不论白英与他有什麽私人恩怨，在白英答应了我之後，他都该过回正常人的生活了吧？他已经忘记了我，忘记了这段经历──对他来说不可思议的奇遇。他会拾起自己的照相机，还有艺术。
这样不是蛮好？
我心里有点不好受。
不好受的原因？
……
或许是因为某只笨蛋，某只笨蛋的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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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话说——→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生离死别[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