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蔷薇处处开》象牙黑

31、定情信物

　　姨妈的房间在二楼的最里面，隔着我的房间有好远，我还是第一次去她的房间，房门半掩着，我敲了敲门，里面传来姨妈轻轻的声音，她说：“进来。”
　　这声音太轻让我有一种感觉，像是不想打破什么的东西，那些东西叫做回忆、思恋．．．．．
　　进去的时候里面光线很是幽暗，她只开了桌上一盏玫瑰图案的玻璃台灯，柔弱的灯光从绚丽的玫瑰花纹里照射出来，显得五彩缤纷，只是这份绚丽显得有些小巧昏沉。
　　姨妈半躺在一把摇椅上，那椅子有节奏的一摇一摇的发出吱吱的轻响，我有些诧异她居然在房间里摆了这么一个古朴老旧的东西，似乎一点都不附和她的气质。
　　进入这里我像是进入了另一个时空，一个与世隔绝的静谧的时空，这样的静悄悄使我有些紧张。
　　姨妈微抬眼帘伸手指了旁边的一把椅子示意我过去坐，我依言照做。
　　坐下了我才发现她手里拿着一张泛黄的照片，张片上是三个年轻的女孩，穿着旧式的旗装，在黑色的背景里显得有些影影绰绰的，面部都看不大清楚了。
　　姨妈突然抬头将我吓了一跳，她见我正在看她手里的照片，神情突然变得冷漠起来，眉宇间迅速凝起一股不愉之色，手一翻将照片一把压下去。
　　我在旁边看得又些莫名其妙，姨妈的脾气还真像这玫瑰台灯，模糊不清充满迷幻。
　　“你喜欢卫十七？”她连头都没抬整个脸庞隐在阴影里，但是说出的话无异于一颗埋在地里的地雷无声无响的爆炸了，炸得我没头没脑措手不及。
　　我连忙摇头，这果然是比王紫乔犀利多了！
　　“你先别急着摇头，听我把话说完，再表态不迟。”
　　我规规矩矩的点头。
　　她从旁边拿出一个物事问道：“你认得这个吧？”
　　我有些心虚的再次点头，纵使灯光再暗，我也认得出那东西正是那把小手枪。
　　“这个东西是卫十七的，但是你或许不知道它的来历。”
　　她说着挑眉看我一眼，接着道：“这把枪可是有些历史了，二十多年前我还有幸得见过。”
　　我一听实在是惊到了，我万万没有想到这个东西居然这么有历史！
　　“这把枪的上一任主人是个不多见的美人，叫唐丽雯。所以它本来也是一把女用枪，这把枪是有心人为了讨唐丽雯欢心专门从法国订做了运过来的。”
　　她说道这里看我一眼道：“你应该也猜到这两人是谁了！”
　　我点点头，姨妈说的应该就是十七少的父母了。
　　“这唐丽雯从小随父亲生活在法国，一身的外国淑女做派，喜欢跳舞，喜欢狂欢，喜欢漂亮衣服，漂亮手饰。当年她第一次跟随父亲回到中国，对上海的一切好奇得不得了没多久便被卫十七的父亲俘获了芳心，生息好浪漫的她不顾众人反对嫁给了卫斯！”
　　“那后来呢，他们生了十七少应该是生活在一起的吧！”我忙追问。
　　姨妈把那把手枪放在一旁，脸上露出一个似讽非讽的表情在灯光的掩映下显得意味不明：“很多故事有一个美好的开始未必有一个美好的结局。他们的事到底怎么样我也不知道，我只晓得，卫十七十二岁之前一直随母亲生活在国外，十二岁之后才回国，她母亲我也再未见过。”
　　“所以这把枪算是一件定情信物，但是陈其成却说这是你遗落下的，你怎么说？”
　　“这枪是我捡的，前些日子他到我们家去参加舞会的时候和一个漂亮女人卿卿我我把枪落在椅子上，我见那枪价值不菲就偷偷拿了过来。我怕被你发现问我枪是从哪里来的，所以一直放在书包里，上次咋徐晓不雄心迷路了就掉了，不知怎么就到了陈公馆！”
　　我极为顺溜的再次挪用这个谎言！
　　姨妈看我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我不知她是相信了还是压根儿就不信，心中有些胆战心惊。
　　半天后才听她开口道：“谎话说多了有时候也就成真了，但是你忘了一点永远也不要在比你高明的人面前说谎！”
　　我一下子就尴尬得满脸通红，坐在那里，手都不知道摆在那儿。
　　“我不阻止你和卫十七来往，毕竟卫家在上海滩有权有势，和他走近些对你没有坏处，只是卫十七这个人心眼儿极深......”
　　她说着朝我飘来一个眼神，有些嘲弄的意味：“你不是这方面的人才周旋不过他的，最后若是陷进去弄得遍体鳞伤可不要怪我早先没有提醒你！”
　　我抬眼看向她被发上亮晶晶的钻石发饰折射的亮光闪了眼睛，我眨眨眼睛低声反驳道：“我并没有打这样的注意！”
　　只见她眼中的嘲弄意味更明显了：“我不管你有没有打这样的注意，但是你要知道做一个女人要做得像一副画，不要做一件衣裳，被男人试完了又试，却没人买，试残了旧了，五折抛售还有困难。”
　　我对她的话不置一词，没有做声。
　　她又道：“你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这个世界上最无情的东西就是男人，喜新厌旧朝三暮四，不要以为一个女人有几分姿色万事都好办！关键的还是要．．．．”
　　我打断她的话，心中有些不服反驳道：“难道在你的世界里女人就一定要依附男人生活么？”
　　姨妈听罢立时变了脸色，尖声道：“不然你以为，你离了男人能活得很好！你不看看外面是个什么世道，五大三粗的男人都活不下去，何况你一个小丫头！”

　　我正要争辩两句，姨妈却一脸不耐烦道：“好了，你出去吧！”
　　我撇撇嘴转身向外走去，耳边传来姨妈的哼声：“乍入芦芋——不知深浅！”
　　我只当没听见回到自己的房间，扭开桌上的浅黄色小台灯，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发呆。
　　我两颊的燥意就没消下来，脑子里乱哄哄的，疑问一齐冒出来，没有一个有头绪。
　　陈其成掺进这一脚，搅乱了整个致衡园，王紫乔、姨妈都闻风而动，不过是一把手枪而已居然接二连三引发风暴！
　　而且姨妈从始至终也没提到陈其成送礼的那封信，那里面到底写了些什么呢？
　　还有一个奇怪的现象，刚刚姨妈房间的墙上挂了那么多照片，上面的人千姿百态，优雅得体无一例外都是姨妈本人，却居然没有一副姨父的照片哪怕是张合影！
　　我上手撑在桌子上转头看向窗外，窗外一片寂静，一轮圆月挂在天上，月光大把的倾斜下来，洒在窗边紫色的帘子上像铺了一层荧光，灼灼生辉。
　　今晚夜色倒美，硬是将人的烦躁也赶走了几分，连接二连三受创的我对着这样的月色都有几分陶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