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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初入杭州 ...

  •   马车过了海宁,再走两天,就是杭州城了,沿着官道一路行来,小桥流水,青瓦白墙,景色怡人,只是时不时会遇上一些面带饥色,扶老携幼的百姓,让我的心情大感郁闷。正是春耕之时,这些百姓抛下家中活计,却是要赶往何处去。
      两骑快马从她们的马车旁驶过,马上坐着一个青衣折扇的白面书生,肩上背着包裹,身后跟着一个书僮打扮的年轻人。
      前面又是一群推着木车,神色憔悴的布衣百姓,书生勒住马,长叹一声,一字一顿道:“百姓之苦,莫过于此啊。”
      我见他满脸戚容,神情沮丧,忍不住接口道:“兄台岂不闻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自古如此。盛世苦得是百姓,乱世苦得亦是百姓,除非这世上再无官民之别,贫富之分,人人平等。”
      书生转眼望了我一眼,脸上掠过一抹惊诧之色,轻声道:“想不到小兄弟小小年纪,见识如此之深。”
      我赶忙笑着拱手道:“不敢,不敢,只是在下一点拙见,兄台谬赞了,只是江南历来是中原富庶之地,历朝历代的赋税大多出于此,百姓本该安居乐业,忙于春耕,却为何携家带口,背井离乡呢?”
      书生摇摇头,轻声叹道:“小兄弟有所不知,江南确是富庶之地,百姓勤于耕织,旷土尽辟,桑柘满野,特别是杭州古城,历朝历代都是金帛委积之所,奈何出了个刘靖,将朝廷赈灾银两尽皆贪墨,灾民无房无地,除了逃荒,又能如何?”
      刘靖?不正是刘公子的老爹,杭州府台刘靖吗,原来是个大贪官。我抽了一口冷气,咂舌道:“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原来此言非虚。只是刘靖一个小小的贪官,竟有如此大的胆子,胆敢贪墨朝廷拨付的救灾款吗?”
      书生轻笑一声道:“其中奥妙,又岂是你我这等平头百姓,所能参透得呢?”
      我轻轻点头,笑道:“在下孟浩宇,敢问兄台大名?”
      “在下苏堂。”书生在马上向我拱了拱手,“孟公子莫非是要去杭州?”
      “正是,在下要去杭州投奔一位亲友。”
      “苏某也要前往杭州拜访亲友,不如同行如何?”
      我拱手道:“求之不得。”
      很快,赶车的鞭子到了书僮的手里,小兰坐到前面的车辕上,和书僮并排,我则和苏堂挤在小小的马车里面,听他讲述了一番当今时事。原来当今皇帝已经年过七十,老迈昏庸,亲信宦官宠臣,朝堂之上奸佞横行。皇太子生性仁厚,颇得民心,奈何自三年前染上恶疾后,一直卧病在床,不能理事,眼看不久于人世。皇上为此有意另立皇太子。
      如今朝中呼声最高者有两人,其一为现年二十三岁的皇太孙铁桢,此人素有仁德之名,平易近人,深受百姓爱戴。其二为皇上第九子海山,今年三十二岁。此人年纪虽轻,却武功高强,立下赫赫战功,手握军权,又深得皇后宠爱,在朝中党羽众多,势力渐在皇太孙之上。
      我忍不住插话道:“苏公子,所谓手心手背都是肉,皇后为何独宠第九子海山呢?”
      苏堂摇头苦笑:“当今皇后姓许,出身京城大户,被皇上册封为贵妃,生有一女一子,三年前先皇后去世后,被当今皇上册封为皇后。她只有一个儿子,自然想尽办法要让这个儿子登上帝位。自古以来,宫中争斗,皆缘于此。”
      “哦,原来如此。”我轻轻点头:“照这样说的话,九王海山确实很有希望啊。”
      “只可惜此人性情暴虐,为人阴狠,造下无数杀孽,而且性极贪吝,若是让他登上龙位,不知会有多少无辜百姓死在苛政之下,这万里江山怕是不久长矣。”苏堂轻声慨叹,语中颇为感慨。
      我听着他的话,心中忽然升起一抹疑云,此人穿着朴素,却言谈有度,举止有礼,言语中隐隐透着忧国忧民之心,而且身为普通百姓,又怎会对朝堂之事,如此熟谂呢?
      **
      “掌柜的,给我们开两间上房。”一身布衣,面容清俊的书生苏堂立在客栈里,身边站着一个俊美少年,一双灵活的大眼睛还在不停地四处打量。
      “来得巧,今日整座杭州城,就剩我这还有两间上房了。”掌柜答道。
      我轻笑一声道:“不是吧,什么日子,偌大一个杭州城,会连客房都没了。”
      “公子有所不知。今日是一年一度的香包节。凡年满十五岁的少男少女晚间都要出来,到城东的城煌庙上一柱香,再到城西的观音塔下吃香包,邻近县城的少男少女都赶来了。再晚些,连这间上房都没有了。”
      苏堂在旁冷哼一声道:“灾民遍野,饥馁满地,还要粉饰太平。”
      我扭头看了他一眼,向掌柜道:“不过是个香包,有什么吃头,还要十里八里的赶过来。”
      掌柜哈哈笑道:“公子,这香包里可是有东西的,若吃到了它,今生的缘份就算到了。”
      “香包子里有什么东西?”我好奇地问道。
      “半块玉佩。”
      苏堂在一旁阴沉着脸道:“无聊之极。”
      真是书生意气,发牢骚能有什么用,就能救万民与水火之中吗?我不禁暗暗摇了摇头,向苏堂道:“在下先去歇息了,告辞。” 和掌柜一起走去楼上上房。吩咐小兰打了一盆热水,关好门,把脚从男靴里解脱出来,好好地泡了一泡。晚饭都不及吃,便倒到床上沉入梦乡了。
      “小姐,”小兰把睡得香喷喷的我从床上拖起。“干什么,”我不情愿地睁开双眼。“小姐,出去玩吧,好多人哦。”小兰的两眼放光。死丫头就知道玩。我万般不愿地从温暖的被窝里钻出来,穿上那身月白长衫,束了金冠。便跟着小兰一步一挪地下了楼。
      “小姐,要不要叫苏公子。”
      “不必了,那个书生要是看到眼前的浮华景象,又要发一大通牢骚,有他跟在身边,岂不是煞风景得很。”
      我满面春风地走在街道上,感觉到许多羞涩的目光都落在我身上。有几个胆大的女子,索性走到我身边,含情脉脉地看着我。我忙回以一笑。那女子便羞红了脸。
      “小姐,你这身打扮真是迷倒好多女孩。”小兰贴着我的耳朵说。我回瞪她一眼,小兰忙改口道:“公子。”说完掩嘴一笑。我也懒得理她,先跟着人流跑去城东的城隍庙,学别人的样,到那城隍神像前上了一注香。又随着那些衣着光鲜的少男少女们,赶去城西的观音塔。
      远远望去,一座小小的宝塔前搭着一个高台。上面张灯结彩,高台一侧摆了几张方桌,几个绅士模样的人坐在后面。高台前已经站了好多人,人山人海,比想象地还要壮观得多。这个样子,怎么挤得进去啊。我眼珠转了转,闪到人群一侧,高声叫道:“快来看啊,观音娘娘显灵了。”
      人群轰的一声向四周散开,我趁机拉着小兰钻到高台前面。抬眼一望,只见台下两侧各立着一个一人高的竹架子,架上摆着一盘盘顶上点红的实心大包子,看起来格外诱人。
      我不禁摇头叹道:“不过是个包子,有什么吃的,包半块玉佩,又是什么意思?”
      小兰在耳边道:“小姐,你想吃包子吗,等会我帮你抢一个。”
      我笑着拍了她一下,“小丫头,是你想吃吧。”
      话音未落,忽听噹的一声锣响。原来香包会开始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乡绅走到台前,团团施了一礼,笑道:“各位父老乡亲,这两边的竹架上有两个包着半块玉佩的香包,有缘者得之,若得到的是一男一女,便是前世修来的姻缘。”台下一人叫道,“若是两男或两女呢。”乡绅笑道:“那就结为姐妹或兄弟,”说毕,抬手示意,又是一声锣响,人群顿时拥挤着向前,我站的本来最靠近香包,此时眼疾手快,早已抢了两个包子在手,顺便递了一个给小兰。
      说的那么好,香包,什么味,先尝一尝。一口下去,格的一声,咬到一个硬物,急忙掏出来一看,是半块雕着彩凤的玉佩,四周饰以龙纹,样式精巧可爱,小兰急忙从我手中接过去,仔细看了看,掩嘴笑道:“公子,看来你的缘份就应在这个上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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