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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实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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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稀稀落落的下了两场秋雨后,刘禅重伤东吴大都督陆逊之事,已被东阳城的百姓传得神乎其神。有说她能千里之外取敌将首级的,也有说她是得了丞相神功,夜观天象间便可隔空杀人,更有甚者说她是天上的甚么星官仙子下凡,手指一挥,自有法力无边。
对于这些不靠谱的传闻,刘禅自然一笑而过。而那始作俑者——放出此条消息的钟二,则十分洋洋得意道:“小主公,你看军中还有哪个敢不服你的。我这一计,可还算妙?”
刘禅微露了苦笑道:“钟二,莫要胡闹,这传闻到此便适合而止罢。能得民心固然是好事,可过了头,便是隐患了。”
钟二面露不解,“有何隐患?”
刘禅负手道:“有句话说,能力越大责任也就越大,可我不过一介凡人,并非什么仙子。若有一日,我打了败仗,或是做了什么错事,民众发觉我并无那般逆天改命的能力,恐怕非但不会谅解我,反而会埋怨我,怪罪我,不能救其于水火。那时,我又以什么来博得他们的信赖呢?又以何脸面来治理国家呢?”
她说这些时,语调不慌不忙,不紧不慢,神态悠然平和,显然已具一国之主的风范。
钟二眸中露了笑意,果真不愧是他欣赏之人,便一拱手道:“小主公所言甚是,末将受教了!”
刘禅略一点头,已从营帐里掀帘而出,目光落向远方,却问道:“子龙孟起呢?”
钟二跟在她身后亦走出来,面上带笑,指了指百米左右的一处营帐道:“方才我出来时,他们正在那帐中下棋,此刻应当还在罢。”
“下棋?”刘禅眼里一亮,却兴致勃勃地问,“他们的水平如何?”
钟二薄唇一弯:“小主公好奇,自己亲自去看上一场不就知道了。”
“我不过一个半吊子,跟丞相学了两年棋,可不敢妄自对他人下评断。”嘴上如此谦虚说着,刘禅已迈开脚,朝那处营帐走去。
什么叫做口是心非?这便是了。
钟二不禁莞尔,一同跟在她身后去了。
一路从营帐间穿行而过,有不少将士向刘禅施礼问好,而先前她出门时,这些人却是懒得多看她两眼的。此番差别对待,刘禅心里自然有数,轻轻一叹,暗想不论在何处,这个世界终归是那么现实。
刘禅同钟二到那营帐里时,那里边已然围了不少将士。
她尚未近前,却已听人堆里传出赵云清朗的声音:“孟起,你赢了,我认输。”
后又听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便是赵云从榻上翻身下来了,而旁边一个小兵凑过去收起桌来。
刘禅定睛一看,连忙喊道,“子龙且慢,我还未看清你们下的什么棋,别着急收!待我看一盘可好!”
听她出声,那聚在棋盘旁的众人倏然回头,却看是个眉清目秀面容俏丽的少女,正呆愣间,赵云同马超已转过身,面朝她拱手行了个礼:“小主公!”
那围观众将士立时后知后觉的也朝她拱手,齐念道:“小主公。”
这些皆是营里的生面孔,刘禅也懒得一一分辨,略一点头,便往那棋盘处走近,眼巴巴道:“子龙,你们再下一盘罢,我正闲的无趣,想观摩观摩呢。”
赵云闻言,微微摇头,面露苦笑拒绝她道:“孟起棋艺高超,子龙已经连输三局,却是无勇气再同他下了。”
刘禅一惊,便看向在右侧正襟危坐神情严肃的马超,暗道这木头竟如此厉害?
赵云这时已让出坐席,半弓着腰,摆出个请的手势道:“小主公,还是另寻旁人罢!”
刘禅见他都下来了,也不好强人所难,再看那边马超表情淡漠,依旧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忽的一咬牙,轻哼着道:“那便由我来领教下马将军的高着了!”
马超看她一眼,目露为难之色,摇了摇头:“小主公,下棋不是玩泥巴,休要胡闹。”
此话一出,那围观众人立时哄笑,窃窃私语道:“马将军也忒瞧不起人了,竟这么说小主公……”
锐利的目光冷冷一扫,周遭霎时安静下来,刘禅垂下眼帘,心道,竟敢瞧不起我!我还偏要赢了你不可!她当下一挽衣袖,长衫带风,三两步过去,盘腿坐在榻上,哼道:“少废话,下便是。”
马超闻言,唇角不由勾了些笑意,目光却十分冷硬的看过去,从一旁的棋盒里,抓了几颗黑子握在手中,低声道:“小主公,末将可不会让你。”
“谁要你让!”刘禅斜他一眼,手上也抓了一把棋,往棋盘上一抛,一,二,三,粗粗一扫,正是单数,便朝马超一挑眉,“我先。”当下毫不客气地手执白子先行。
有道是落子无悔,只见白玉盘上不多时,便铺满了黑白相间的棋子。
初时,周遭还听得将士断断续续的嘲笑之声,到后来,便只有棋子落盘时发出的清清脆响。
这下棋的二人,神情悠闲,面色淡定,一派波澜不惊的样子,倒是周围看的将士都伸长了脖子,满脸紧张,汗流浃背。
棋盘就快落满子了,两人手边的棋盒也快空了,而从棋面来看,却很难分辨究竟谁胜谁负。
钟二站在刘禅身后,眼睛却愈发眯得紧了,他先前就知道刘禅的半吊子是说出来唬人的,却没料到刘禅的围棋水平已然超出常人,到了上佳境界。不过,也只有这样的人,才配与他比肩呢。
而赵云则看此局棋,眉头越皱越紧,最后又在马超落子的一瞬,忽而化为惊喜:“妙啊,妙啊,和棋!竟然和棋了!”
所谓和棋,在围棋里其实少之又少,几百盘也未必能下一盘和棋。
这一局便和,足可以看出这两人的棋艺水平皆为上乘。
赵云的一声惊喊,也让围观众人从棋局里惊醒,望着坐在榻上的二人,议论纷纷。尤其对刘禅,更是啧啧称奇,拍手称是。
刘禅对周遭动静充耳未闻,一对黑白分明的眼眸亮闪闪的盯着马超,唇角上扬:“孟起,依你看,我棋艺如何?”
浓墨般的眸里闪过一丝异样的情绪,却又很快散开去,马超低低喟叹一声,嗓音清亮:“我输了。”
刘禅并不反驳,面上却不由含了笑,从坐席上跳下来,对那围观众人摆摆手道:“散了罢散了罢!”
众人闻言,只得恋恋不舍的看那棋盘两眼,便各自散开去。
待人走光后,刘禅才拍拍胸口,擦着下巴处的汗,拈起棋盒里所剩无几的一颗黑子,落入棋盘中,眨着眼道:“其实孟起你方才下在此处,我便输了!”
马超含笑看她,却不言语。
刘禅正疑惑,却听钟二摸着下巴道:“小主公,此局是你输了,在一百二十手时,马兄那子若落在坎位挡,你怕就无地可下了。”
第一百二十手……刘禅听钟二这么一提醒,仔细回想,却还真是让了她一步。她不由恍然道:“孟起,你是故意的!”
马超抬袖,将棋盘拂了去,沉吟片刻道:“一局棋,能令小主公得到军中将士爱戴,便是故意输了,也是值得的。”
刘禅闻言,面色一沉,虽知马超输棋乃是为她着想,可心里却特别不痛快。
当下她却也没有发作,还认真询问起王山之事,可回去后,便气冲冲的让黄叙在军中下“禁棋令”,说是为了防止将士们玩物丧志。军中将士初时还颇有怨言,可第二日便看刘禅将她带来的一副金贵玉棋全给扔了,立时哑口无言,反倒十分敬佩起她来。
禁棋令后,军中将士的操练果真比平时频繁了许多,不得不说,还是颇有效果。
这几日刘禅心情不好,四处找茬,钟二黄叙几人自然识趣,躲得远远的,不来触她霉头,可那县官王平却自以为讨巧的来找上她了。
刘禅一见王平那满脸褶子的老脸便来气,心说,好你个老东西,上回的事还没找你算账,你倒自己撞枪口了。
王平看刘禅卧在榻上,披着件长衫,似在闭目养神,便大着胆子道:“小主公,下官有一关乎我大蜀生死存亡之要事禀报!”
刘禅眼帘一抬,笑容可掬道:“噢,王县官,不知究竟何事啊?”
王平心里一喜,还道升官有望,便急急忙忙道:“是这样的。这几日,下官手底下人在巡城时,发现有一伙人行踪十分可疑,便带人去搜查他们的住处,却发现了不少东吴带来的书信。下官怀疑他们正是那陆逊小贼派来的奸细,所以方才便已将他们拘在府中,等候小主公发落!”
那王平说的唾沫横飞,又偷眼去看刘禅,却见她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心内窃喜不已,看来自己确实办了一件大事,不然小主公怎会如此激动呢!
他哪知道,刘禅不是高兴得激动,却是气的,原来她早就将“那伙可疑之人”,即是王山的一举一动盯在眼中,这些时日一刻也不曾放松过。而她之所以只是暗中观察,还未动手,也是想要弄清楚王山他们潜进来的目的。
不过,这下好了,她的计划全部泡汤了。刘禅气从心来,便狠狠盯着王平道,“谁让你擅做主张将他们擒住的,你个蠢货,本将的大事已被你耽搁了,你知道吗?”
王平一脸茫然,尚不知究竟怎么回事,便被怒火冲冲的刘禅命人拖出去罚了五十军杖。
这一通打下下来,王平一把老骨头都快被打散架了,当夜痛苦的躺在床上,越想越气不过,便连夜上书刘备参了刘禅一本,说她滥用职权草芥人命。
这一来二去的,事情就闹大了。刘禅也暗暗后悔,那日不该这么冲动的,其实她也只是想教训一下王平,想让他不要擅做主张,却没想到这回惊动了刘备。因为这一个小县官,刘备当即连夜召她回蜀中。
刘禅受到召令,心中却不服气,当日并未回去。黄叙钟二几人来劝,全然没有用。赵云只好去请马超,有道是,解铃还需系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