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闻异事录》一木成禾

10、狩墓人 -守墓人

　　我下意识想逃，我可不想这时候撞抢口上去，可克勒斯大总管抓住了我的胳膊，逼我正视塞帕洛斯。他像一只斗鸡，雄赳赳气昂昂冲向了塞帕洛斯，他挥舞着国王的急件，对着塞帕洛斯大声嚷嚷：“1万五千加比索，一万五千加比索，你知道这个数字代表了什么么？”

　　“我...”塞帕洛斯张开嘴。

　　可伟大的克勒斯怎么会给他开口机会，他一挥手，打断了塞帕洛斯，继续嚷嚷：“这个数字等于公爵大人一年的俸禄，你还不明白么？哼，你当然弄不明白了，你这条傻狗，你怎么会弄明白呢，你怎么会知道你穿的吃的用的花的都是钱呢？你怎会知道这一万五千加比索能让你每顿都吃上上好的小牛排呢？你怎会知道有了这一万五千加比索，你就能换一个最新的魔法项圈呢？”

　　听到这，我也受不了了，我打断他：“咳咳，克勒斯，塞帕洛斯不吃小牛排，他吃羊排，至于最新的魔法项圈。”我看了一下塞帕洛斯纤长的脖子，嘀咕道：“就算没钱，我也会替他买的。”

　　“好了好了，我们去就是，去解决这麻烦事，换回那该死的一万五千加比索就是！撒旦神在上，谁能告诉我为什么我要跟一头该死的龙共事！”塞帕洛斯在克勒斯的凶狠的目光下，终于妥协了。

　　“切~”克勒斯大总管切了一声，他如今居然也敢切塞帕洛斯了！！我简直要崇拜他了！他直视塞帕洛斯惊怒的目光，骄傲地说：“嗯哼！我已经会飞了。你别想再咬到我。”

　　我拉拉塞帕洛斯的袖子，示意他不要去说话，保不准守财奴克勒斯为了展示自己飞翔的英姿，毁了我可怜的城堡。

　　克勒斯见塞帕洛斯彻底败下阵来，这头龙迈着胜利的步伐走向了宫殿：“我去给你们收拾东西，你们明早就出发，不要想偷懒。金库可等着呐！”

　　第二天一早，睡眼惺忪的我被管家大人推上了马车，而塞帕罗斯已经趴在那睡觉了。我忍不住嘀咕了一声好早。克勒斯得意洋洋地接话：“那可不是，我昨晚就把他塞进去了。反正狗嘛，睡哪都一样。”

　　我忍不住上下打量这头胆子肥地不正常的龙，克勒斯潇洒地甩了甩脑袋，骄傲地复：“哼！我会飞了！”

　　我示意车夫出发，不去看身后挥舞着小手绢嘞着嘴，假装擦眼泪作依依不舍送别状的管家大人。

　　“金钱赋予龙安全感，翅膀给予龙信心”——《如何驯养一头龙》这本龙骑士入门指南在害死了无数立志做龙骑士的年轻人之后，还是有那么一两句话是正确的。

　　马车奔驰了一会，塞帕罗斯保持趴睡的姿态一动不动，我知道他是醒着的，只是心情很不好，不愿意动。便拍拍塞帕罗斯的脑袋，安慰他：“克勒斯只是比较喜欢钱，其实并不是想逼你做你不喜欢的事，他怕你会跑掉，才把你关在马车里。塞帕罗斯，不要跟他计较了。”

　　塞帕罗斯听了嗤笑了一声，阴阳怪气地说：“公爵大人，您以为我在生您大管家的气呐？龙爱金币是出自本性，您呢？您爱惹麻烦也是出自本性么？”

　　我一听，后悔极了，干嘛要多事，让他那么趴着不也挺机灵可爱的么。我厚着脸皮讨好地笑笑：“塞帕罗斯，我这是为了维护稳定，捍卫秩序，这是领主的职责不是么？”

　　塞帕罗斯坐了起来，变成了人的模样，我连忙坐近了，把头倚靠在他肩膀上，讨好地蹭蹭，只听头顶传来他讥诮的声音：“我可不记得撒旦神有义务维护人界稳定，捍卫人秩序。难道领主大人的某一位老师脑子坏掉了是这么教您的？”

　　我闷声道：“塞帕罗斯，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没有老师。”

　　他叹了口气，不再说什么，也没把我推开，我知道塞帕罗斯消气了，不再计较我的又一次自作主张，我调整了下身体，寻了个舒服的位置，靠着塞帕罗斯昏昏睡去，睡梦中听到塞帕罗斯的模糊的叹息：“你要到什么时候才能长大？我的小豆丁。”

　　我睡得正沉，塞帕罗斯把我摇醒，见我醒了，他便变回了狗的样子，我听到外面车夫喊道：“大人，帝国墓地到了！”

　　帝国守墓人穿着灰色的大衣，灰白的头发梳地一丝不苟，一双灰色的眼睛不时瞥过来打量我，我的车夫正在跟他交涉着什么。他抿着嘴唇，每听一句，就摇一下头。我的车夫叹了口气，小跑了过来，摘下帽子，很是歉意：“抱歉，公爵大人，他不同意马车进去，从这里开始，您只能步行了。”

　　我点点头，给了他两个卡比索，“去附近的小镇上买点小玩意吧，巴特鲁，你的小孙女会喜欢的。”他老实坚毅写满风霜岁月的脸上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笑来，“谢谢您，愿主祝福您，您真是个好人，您这样的大人物居然也知道小人添了孙女。”

　　我也笑笑，拍拍他的肩膀，示意道：“去吧，巴特鲁，三个时辰后再来接我，那时候还得辛苦你，带我们去下一个地方。”

　　巴特鲁又说了几句客气话，戴上帽子，驾着马车往镇上去了。我整了整衣领，调整了下帽子，拄着手杖，抬头看了一眼墓地周围灰色的天空，向守墓人走了过去。

　　走近了才发现，守墓人那双灰色的眼睛，竟然是瞎的。准确来说，是半瞎。他将鼻子贴近国王的急件，狠狠嗅了嗅，确定信纸的味道，墨水的味道，蜡封的味道，每闻一下，他就低声确认一下，“矢车菊，对的；月桂，对的；金盏花，对的。“他将信件递还给我，”公爵大人，请跟我来。”

　　我看看信，又去看塞帕罗斯，塞帕罗斯看了我一眼，缩了缩鼻孔，小跑两步，跟到了守墓人后面，我那让塞帕罗斯也试试念头只得就此打消，颇不得趣地把信收进怀里，抬脚也跟了上去。

　　我的皮靴和手杖在青石板铺成的道路上发出枯燥的“哒哒”声。守墓人很不喜欢这个声音，他停下脚步，转过身，灰色眼珠子转了转，找到我的方位，对着我不满道：“大人，您能放轻脚步么？亡灵可是经不起你这么打扰的。”我抬起脚看来看靴底钉的马掌，只好抬起橡木手杖，在上面点了点，再抬脚，已经只剩下类似风吹树叶的沙沙声。他大概是满意了，转身继续带路，塞帕罗斯扭头冲我龇了龇牙。我耸耸肩，表示我也很无奈，不明白作为一个已亡人，这个守墓人怎么还这么龟毛。

　　就这样走了大约一刻钟，终于看到了帝国陵寝的大门。守墓人掏出钥匙，贴在上面细细分辨了会，终于找出了一把，一点点摸索到锁孔，插了进去，向左扭三圈，向右扭两圈半，锁里部件嘎吱嘎吱地发出刺耳的运作声，我见他皱起了眉头，冲那锁做了个嘘的手势，那锁就不响了，过了一会，锁终于停了下来，守墓人弯下腰，摸着塞帕罗斯的头，一边给他顺毛一边对我道：“大人，这道门之后就是帝国陵寝了，里面葬着帝国十三位皇帝以及他们的皇后，里面放满了神圣祝福过的物件，我只能带路到这里了，祝您好运。”

　　我点点头，我明白他的意思，就算是被神圣祝福的亡灵，他也不能进入这一座由历届大祭司施加祝福，列阵保护的陵寝，能把我们带到这，对他来说，已经是竭尽全力了。

　　我推开蛛网尘封的铁门，神圣之光透了出来，我忍不住眯起了眼睛，而守墓人在这道光中慢慢消失，我听他拍着塞帕罗斯的脑袋小声嘀咕了一句：“好狗。可要活着出来呐。”

　　他一消失，塞帕罗斯就迫不及待地变回了人形，他摸了摸胳膊，苦着脸抱怨：“我讨厌神圣祝福过的亡灵，他们一点也不怕我。我更讨厌他们碰我，我都起鸡皮疙瘩了，那玩意，真是太恶心了。”

　　光泄完了，我终于能睁开眼，做了请的手势：“塞帕罗斯神，帝国陵寝欢迎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