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分随机抽》凤三

20、聚餐

　　出租车无声的行驶在川流不息的大街上。袁磊单手撑头，手臂架在车门上，眼睛一直望着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偷眼看他，轮廓分明的俊逸脸庞被车窗外霓虹灯和广告牌交错闪烁的光影映射得忽明忽暗，有种平日不曾见过的忧郁和一丝隐隐压抑的哀伤。
　　车内有些静的过头了，袁磊可以一心一意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我却不能不找点话说，这种沉闷的气氛实在有些别扭。
　　我调整了下坐姿，正在想以什么话题开头好。袁磊转过头来，笑着问道：“三亚好玩吗？”
　　他一笑起来，整个人立刻阳光了许多，跟方才那个忧郁青年大相径庭。
　　我回道：“只是出席了一个晚宴，哪儿都没去。”
　　“晚宴有意思吗？”
　　我斟酌了下措辞，“……高潮迭起。”遇到我前世的曾侄孙，还有疑似害死我前世的杀人凶手的转世，这样的晚宴用“高潮迭起”四个字简直不能形容其精彩程度的万分之一。
　　袁磊迟疑了一下，“你昨晚……给我打电话，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没什么。工作上出现了些失误，被老板骂了。”这是我早就想好的说辞，这种理由最不需要解释，也不用担心会穿帮。反正他又不可能去找霍墨对质。
　　袁磊问：“你是说霍墨吗？”
　　“嗯。”我回答得面不改色心不跳。
　　他想了想，继续问道：“你现在的工作不开心吗？”
　　我耸耸肩，无谓道：“还好吧。工作嘛，哪有事事都称心如意的。”
　　袁磊盯着我看了好久，看得我都有些不自在了，才说道：“你是个很乐观的人。”
　　我有些无语。我要真有他说的那么乐观，昨天晚上和今天早上就不会怕的要死了。
　　我的沉默让车内的气氛再度静默下来，还是相当静的那种。出租车司机体贴的打开电台，里面的主持人正义愤填膺的评论昨晚的一场球赛，不时有热心观众打进电话来发表各式观点。司机似乎很喜欢这个节目，一直没换台。
　　电台里愈是吵闹愈加衬托出我和袁磊之间默默无话的尴尬。袁磊的表情似乎也在很认真的听节目，但他的眼神告诉我，电台里播的是什么，他根本一句都没听进去。
　　我在心里默默期盼司机开得再快点，让这折磨人的旅途早点结束。

　　到了刘刘家楼下，我和袁磊简单的话别，两个人便分道扬镳。不知为什么，我和袁磊的相处之道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有时候我可以肆无忌惮的跟他开玩笑，想把心里的话都告诉他；有时候，我们之间又如同陌生人般生疏有礼。
　　这种忽冷忽热、忽远忽近的感觉没有丝毫规律可言，就像这座城市的天气，阴晴雨雪，无法预料，全凭老天爷当时的心情。
　　虽然刘刘一见到我就揪住我不放，非要我交待这一天一夜的行程，我也不是好相与的，一招声东击西，成功引开她的注意力，窜进自己的房间，任凭刘刘在门外如何大吵大叫，我都不受其影响，大被一蒙，会周公去也。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这句话就是给我预备的，第二天一上班，我就被刘刘揪到茶水间。
　　“老实交代，你跟霍墨都干了什么好事？”
　　我提前就捂住了刘刘的嘴，经过我掌心的过滤，音量小了一半，但还是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
　　“有什么事我下班回家再告诉你，这里可是公司！”
　　刘刘斜眼睨着我，“这么说还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发生啊？”
　　我叹口气，“你真的现在就想知道？”
　　刘刘相当肯定的点头。
　　“半天都等不了？”
　　“一会儿都等不了！”刘刘不耐烦了，“你要再不说等会儿来人了，可就全公司都知道了！”
　　我轻咳了两声，表情极其严肃，“霍墨邀请我海南豪华双飞两日游。”
　　刘刘怀疑的看着我，“真的？”
　　“真的。”我极其肯定的点头。
　　刘刘撇了撇嘴，“没劲，我站岗去了。”刘刘是前台接待，这个时间是她必须在岗的时间。如果被人力部的人查到她脱岗，扣起薪水来是毫不手软的。
　　我松了口气，庆幸自己轻松过关。
　　对付刘刘这样天性多疑的人就不能太正经。把事情说得越夸张她反倒不会问得很详细，直接就会猜到我们一定是去忙公事，而且还是很无聊很没趣的那种——只要属于工作范畴，在刘刘眼里都是很无聊的事。她自然没兴趣知道。
　　其实我和霍墨出席商务晚宴这件事没有什么可隐瞒的，她迟早会知道。我是怕她问我一些细节问题，比如都有什么人参加。话多就错多，我不敢保证自己说出林子皓或者童怀远的名字时能够神色如常。
　　然而，走出茶水间，我的心情马上就不轻松了。霍墨就站在茶水间外。
　　他站在那里多久了？有没有听到我和刘刘的谈话？我心里七上八下，一时竟忘了跟他打招呼。
　　“今天下午的会议资料，一会儿拿到我办公室来。”霍墨的语气、神情没有任何异常。
　　“好的，霍总。”我连练点头，大脑飞快的运转。刘刘比我先走，她走时没有任何动静，说明她没有看到霍墨，也就是说我们谈话时霍墨不在外面。好险！
　　心里一块大石刚落地，霍墨从我身边经过，脚步一顿，不经意的说道：“海南豪华双飞两日游？”
　　@#￥%&！
　　我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脖子都不会动了，半天才勉强扭过去一点点。
　　霍墨的唇角微微扬起，眼里是满满的促狭和笑意。
　　我惊愕的眨了眨眼，霍墨，他刚刚，是在笑吗？
　　我在星远工作三年，从来没有看到过他笑。在星远人看来，霍墨似乎天生就不会笑。
　　刘刘一定会后悔错过如此珍贵的一幕，霍墨都走远了，我还沉浸在他刚刚的笑容里，他笑起来的样子，还是蛮帅的！
　　整整过了一天，我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对于我跟刘刘瞎掰的那句回答，我居然忘了向霍墨解释！

　　圣诞节终于来临。每年的平安夜都是星远雷打不动的年终聚餐日。这让处于热恋中的年轻员工很是怨怼，不过由于每年的聚餐都很丰盛，还有花样繁多、奖品丰厚的抽奖活动，没有一个人会舍得不去。
　　今年的聚餐选在一家日式料理餐厅，整整一面墙的包间，中间的隔板通通打开，长长的桌子从这头一直通到那头，就跟□□聚餐似的，新奇又热闹。
　　员工与领导座位交替，没有主次之分，大家都开怀畅饮，把这一年积累的怨气或者喜气都统统释放出来，溶解在酒杯里，至于是灌到自己的肚子里还是别人的肚子里，那已经不重要了。
　　年终奖昨天已经发了下来，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在酒桌上也就发挥得更加淋漓尽致，有冤的抱冤，有仇的报仇。
　　我和刘刘自然坐在一起，对面是业务部的章经理和财务部的经理孙雯雯。霍墨坐在这两人的中间。
　　“我给大家讲个笑话吧。”刘刘打了个酒嗝，晃晃悠悠的说道。“说有一只北极熊，因为雪地太刺眼了，必须要戴墨镜才能看东西，可是他找不到墨镜，于是闭着眼睛爬来爬去在地上找，爬呀爬呀，把手脚都爬的脏兮兮的才找到墨镜。戴上墨镜，对着镜子一照，这才发现：哦，原来我是一只熊猫！”
　　众人都觉得身上一冷，酒立刻醒了不少。
　　“一个胖子从十二楼摔了下来——结果就变成了，死胖子！”
　　桌对面章胖子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了。刘刘曾当着他的面骂过他是死胖子。
　　“你们都知道剩女是怎么分级的吗？”刘刘嘻嘻笑着。
　　我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轻咳了一声提醒刘刘注意点。
　　“25到27岁是‘初级剩客’，她们有着大好的青春，会为继续寻找自己的伴侣而奋斗，被称为‘剩斗士’；28到31岁‘中级剩客’，她们整日忙于事业无暇寻觅对象，被称为‘必剩客’；32到36岁是‘高级剩客’，不管是事业还是情感上，她们有实力，有能力，还在等待机会，被尊称为‘齐天大剩’；36岁以后就没希望了，被称为‘斗战胜佛’。”
　　孙雯雯的脸立刻比锅底还黑。再有几天，她就要修成正果，光荣地成为一名斗战胜佛了。
　　我一边干笑，一边用力的拍打刘刘的肩膀，“呵呵，所以说咱们俩现在已经都是剩斗士了。”
　　这句话本来是想打个圆场，结果事与愿违，孙雯雯的脸色黑中带青，头顶甚至隐隐有电闪雷鸣之象。面相不太像要成佛，反倒有化魔之势。
　　我使劲给刘刘的盘子里夹菜，“吃菜，吃菜，你不是最爱吃刺身吗？怎么不吃了？”
　　刘刘置若罔闻，还不肯收手，“你们知道人生最大杯具是什么？美人迟暮，英雄谢顶……”
　　我眼看着章胖子那锃光瓦亮的秃脑门冉冉升起一缕青烟，一记铁砂掌拍到刘刘的后心上，震得她连连咳嗽。“叫你别喝那么多，现在喝大了吧。”我看向霍墨，“我带她出去醒醒酒。”
　　霍墨点头默许。
　　刘刘真有点喝高了，被走廊里的小风一吹，立时酒劲上涌，哇哇吐了起来。
　　我轻轻拍打她的后背，皱眉道：“你今天怎么回事儿？心情不好？”刘刘这人平时虽然毒舌了点，可还不至于逮谁喷谁，她今天如此反常，肯定是另有原因。
　　“恰恰相反。”刘刘直起腰，顺口气，接着说，“我的心情好极了。今天是我的生日。”
　　我翻了翻白眼，“你的生日还一年一变啊，我记得去年你让我给你买生日礼物的日子可不是今天啊！还有前年！”
　　刘刘笑眯眯的一搂我的肩膀，“我哪天心情好，哪天就是我的生日。里面太乌烟瘴气了，找个清净地儿，就咱们姐俩，接着喝。”
　　刘刘说的清净地儿是间她经常去的酒吧。我看她虽然一脸嘻嘻哈哈的表情，可心里一定是有什么不痛快的事。
　　我说：“你在这儿醒醒酒，我进去跟霍总请个假。”
　　进到包间里，众人还在互相起哄敬酒，除了章胖子和孙雯雯周围的气压有点低以外，总体上还是一派其乐融融的和谐火爆场面。
　　我走到霍墨跟前，弯腰低声说：“霍总，刘刘有点不舒服，我先送她回去。”
　　“嗯。”霍墨没有回头，微微点了点头。
　　我扶着刘刘刚走到门口，手机里来了条短信。我掏出一看，居然是霍墨发的，“你等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