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ON'T CRY，BABY》微凉7℃

1、第 1 章

　　[爱情是什么？
　　一个女人为了一个男人付出所有，毫无保留，然后，被遗弃。
　　若爱情是这样，我拒绝它的存在，我不需要！]

　　“为什么？为什么？……”歇斯底里的大叫，屋内更是一片狼藉。
　　“砰咣”，梳妆台上的镜子，被飞来的台灯击中，化为碎片，碎碎得落地。残余的、畸形的镜片摇摇欲坠，映出曲曼琳疯狂的脸。
　　歆妍抱起墙角瑟缩的弟弟，唤醒失神的妹妹，一一塞进了衣柜。
　　“等会儿，等妈累了，醉得睡了，姐再让你们出来。”歆妍嘱咐着，一只手抚上妹妹苍白的容颜，“乖，照顾好小海，闷了把门推开些。”
　　一年了，不长不短的一年了。父亲带着母亲口中的狐狸精离开了这个家，于是她的母亲，高贵的母亲，眼里容不下半粒砂的母亲，每月总会来上几段让家具公司赚钱的戏码。
　　饮下瓶中所剩的酒，任醉意将疯狂抹上双眸。曲曼琳一把抹净眼泪，抬眸，对上那张自己深恶的脸。

　　[爱情，如饮毒酒。蚀心，搅乱神经，仅留下了疯狂。
　　为了它，要抛却骄傲，抛却自尊，牺牲人生最大的快乐。
　　母亲，我拒绝将来和她一样。她是一个可怜的女子，只能让读到悲哀。]

　　每次见到这张脸，布满讥讽的脸，仿佛一把匕首扎向心窝，嘲笑自己的无能。可是，凭什么嘲笑自己的无能，她的整个生命都是自己赋予的。虽然这个生命是她一生的厌恶，可自己还是迫不得已让其诞生了。她早知道歆妍是女的，那个收了红包的B超大夫，吐出一个女字的时候，自己心就凉了。婆婆去拿来堕胎药，可是，她的命偏偏如此命大，任是三碗药汁下去，却如安胎。
　　恨，好恨！若歆妍是男的该多好啊。她不会浪费女人最宝贵的一生，只为了一个儿子。一个儿子啊，她终于得到了，却失去了最应有的东西——一个丈夫。
　　曲曼琳扑倒歆妍，紧紧扼住她的咽喉。
　　“死啊，去死啊！哈哈哈……哈哈……”
　　第一次，有记忆以来第一次那么接近母亲，不是一个拥抱，是死亡的靠近。透过母亲失神的眼，是千疮百孔的伤，是如此的哀痛。
　　脸，开始呈现不一般的颜色，开始扭曲。思绪，早已中断，好似断了信号的电视，弥漫白花花雪点。笑，奇异的感觉竟涌出喉，淡淡地装饰在嘴角。
　　母亲的长发就这样铺洒下来，带着渴望的馨香，她想伸出手触摸、轻嗅，那所谓的妈妈的味道。
　　蓦地，曲曼琳倒在她身上，似沉睡，一片安静。
　　歆妮站着，酒瓶沾着一些绯红色，从她手中滑落，清脆声响。
　　然后，是鸣海的啜泣声，隐隐传来。
　　睁开眼，一阵咳嗽，手不觉抚摩着颈。泪，轻易坠落，灼热划过太阳穴，隐入发中。
　　“没事了，没事了……”低喃着，视线胶着在天花板上，似乎穿透了它，飞至天空。

　　[日复一日，一个86400秒，一个1440分钟，又一个24小时，生活就这样。我常想，那日死于母亲的手中，未尝不是一种幸福，一种解脱……]

　　夜，城市，霓虹闪烁。
　　“想什么呢，想得这么出身？”萧凡不客气地搭上了歆妍的肩，“有没听见我的出行计划啊？”
　　“什么计划？”
　　“踏青啊。去放放风筝，来个烧烤。”萧凡有点兴奋，“周末去，刚好你可以带上小妮和鸣海。”
　　“去哪？”
　　“听之修说有个公园刚开放，去看看。”萧凡笑着，“应该蛮不错的。我提供所有物品，你就出人头好了，哈哈……之修开车送我们去的，放心吧。”

　　[认识了一个家伙，字典里的解释是——朋友。
　　从最亲近的人身上得不到的，却从她身上感受到暖暖的味道。]

　　“哇，风筝飞得好高！之修，再飞高点啊！”萧凡兴奋地大喊，还一边招手。
　　“再高，始终有线。”歆妍注视着远处追着风筝跑的弟弟，脸上的笑容幸福的刺目。
　　“线由心起。自己束缚自己，何须怨旁人手中那脆弱的线。”萧凡拨弄地上的草，状似不经意地回答。
　　背着光，光晕揉碎包裹了歆妮，炫亮了她的笑容。她开心地冲着这个方向比划。
　　“命不由人，凡！”歆妍语气满是无奈，“知道小妮为什么是个哑巴吗？”
　　“为什么？”
　　“因为一碗药汁，堕胎的药汁。我只能庆幸第一个受用的我还保有发牢骚的声音。”

　　[该恨吗？恨盼孙心切的奶奶，恨以孝为天的父亲，还是为爱盲目的母亲？有权利去恨吗？
　　若是挣托了所有的束缚，会高飞吗？不，失去了小妮和鸣海，自己只是散架的木偶，连生的目标也虚无。]

　　又是一个静谧的夜，悄无声响，仿佛时间凝在她的指尖，划过肌肤“嗤嗤”作响。
　　妹妹偎在身边甜甜睡着，自己也该睡了，不该任思绪游走。或许凡说对，自己不做个思想家真是个浪费。
　　床似乎有过轻微晃动，又好像是错觉。
　　下秒，不对？！
　　地震！！
　　“妮，快……”
　　一声巨响，淹没所有……
　　醒来，一片黑暗。
　　“小妮，小妮！”
　　没有回应，只有东西不耐重压的“咯吱”声。
　　又是一声巨响，全部东西往仅有的空间挤来，越来越狭小。
　　手不停地摸索，扎到了什么，感觉液体缓缓爬过手指。
　　摸到一只半开的手，再是冰冷的脸，摸不到了，被太多的杂物隔绝。
　　“不——”手微颤，拍打那冰凉的脸，在死般空寂的空间发出清脆的响声，“小妮……”
　　“呵呵……呵呵呵呵……”笑，不可抑制；泪，纷落，涩涩的穿透味蕾。
　　“小妮，醒醒……醒醒啊……我们下个周末还去放风筝，好不好？还有，等你长大了，去看医生，我们要找最好的医生，然后，就可以说话了。求你，醒醒，求你……”

　　[绝望，不曾有过如此强烈的绝望。
　　闭上眼，任由黑暗将自己吞噬。
　　或许，这是一场梦，一场噩梦，再过不久，天亮了，我就醒了，什么也不曾发生过。]

　　再度睁开眼，刺目的红色一晃而过，全身像是散了架，酸痛。
　　阳光，很强烈。
　　歆妍勉强支起身，许多陌生的脸凑了过来。
　　“快来担架，这边还有一个。”
　　顺着呼声，她转头，看见一个木然的妇人。
　　“救救小海，快救救小海啊——你听，你听，他在哭啊，在哭啊——”妇人踉跄走来，眼里闪烁奇异光芒，“他在哭啊，在哭啊……”
　　母亲没走了几步，缓缓倒下，黑色长发覆着她苍白的脸。手，僵直地伸着，好像要抓住什么。

　　[做了一个很长的噩梦，梦里充斥着无边的黑色和红色，像液体般蜿蜒流动着。
　　冷，很冷，却找不到出口……]

　　再一次睁开眼，白晃晃溢满眼，还有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
　　“你醒了。”一张熟悉的脸。
　　“这是哪儿？”
　　“邻市的医院。”
　　“你很好？”歆妍打量着萧凡。
　　“我很好，应该很好。”萧凡笑笑，“我就在你旁边的床位。”
　　“你不是没事？”歆妍惊异看向她。
　　“我没事，只是，”凡顿了顿，泪无声坠下，带着晶亮的光芒，“只是疯了。”
　　疯了？歆妍怔怔盯着她。

　　[我以为，快要疯的只有自己。
　　对上那双无奈的眸，才发现，原来每个人都已开始疯狂。]

　　“凡，我妈呢？”
　　“和小妮、鸣海的尸体一样，都在太平间里。他们联络不到你爸爸，就那么搁着。”
　　“死了？死了！全死了……”他们都选择离开，为何要留下自己？让自己一个人孤单去面对。
　　“是的，死了，死了！她死了……”萧凡喃喃自语，面色有些疯狂，“他们都死了。妍，他们都死了。不要，我不要……不要留下我一个……我怕，好怕啊……”
　　“凡？”歆妍愣了片刻，试图唤醒她。
　　“死了，死了……”
　　“凡！”
　　“她死了，我妈死了……嘘，不骗你，真的，就在这，就在这……”萧凡傻傻笑着，指着阳台。
　　“医生，这边出状况了。”冲进一名护士，抓住凡。
　　一个白大褂随后出现，一针镇静剂，安静了。
　　戏，落幕了。
　　“医生。”
　　“什么事？”医生转过头，询问歆妍。
　　“可以给我注射吗？我只想睡着。”

　　[又跌入黑暗，在这片黑暗中沉浮，满耳泣声。
　　是谁，谁在哭？是鸣海，是你吗？还是小妮？回答我！
　　一张脸在漆黑中有模糊变为清晰。
　　我看见了，看见了，那张爬满泪水的脸是我，是我在哭啊……]

　　冰冷的太平间，却有着众多的房客。
　　在这，有她呵护长大的妹妹，有她又爱又嫉妒的弟弟，有她一生渴望亲切却是如此疏远的母亲。只差她了，不是吗？
　　拿出事先准备的梳子、毛巾，打理妹妹的头发，扎好，用毛巾拭去脸上的污痕，留下一吻。把弟弟皱了衣服拉直，翻好领子，用毛巾擦拭那张因重物挤压变形的脸，仍是一吻。
　　走近母亲，温柔地拂开散乱的发，小心翼翼地梳理好，在额间一吻，温热的液体滚烫地流过脸庞，渗进肌肤。歆妍贴着母亲的脸，那么轻柔地用手抚过她的脸颊。
　　“妈……妈……”

　　请带我离开这里 到一个没有分离的天地
　　你说人生要过得有意义
　　还说别怕 别怕面对过去
　　何时回到这里
　　让我还拥有执着的勇气
　　你说孩子 黑暗中别哭泣
　　还说别怕 别怕将来过去
　　总有一天 我会回到你身边
　　只要你相信 会有那么一天
　　Oh I can’t run any more I can’t run any more
　　逃避不能治疗伤痛
　　关于生命 渐渐我懂
　　Oh I can’t run any more I can’t run any more
　　不是我要太多 是怕你这样就离开我
　　请带我离开这里 到一个没有分离的天地
　　你说
　　别怕 别怕 别怕
　　——（选自两个女生的《别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