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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邀约 ...

  •   虽是秋日,阳光仍烈,额头又沁出一层薄汗。
      天空澄澈无染。域外奇珍海蓝宝,海洋中灵气所蕴生的精华,也是这样流淌跃动的色彩。对此佳境,当浮一大白聊作纪念。
      拍碎了封泥,醇厚芳香立时飘溢出来。陈年竹叶青,明亮的翠碧色泽,不好酒者也知其定是佳酿,何况善饮者呢?
      蟠凶忍不住道:“老大,别喝了。”
      咚一声重重放下酒坛,螣邪郎挂了一缕不知何意的微笑道:“蟠凶,你这老酒鬼也学起秃驴戒酒了?”
      蟠凶耸耸眉毛。“战神下令军中不得饮酒,以免贻误军机。”
      嘴角不屑地一扭。“本大爷哪次醉过?没听到就不作数!”
      蟠凶哪里管得了这大爷。何况他都喝上头,再拦着的话,凶狠的鞭子就该往自己身上招呼了。
      “啵!”酒坛被击碎的声音,伴随鬼族的怒吼。“哪个找死的敢耍本大爷!”
      飞来一物把坛子瞬间击破。螣邪郎淋了一头一脸,酒水湿嗒嗒地从发和衣上淌落,当真狼狈不堪。
      “是吾。”嗓音冷冷淡淡,既没有得意,亦没有胆怯。
      手里的一圈残破坛口,伴着呼呼风声猛然向罪魁祸首砸去。
      哗啦一下,霸道“暗器”空中粉身碎骨。吞佛童子抛下手中小石子,“皇子还要与在下比试么?”
      对方先拿话堵上来,为这点小事就亮出兵器相杀,自然不符合他的品味。螣邪郎嘴里只不咸不淡一句,“哟,有何贵干?”
      鬼族大皇子气焰嚣张,屡次无视军规。顾及其身份,不得随意处罚,吞佛现下仅在大众前给个小小教训了事。然而一直不见螣邪郎肆意做派丝毫更改。
      “滥饮为祸,皇子必当留意。”
      螣邪郎貌似倾听,双眼则傲然瞥着别处,显然心思旁骛。吞佛本不欲再耗唇舌,方转身忽闻爽朗一笑,“言之有理。”
      人影一闪,螣邪郎已立于身前,“有劳提点,不过么……”
      “不过什么?”
      螣邪郎轻轻而笑,双手交抱甚是自得。浑然忘记现在落汤鸡模样。魔漫然目光上下打量他,仿佛面前是极可笑的事物。
      “在下从未借酒滋事,阁下方才可是过了。”
      “是责吾所行不妥?”
      “在下可说中了?”
      吞佛转身同时抛出一句话:“不妨改日再言。”
      螣邪郎眯了眼道:“荣幸之至。”
      两山之间大片橘黄与明红交织,落叶尽覆地面,足踏处如嵌满碎金赤玉。林中潺潺溪流源自高岭之巅,于嶙峋山石间蜿蜒而行,时有碎玉飞溅,继而散作氤氲水雾。风过,清凉宜人。
      螣邪郎满面郁卒,盘坐于席地红叶之间。双手捧着青瓷茶盏,眼盯着溪边独坐的那道白色背影。
      吞佛童子忽道:“吾可没提过此竹叶青乃彼竹叶青。”
      空手而回未免无趣,极其勉强地呷了一口,倒算清香沁脾。但他所好的是芳香浓郁、绵柔甘烈的美酒。茶,终究淡了。
      吞佛倾身瞬间,几缕红丝顺肩滑下,落入水中载沉载浮。他双眼虽望着水面,竟然不管不顾,显见思绪不知飘到哪里去了。
      以往打趣他这副呆相要现于战场,只怕都死上百回了。吞佛冷嗤回道能见到的除了一个之外皆是死人。有意思与这些孤魂野鬼同归一道,自己倒是欢迎得紧。
      时间久了,索性任他如此。螣邪郎对某些人某些事不乏耐心。于吞佛这般魔物,那点耐心并不足够,于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上次这般相对,过去近一年了。他是不甘寂寞的魔,佳人美酒、夜夜笙歌总不会少的。若寻陪伴,那人并非最佳。
      只是,离合,离合,怀拥温香软玉之时,忆及白衣魔物,心头总有不明所以的怅然。
      石子惊起水花朵朵,吞佛转头看住扰动他的螣邪郎。
      “发呆是越来越绝。这算待客之道?”
      火焰色长眉微动,“吾虽邀请,还是因殿下执意,是么?”
      螣邪郎哑了声。那不苟言笑的面孔,却依旧没有表情。
      “吾不及殿下闲暇,茶已用过,就算赔礼已毕。”
      鬼岂会被一言喝退,冷笑道:“您是辛苦,吾该应了逐客令才是。可最近本皇子添了些怪癖,一么是不请自来,二么……”
      吞佛静然道:“怎样?”
      “若逐反留。”
      冷笑一声,“且请自便。”白影一闪,已立在林中小径。
      螣邪郎泼掉冷却残茶,“你要是走了,吾也只好跟上。”
      吞佛拂开胸前垂散发丝,“真有此雅兴?”
      皇子殿下悠然道:“不妨一试。”
      吞佛沉默,片刻后坐回淡然道:“吾偶尔可成人所愿。”
      螣邪郎又满上一杯茶,“那日之事值得动气至此?”
      “无规矩,则不成方圆。”
      对这一本正经的回答,他不耐地挑了挑眉。“不止这些吧?”
      吞佛平然注视,“皇子想说的是什么?”
      螣邪郎笑笑,指尖沿着细薄如纸的杯口转动。
      吞佛继续道:“年初贸然进兵,不顾调令……”
      “又提这个!”一挥手不耐打断,“吾不是赢了么?”
      “殿下以为诸事均能顺了心意?”复悠然道:“这番做派若为军士效仿,魔界堪忧。汝非首犯,还望思悟。”
      螣邪郎笑容忽冷,“原来吾的不知进退,竟惹得战神动怒。”凑上贴近吞佛耳畔轻声道:“真没猜到,你竟是……”
      吞佛冷眼,“汝离座了。”
      螣邪郎不甚在意地揉揉头发退回去。“魔君发兵西线,吾回来有七八日怎么还不得他调令?”
      吞佛捧了茶安然道:“恐怕殿下等不到了。”
      “说什么?!”
      “魔君的意思,螣邪皇子出征受创,应休整半载为宜。”
      螣邪郎瞬间捏碎瓷杯,“笑话,不过一点皮里肉外的小伤!”
      吞佛徐徐道:“亦是女后所想。”
      “哼,母后岂有精神打理前方。准是你在旁推波助澜!”
      “抬举在下了”,声调有些冷,“二位殿主之令,有何疑义?”
      螣邪郎怒极反笑,“好,你有本事!”
      吞佛见他掌心刺破,血液沿指缝津津渗出,眼神似有微变。
      九祸那日叹息道:“这样张扬的性情,战阵之间有得必有失。”
      他的不服管束,终会成为自己的致死之因。
      能否明了,端看螣邪郎自己。吞佛半合眼帘,“无事就请回吧。”说完径直饮起茶,再不看他一眼。
      螣邪郎一反常态静默着。调离前线,于他是最大的蔑视,但这应对过于诡异。也许这一年间他改变了,那是无法确定的。
      等候一阵,螣邪郎一拢玄色披风,大步流星往来时方向而去。魔物看看他背影,又将目光移开。
      陡然,残破茶盏击上山石,尖利瓷片四溅。一时注意力不由转向那处,脸侧又一道劲风刮过。乍然回首,螣邪郎冷冷带笑的面孔近在咫尺,魔心道:果然如此。
      螣邪郎一掌缠拿吞佛左腕,魔视线扫过那只伤手,出招微微一顿。电光火石间右肩井穴着了一记,半身霎时失了气力。
      他仍旧保持着极度敏捷,左掌探出如灵蛇,砰一下击中螣邪郎心口。那声闷响和螣邪郎发白面色可见冲击不小。
      古怪的是对方并没停手。相反他霍然一肘撞来,正中膻中。呼吸像是硬生生被截断,凝聚的真气顿时漫散,白影摇晃着跌落在腥红的落叶间。螣邪郎抢步上前,连拍吞佛胸腹多处大穴。
      纵然心中满是怒意,苍白面容依旧平静无比。暗算者那张明显挂着得意神情的脸孔凑近眼前,他淡淡一句:“妙计,佩服。”
      双肩的压力顿时加重了几分。吞佛仿若无觉,目光停留在正上方的虚空。
      像是须臾间,又好像漫长如一世,螣邪郎缓缓移开手掌,安坐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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