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顾]此生不换》笺上墨

1、此生不换

　　我是什么？
　　何以转生于此世？
　　将回何方？
　　为何有生？
　　为何有死？

　　【壹】

　　这似乎是一场梦，梦里梦外交错纵横。风，似恋人深情的目光拂过鬓角，扬起青丝，风情依旧。

　　——“惜朝，我杀你，然后再自杀，然后我们一起逃之夭夭！”

　　这是那人梦呓一般不入情理的誓言。

　　——“纵然江湖中无人能容你，纵然全天下都要置你于死地，我依旧会保护你。如果有一天，我戚少商再也无力维护你、疼惜你，我一定先杀你，然后自杀！就算死，你也只能死在我的手中！就算死，我也要你死在我的怀里！”

　　一语成谶。

　　顾惜朝死了，死在戚少商的剑下，死在戚少商的怀里。

　　【贰】

　　有时候，活着比死掉更痛苦，戚少商即是如斯。

　　从来没有如此憎恨一个试图拯救自己性命的人。顾惜朝已死，他却还活着。虽然活得很沉重，像是背上有着千斤重的负担。

　　可他却连再次去死的勇气都没有，他怯。

　　【叁】

　　纵使沧海桑田，海枯石烂，有些地方却丝毫不会改变。比如，这忘川河，比如，这奈何桥。

　　她的声音有些嘶哑，听起来却很独特，每一个语调，每一个音符都似经过细细的雕琢。斑白的鬓发散而不乱，掩著她半张脸，看不清容颜。她就在河边柳树下，安静地煮茶。任他世事沧桑，任他几度流年，都与她无关。

　　——“你应该过来喝杯茶，再上路。”她依旧低着头煮茶，手指如枯骨，在沸水中搅动，她似乎早已感知不到疼痛。

　　——“如果我拒绝呢？我已经是个死人，你又能奈我何？也不过是灰飞烟灭，永世不得超生。”他亦不望她，对岸一片烟尘弥漫，一如他此刻双眸里的雾霭，看不清，猜不透。

　　——“我知你。知你不怕生，不怕死，更不会畏惧所谓的地狱业火，自然也不会怕再生，可是你不想忘记。自天地混沌初开，我在此从未遇到你这般的人儿，我们打个赌，赌你和他的孽缘，到底几许深浅。”

　　默然，即是应许。

　　【肆】

　　繁华，如梦。

　　这一世的繁华，若没有他，也如空虚的梦境一般无趣。他总是听不得琴音，因为这世上再无一人能够奏出高山流水的惺惺相惜。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一个人，一盏灯，独自到天明。连酒也已戒掉，因为没有人对饮。他都不清楚自己活着的意义，所谓民族大义，所谓江湖情义，所谓责任，所谓不能够放下。

　　生命似乎不属于自己，属于谁，戚少商也不知。

　　一是孤苦，却不知是否能够偿还他欠顾惜朝的那份誓言。多少次梦回旗亭酒肆，远远地瞧见那抹青衫，伸手，却是攥不住的虚无。痛，心痛，竟是这般无助。

　　【伍】

　　——“你可开心？他真的肯为你孤苦一世，我觉得我已输，你可有赢的喜悦？”她从未看过他，事实上，她从不会抬眼瞧任何人。

　　看着他不能忘怀，看着他思念入骨。

　　有时候，只希望他平安喜乐，快活一生。有时候，却希望不能释怀，永生不忘。他笑，他也乐，他痛，他也疼。

　　——“惜朝，我又害你等待。”

　　——“无妨，总归已死，时间于我而言，并无太大意义。”

　　若非死别，绝不生离。曾经这样说过。

　　——“两位请吧！”她终于起身，抬眼，双目空洞而无神，“喝掉孟婆汤，忘掉前尘往事，干净的灵魂，重新上路。”

　　——“惜朝，你可愿喝下这孟婆汤？”他一笑，甩手丢进忘川河，“我不喝无论有什么样的后果，我都不愿将你忘记。就算转世轮回成一头猪，我也要是一头脑袋里装满顾惜朝的猪，被你吃掉也心甘。”

　　——“我自然不会，我若要忘你，此刻就已忘记。”顾惜朝迎上他的目光，亦笑，“我若不想忘，就算喝了孟婆汤，依然能够回想起。”他也将那茶盅丢入忘川河。

　　——“好。”她又恢复如初，继续熬茶，“若是不喝孟婆汤，便过不了这奈何桥，就算走的过去，也多半灰飞烟灭。你们若肯跳入这忘川河，顺流而下，受尽至苦，便可经由另一番因缘转回转世，可不忘，不离弃，生生世世。这忘川河的苦水，试问能有几人受得？熬不过，便世世沦为孤魂野鬼。”

　　相顾无言，只是会心一笑，双双纵身跃入这混沌的河水中。这一世的所有痛与苦，即刻便被放大百倍、千倍，记忆的碎片在彼此脑海中回旋。

　　——“惜朝，你可会后悔？”

　　——“此生无悔，此生不换。”

　　【陆】

　　青灯古佛，木鱼笃笃。

　　他问佛：
　　如果遇到了可以爱的人，
　　却又怕不能把握该怎么办？
　　佛曰：
　　留人间多少爱，应浮世千重变，
　　和有情人，做快乐事，
　　别问是缘是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