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得与君相决绝》》亦水

93、谢幕

　　吩咐的很正常，声音很正常，表情很正常。
　　所以很不正常。
　　“临霜···”秦倚雪最先开口。
　　“我没事，只是想一个人待一会儿。”白临霜转眸看着秦倚雪，眼底已经空了，微笑的弧度却依然精准。
　　“临霜！”秦倚雪已经有一些祈求的意味了！她走上前去想要拉住白临霜！
　　“倚雪。”何风拉住秦倚雪，“让她一个人待一会儿吧。”
　　“何风你是傻子啊！”秦倚雪已经掉眼泪了，“临霜现在已经很危险了！她就是这个性子啊，心里压着事却从来不说，再这样她要逼死自己的！”
　　秦倚雪仍然挣扎着要去拉临霜。
　　柳求雾叹了口气过来搂住了她。
　　秦倚雪在他怀里哭得很厉害，“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啊···”
　　何风脸色惨白，“小霜霜···”
　　迭焰走过来将受了重伤的听雨笑无等人都扶了起来，只见人人脸色苍白，神色凝重。
　　迭焰往白临霜的方向看了一眼，咬住嘴唇没说什么。
　　你的劫只有你自己能渡，虽然我觉得现在把你砸昏是对你最大的仁慈。
　　手上凝聚起了一簇小小的火焰，迭焰看着火焰半响，终还是收了火焰。
　　和何风心有灵犀地对视一眼，一起扶着龙笑无白听雨走了。
　　秦倚雪一步三回头地被柳求雾拉走了。
　　夏影菊看了白临霜一眼，只见她泪落连珠，却终是没有哭出声来，默默从白临霜身边走开。
　　“楼主没死，他这样的男人没那么容易死。”楚醉月声音坚定，“所以右护法，不要在他没死的情况下，你先沉不住气了。”
　　他最后也走了。
　　白临霜叹了口气在风离绝身旁坐下了，依着风离绝的她抬头望天，眼神清浅。
　　她还是没有看风离绝，仿佛怕这么一看···就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
　　“每件事都有每件事的代价呢。”她说着抱起膝盖，像一个找不到路小孩子，“为什么会救残依呢？绝？残依不明白，但我是明白的，换了是我，也一样会这样做···因为你我都是这样的人，我们可以为感情而活，却不能为爱情而死。所以不能怪天···给了这样一个残忍的结局。”她依然笑着，“其实我一直以为是我···死的该是我···下地狱的该是我···应该是我···原来我一直以为我无所畏惧，所以可以弑神，可以破命，但现在我明白我害怕的，害怕失去你，害怕从此以后你不在了···你不在了，我还有什么用呢···还有谁···能懂我知我···陪我一起下地狱呢···所以对我而言···失去你，才是我最痛最不能面对的牺牲，才是我···痛到绝望、恨到刻骨的悲哀。”说着她扑哧一声笑出来，“天的眼睛当真雪亮，所谓天谴，当真是要痛到骨子里去才算吧？不过也好···这样的痛苦不用你去承受，这样的痛苦···由我来承担吧···”
　　淡淡的声音，淡淡的，定住了这沧海一样的痛苦，凝固了两个人之间的时空！
　　欲哭而无泪，才是最痛最无奈最刻骨的——惩罚！
　　没人听见，没有回应，肝肠寸断的声音本来就很轻，心碎的声音也一样没有回响。
　　最终她仍然没有大吼大叫，他既然睡了，就不能再打扰他。
　　她这辈子的失控啊···只会在和这个男人吵架为这个男人感动的情况下发生，现在他既然睡了，她这个做妻子的，又怎能再大吼大叫？
　　最终将视线移向他的脸庞，白临霜虚无地笑了一笑，双眼一闭也倒在了风离绝的身旁！
　　她的内力早就随着风离绝的倒下而紊乱了，之前失了那么多血，现在又内力紊乱真气不稳，急痛攻心肝肠寸断，虽然表面上强撑了一口气，内里却是千疮百孔一碰即碎了。
　　所以遣走了所有的人，我这个任性的赌，只让你一个人看见，只让你一个人来下赌注。
　　你活下去，我活下去。
　　不然，地狱那么冷，我就来陪你。
　　楚醉月说你不会这么简单就死，那我依然赌这一把，赌我的死亡，换你的重生。
　　你为谁为什么死都好，但你得为我活。
　　你——得——为——我——而——活——
　　三天后。
　　一杯酒。洒在慕容秋辞的墓前。
　　白临霜拔剑，一路写下——慕容秋辞与爱妻月残若合葬之墓。
　　写完剑收，白临霜居然气喘吁吁，良久说不出一个字来。
　　“你现在只剩三成武功，还要这样逞强？”
　　白临霜淡淡一笑，“我答应过残若姐姐的。”
　　“终于记起来了？”
　　“嗯。其实我早说过，记不记得起来都不重要了。失忆前爱他，失忆后也仍然爱他。失忆前一心要一统南北，失忆后也一样。”
　　她赢了。得到了她想要的全部。
　　离风楼倾覆，三刃俱灭。
　　从此南北统一。
　　神界也收回对人界的干涉。
　　她赢了。
　　却是输得最惨那一个。
　　迭焰默默看着墓碑上散乱的笔迹。
　　“你看不见了。”
　　“嗯。”白临霜依然笑得很幸福的样子。
　　“还是要瞒着天下？”迭焰伸手感觉墓碑上凌乱的刻痕，“这样你会非常辛苦的。”
　　“你知道···每一件事都有每一件事的代价。我既然下定决心要做，就不会说后悔。”
　　“你···和惘湮是不是订立过什么约定？”
　　白临霜的眼神闪烁了下，转头望着迭焰——她依然可以通过声音和气息找到迭焰的位置，但曾经一双深邃冥黑的眸子已经失去了表情，“焰，我之所以能这样坚持下去，是因为还有你，还有风。如果我那一天不在了，你和风必然也可以继续担当下去。”她垂眼，“我和湮儿的约定啊···其实也不算什么约定，只是他要解脱，我要天下，我们各取所需而已。”
　　“各取所需···”迭焰喃喃在心里念着，“至于上古禁咒，你又是如何知晓的？”
　　“那就是我和神迹之间的约定了。慕容晴之所以可以成为五堂主，就是因为我和神迹之间的约定。而且你知道的···我不认为我仅凭自己的力量···就可以杀得了惘湮。”
　　前后和两个神订立过契约。周旋在两个立场相反法力高强的神中···前前后后这么多事情，又是清笑尘，又是武林大会，又是下毒，又是见面···当年自己又这样咄咄相逼，白临霜心里究竟可以装多少事，究竟可以负荷多少悲哀，究竟可以算计多少人心？
　　“最终还是你让他解脱了——他身上的诅咒除非到他死，不然无法解脱···我想上百年的恩怨纠缠，成魔逼疯···让他也累了吧？”是迭焰亲手解开的封印，对于惘湮，自然也比别人了解一些，“这次若不是他替你分担了部分的天谴，堕入时间的洪流···风离绝他···必死无疑。你用自己的眼睛和武功为代价，惘湮用自身为代价，得到了这样一个结局。但至少，那也是一个希望。他还活着，临霜，风离绝，至少还活着。”迭焰苦笑，“白临霜你是放不下的人，这一点惘湮比任何人都清楚。惘湮他···”
　　“我知道。”白临霜打断迭焰，“从他不忍心废掉我的右臂开始我就知道了。所以他才能在我的局中。”
　　迭焰微微感到了寒意，“你知道？”
　　白临霜依然微笑，“白临霜只有一颗心，只能对一份感情回应，所以我装作不知道，对他而言好过些。”
　　伸手绾了绾鬓边的发丝，露出了用玧陶碎片穿起的手链——恢复记忆后那个女疯子在离风楼里疯狂寻找的碎片，如今被她一片一片磨平棱角戴在了手上。
　　“你也去看看玉冰痕吧，他这些日子调养下来，想来恢复得差不多了。”
　　“说到冰···有人在他身上施了‘续命’术，我用‘追踪’术却发现不了那人的痕迹，其人木系术法修为已经超凡入圣了。临霜，我们的麻烦，还远远没有结束呢。”
　　“那你猜，是谁？”
　　“他的哥哥。只有同为半血子的木系属性才会拥有‘续命’这样逆天的力量。”
　　“哦？”白临霜抚着月残弱墓碑上的字悠悠道，“等玉冰痕醒过来的时候就知道了吧···你去吧，迭焰，这个江湖···还有很多事要做···”
　　迭焰淡淡一笑，“临霜，不管怎样，我从来都不后悔遇见你。”说罢她走了。
　　留下白临霜站在那里，对着残若的墓碑低问，“梦想啊···什么是梦想···代价啊···却总是那么巨大···残若姐姐，我只不过···是站在了无数尸骨之上。”
　　掉过头，白临霜往风离绝沉睡的地方走去。
　　因为看不见，所以走得很慢。
　　所以夕阳将她的背影，拉得很长——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作者有话说

　　还会有后记和番外补完，这就是真正的结局了。
也许还会有新的故事，毕竟他们的传奇，永远在我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