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歪编“流莺”续传》瑞雪轻扬

6、终章 今日往昔的交缠

　　后来，我们便又住回（有点用词不当，因为我其实从来没住过那儿）了司马府。我智商不低，辅国之事倒也学得很快，而清持的医术也一天比一天高明。
　　刚开始时，朝臣和下人对清持都是一副恨之入骨的样子，只碍于王的力保才不好发作。但后来，却发现他远不似当日般心狠手辣，反而待人温柔和顺，久而久之，便都没法再恨，倒是慢慢喜欢起来。
　　而我也终于理解了清持为何要悬壶济世，只因他自感从前作恶太多，想要以助人消灾祛病来赎罪。
　　有一天，他突然对我说：“司马，我想你陪我去一个地方看看。”
　　我笑道：“哦？赵大夫这次又想去什么地方？无论刀山火海，鄙人定当奉陪。”朝廷之乱也慢慢平息了，我们闲暇之时便会去游山玩水一番，也算是实现当初浪迹天涯的约定吧。
　　但这次，清持没有以愉悦的神情回答我，反而神情复杂地道：“回那个我长大的地方。”
　　什么？！是指……！
　　说起来，那是他和司马燕玲初次相逢之地吧？是想重温昔情吗？最近我们都很少提起以前的事了，没那个必要。因为我们如今总有说不完的话题。
　　但偶尔想怀怀旧也是人之常情吧。老天保佑，他可不要总问我当年如何如何啊！
　　虽不知他心中究竟作何打算，但我很少逆他的意，也只得陪着他去了。
　　一路上，他都脸色凝重，很少说话。
　　到了那里，只见门口有人正在清扫。他上前道：“你……你是小豆子么？”
　　【作者的话：我讨厌取名字-_-!】
　　那小豆子抬起头来，看了一会儿，然后便是满脸惊讶：“清……清持哥哥？！”
　　“嗯。”清持沉默了很久，然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问道，“师傅……他老人家可好？”
　　！！！！！
　　他……他是回来找他师傅的？！那个曾经玷污他清白、致使他性情大变，令他恨得咬牙切齿的师傅？！
　　莫要说他咬牙切齿，便是我如今听到“师傅”这两个字，也恨不得将之千刀万剐。
　　小豆子眼圈有些红，黯然道：“并不好……自你走后，师傅便一病不起，近日更是愈发严重，怕是……活不过这几日了。”
　　我忍不住拍手称快：“真是恶有恶报。我看他早该死了。”
　　小豆子怒视着我：“你是谁？胡说什么？师傅他对我们都很好，你怎能说他……”
　　我冷笑：“对你们很好？不错，真是太好了。好得……”
　　“司马！你闭嘴！”清持厉声打断了我的话。
　　我顿时惊醒。我怎如此糊涂？一时激动，竟差点便要去揭他的伤疤。
　　清持对小豆子道：“带我……去看看他。”
　　小豆子喜道：“好，清持哥哥，师傅一直都在念你的名字，你去看他，他一定高兴，他一高兴，说不定病就好了！”
　　“他……他一直……都在念我的名字么？”清持喃喃自语，然后对小豆子微微一笑，道，“你放心。现在清持哥哥是大夫了，一定能够治好他的。”
　　“什么？清持，你要治他？！”
　　清持没有回答我的话，跟着小豆子向内屋走去。我无法，也只得跟着他们。
　　到了里间，只见床上躺着一个瘦骨嶙峋、奄奄一息的老人。他的口中，果然一直断断续续地呼唤着：“清……持……清持……”
　　“师傅，清持在这里……清持来看你了。”清持走上前去，声音竟有些哽咽。
　　呸！这种人有什么值得同情的？
　　那老人原本无神的目光顿时一亮：“清……清持？！真的是你？！！”
　　“对，是我。”清持握住了他的手，柔声道。
　　“清持……清持……”一行泪从老人的眼中滑落，“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啊……”
　　“不，师傅，你听我说。我曾经，的确很恨你。但现在……心中对你却只有感激。”
　　我和清持的师傅闻言都是一惊。
　　清持续道：“其实我一直知道，当初你是为了救我。但我从前只是恨你，只因我那时觉得我如此活着还不如死了。但……”他回头看了我一眼，脸上浮现出幸福的笑，“但我现在却过得很好。你知道吗，师傅，我现在做了朝廷的御医，衣食无忧，又……能和心爱的人在一起。所以，我真的很感谢你让我活下去。”
　　闻言，我的心中五味俱全，而清持的师傅早已老泪纵痕：“好……好……既然你过得好……我就可以安心地……走了……我这条老命，早该……只是心中一直惦记着你……”
　　清持没有再说要治好他的话，因为他已看出是无力回天了，他只微笑道：“师傅，您安心去吧。”
　　在一旁一直沉默的我这时也道：“师傅，请您放心，我会好好照顾清持的。”
　　师傅笑了，然后，他便安详地闭上了双眼。
　　师傅，既然我和清持已是一家人，就让我也叫你一声师傅吧。谢谢你把清持养大，更谢谢你让清持活下来，甚至，我心中有个自私的角落在说，也谢谢你让他和司马不能……
　　我们将师傅埋在了寺庙附近。
　　拜祭完毕，清持突然对我说：“在旁边也立一块碑吧。”
　　“为什么？”我不解。
　　“你立了便知道。”
　　我只好按他说的做。
　　立好后，清持拔出我的剑，在墓碑上刻道：“亡夫司马燕玲之墓。”
　　我吓了一跳：“你干嘛？咒我早死啊？”
　　他没有回答我的话，只对着墓碑道：“司马，我曾以为，我赵清持这一生，只会爱你一人。你死，我便随你而去；见你复生，我只当是上苍垂怜，想要再给我一次抓住你的机会。我想，无论如何，这次我不会再放手。不管你变成什么样，都无所谓。但……但我后来才慢慢发现，并且越来越肯定，那个人……虽然长得和你极其相似，甚至还不知从何知道很多你我之间的事，却……绝对不是你。”
　　我闻言混身一震。
　　他……原来他早就知道了？！
　　“当我发现这件事的时候……却也发现了另外一件事……那就是……我已经……爱上了他。我已经，舍不得再丢下他，随你而去……我爱他，并不是因为他像你。其实，真的一点都不像。他喜欢说笑话逗我开心，不会总是正襟危坐；喜欢和我平起平坐，不会总是居高临下；更重要的……他会纠正我的过失，却不会总是用那种鄙视厌恶的眼神看着我……虽然他偶尔也会发火，甚至打我……”
　　喂！什么“偶尔”啊！！我真正动手也就初遇时那一次吧！后来那次虽然我气得七窍生烟最后也忍住了吧！都那么多年了你不用记得那么清楚吧……我明明很鄙视打老婆的男人……
　　“但大多数时候……他都对我很温柔……千依百顺……便如同刚把我接到司马府那时的你一样……可是自从我进了宫，我们就都变了……我当年对你真可谓是又爱又恨……不过……现在对他……却满满的都是爱。”
　　“清持……”我百感交集，潸然泪下。“我爱你”，我并不是没有听过他对我说这三个字，但是每一次，无论是否在前面或者后面加上“司马”，我却总会觉得，他真正爱的人只是我身体的主人。而这一次，我却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听到，他爱我，他爱的就是我。
　　“司马……对不起……若有来世，我一定转世为女子，嫁你为妻……但今生今世，我只想……和他一起度过。司马，你当初对我，只怕也是又爱又恨吧。最初那个年少无知的清持让你心动，后来那个喜怒无常的清持让你烦恼，而再后来那个卑鄙无耻的清持让你深恶痛疾……但现在……那些样子的清持……都不在了，都已经死了，在投湖自尽时就已经死了。站在这里的人，是被那个人赋予了新生的清持。如今，就当是我把你们的灵魂一起葬在这里，葬在你们相识相恋的地方，即使，这只是个空冢。也许，这是水性杨花的我移情别恋的借口吧，但，其实，我爱你，现在的我也还是爱着你的。对不起，这句话你活着时我不曾对你说过，你死了却也只能说这一次。今天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以后，我不会再说……因为……”他突然回头望着我，微笑道，“我一直想知道，你的尊姓大名是？”
　　“名字？”好久远的记忆，竟已模糊不清，我笑道，“我尊姓相，大名公。”
　　“相公？”清持嫣然一笑，“好，那我今后就不叫你司马了。相公，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