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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马车上的小汤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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昂然挺立,一身墨绿色描锦纹龙的袍子,俨然又把自己站成了一棵临风的玉树。外面披着白色补金的狐裘斗篷,清贵之气扑面而来。身后躬身低头跟着一拨随从。看见我们起身,十四阿哥右手微抬起,行步带风地走来,后面的人就没有跟着。
含笑中带着倨傲,倨傲中又有礼有节。能做到这份上,只有从小就拥有许多宠爱,同时教养和素养也不落下的人才行。先天和后天都占全。所以,已经得不到更多了吧?
十四阿哥笑着和十二福晋招呼,“十二嫂,今天进宫来看诺衣?”
我迅速的看他,诺衣?叫这么亲近干什么?
十二福晋也笑着,笑点头后温柔中带着警告的看看我。我委屈。“是啊,十四弟不知道,我这妹子性子古怪,不喜欢被打扰,我这个做姐姐的想看望她也只有忍着。可惜,宫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我这就得走了。”
十四阿哥笑得意味深长,“哦?性子古怪?此话却是有道理。”
十二福晋笑道:“是啊,诺衣若是有做错的地方,十四弟你不要和她一个孩子计较,有空到你十二哥那儿来坐坐。啊,把雨兮带出来。她当娘了就不爱走动了。”
十四阿哥笑容浮在嘴角,眼睛里的光芒黯了。淡笑着说好。
我抬头,眼含探究。雨兮,十四阿哥的老婆么?入得了十二福晋的眼的自然也是福晋了吧?我猛然发现自己很少想到十三和十四阿哥的家室。我的确不习惯。潜意识里就故意排斥掉了吗?一个一个这么年轻英俊的少年,不仅结婚了而且当爸爸了。轻咬着下唇,心绪复杂。
十二福晋又拉拉我的小手,做恋恋不舍状。我也不说要送她去宫门,只是看着她和小女仆姿势优雅的走了。
“富察诺衣,”十四阿哥闷闷地开口。
“怎样?”我不回头,不看他。人一走茶就凉啊,听他这称呼转换多快。
“你。。。”十四阿哥居然有欲言又止的时候。
我看着他,他竟然移开了视线,不知道看着哪里。侧开的俊颜上淡淡的晕红,似被风吹的。寒风冰凉的擦过我们的衣袍。地上累积的雪花洁白的气味随风散开。
“跟我出宫。”他依旧不看我,语气听起来霸道,仔细听又带着略微的紧张。紧张?他紧张什么?
“跟你?”对象古怪。
“出宫?”提议古怪。
“跟你出宫?”怪上加怪。
十四阿哥咳一声,终于看着我的脸说,“怎么,爷请不动你?和你说了多少次了,注意你和爷说话的语调!”
我假假的嘻嘻笑,“那么爷,天色就要变了,这会儿诺衣为什么要跟您出宫啊?”
十四阿哥闷闷地伸手捏我的脸,“你不许冲爷这样假笑,爷不稀罕你讨好。”
我被他的举动弄呆住了。他迅速收手,得逞的笑道:“你也会露出这样呆滞的表情啊。”
我不露声色的扫过后面不远处的随从,眉毛挑起,笑里藏刀,低低的说:“十四爷,没人的时候您得小心了。兔子急了也会咬阿哥的。”
十四阿哥手一背,笑得开心,“好啊,爷等着。现在跟我走!”
天要黑了啊,这个人想带我去哪里?
“别让爷等太久啊。”前面走了一段路的某人扭过头耐住性子催促。
。。。。。。。。。。。。
再一次坐马车出宫。十四阿哥的马车里铺着厚厚的绒毯,锦缎的靠垫,手搭,还有装东西的螺钿小柜子。就是一个迷你的小卧室。诶,卧室?这个联想不太好啊。小客厅。嗯。不过我算是客人?十四阿哥的待客之道还真是,有待商榷。
思绪回到不远之前。
上马车的时候十四阿哥只管自己上去,然后笑呵呵的看我因为花盆底带来的不便而气恼。我看向随从,他们不该放个小凳子让我登上去么?再看他们低头挪开脸,我了解地瞪十四阿哥,语气不善。“你吩咐他们这么作弄我的吧?”
十四阿哥笑眯眯道,“对付没规矩的人就是这样。”
规矩是个屁!还不知道是谁放的!
哎,我怎么和这位爷一块儿呆久了,思想水平人文素养统统都下降了。每次他都可以让我一个文艺好青年想弃文从武。
我正在义愤填膺的时候,眼前多了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我顺着这双养尊处优的手看上去,养尊处优的它主人眼中流光溢彩。我有一刹那的失神,他的确是个俊逸出众的,有妇男。哎。。。
我有些负气地挡开他的手。十四阿哥没有生气,似乎早就料到地弯下身子,手臂在我腰间一捞,轻易地就把我带上了马车。
我脚刚站稳还没有回过神来,十四阿哥就陡然松开环住我的臂膀,不等人掀帘子就自己进了马车内。
他这种反常举动害我在马车内思考了又思考。他有心事?他有心计?他有心病?
不想了,难得出门,还是这种时段。我撩开遮挡车窗的幔子往外看。车走的不急不缓,也没有那么颠簸。寒冬腊月,街上人没有上次那么多。墨蓝的夜空下,小吃摊子的锅灶里翻腾着袅袅水雾。
我蓦地放下手,正视单手支在手搭子上明摆着假装闭目养神的十四阿哥。
“十四爷,诺衣可以和你打个商量吗?”
“说,”继续装大爷的某人。
“诺衣可不可以下去吃碗馄饨啊?”看见外面的摊子和吃点心的人我顿时饥饿。
“馄饨?爷不喜欢吃那个。”十四阿哥眼都不眨的说。因为他继续闭着呢。
是我吃好不好?现在你摆架子摆上瘾了是吧?
“那么,诺衣去吃汤圆吧。”我的食欲旺盛,而且我不挑食。
“脏。”十四阿哥沉吟着吐出一个音节。
“为什么?”我已经咬牙切齿了。你最好给我一个好理由。
“都不知道是谁搓的。”
额,有道理。脑海里被这句话带出一双不合时宜的乌漆漆黑的手。可是。。。
“我不介意。呵呵。”我耐心地表态。我是人民群众的女儿。
十四阿哥闻言俊目睁开,却没有接我的话,道:“你终于肯自称‘我’了。”长臂一抬,猩红毡帘开了一角,“停车。小福子,去买两碗汤圆。”
我不知道他会那么执着于我有没有自称“我”。的确,和十三在一起的时候我就是我,不是富察诺衣。很多时候我总是小心的以诺衣的角度方式说话。他,想看到真实的我吗?
小福子手脚很快的回来。两碗小汤圆热气腾腾的递进来。每碗六个,上面撒着芝麻黄豆面子。我眉开眼笑,是南方汤圆!
小汤匙碰着瓷碗作响,在温暖的车内漾起悦耳叮叮声。我满脸享受的张嘴,咬,吞。赞赏地点头,又撩开窗幔往外瞧,我要把这家摊子记住。下次再来照顾生意。哎,下次是猴年马月?小摊子的主人诚惶诚恐的望着我们这边,手攥得死紧,浑身筛啊筛。身边立着十四阿哥的侍卫。那侍卫比摊贩高了半个身子,谁站在他面前也会不自住气短。
“很喜欢?”十四阿哥的声音突然传来。咦,怎么这么近,近得像在耳边?
我没有侧脸,知道我一侧脸估计就会挨着他的脸了。
“十四爷也请尝一尝,很好吃。”我一动不动,语气僵硬。
“幔子放下,风冷。”
这个,本来没什么的,但是你离我这么近,我一放手,你要做什么不是更方便了不是?虽然我是有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是安全第一嘛。
我心思百转千回,姿势却没变。十四阿哥干脆自己动手把幔子一扯,外面和里面严严实实的隔绝开来。我就趁势捂住肚子弯腰,“哎哟,十四爷,您说的对,这个汤圆好像真的不干净。”我很不厚道的哎哟哎哟叫唤。
十四阿哥坐回他的位置,沉声对外面说:“阿尔图,把摊子收拾一下。”
阿尔图是那个侍卫大哥?
果然,一声有点距离也不阻碍其浑厚果断特征的男子嗓音传来。“属下遵命!”
收拾?不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吧?作孽啊,不管了,我猛地抬起身子,故作奇怪不解地按按肚子,“怎么不疼了?”表情一个恍然大悟,“哎呀,原来都是误会。”
十四阿哥又开口,“慢着!”外面摊贩的求饶声停了。
十四阿哥把另外一碗递给我,“把这碗也吃了就知道是不是误会了。”
我看他隐忍着笑。我就该知道,他不会让我随便发挥就完了。我讪笑着接过碗,比刚才那一碗吃得更迅速。吃完后等了等,当然不会有什么不良反应,于是敬业地对十四阿哥说:“的确是误会。”
十四阿哥终于禁不住笑了。很像个顽劣的孩童。我看着他带着光华满溢的眼睛,又想想自己狼狈的演技,也笑了。笑里有几分自嘲,几分“十四爷,我服了你了”的无奈。
十四阿哥忽然收敛笑容,我歪着头疑惑的看他。
“富察诺衣。。。”
“是。”
我等了等,他不是吞吞吐吐的性格啊。
“走!”十四阿哥突然又对外面发话。马车骨碌骨碌重新上路。
我脑袋一栽,真是吊胃口!由于刚才的耽搁,马车行驶的速度明显快了。我猜想事先十四阿哥就有吩咐好什么时间要到什么地点。在古代混的,主子是天,每个跟班都是天文学家。
我又撩开幔子不放心地看看可怜的无辜的摊贩。阿尔图正付给他钱。看他对着马车的方向作揖,想必得了不少。说起来,我也很穷啊。
我犹豫的瞄一眼看着门帘似乎要把其穿个孔洞出来的十四阿哥,他如果没有注意的话,我就可以不用还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