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安宁》两回熟

4、寿宴（4）

　　出了清心殿，巧心正在殿外候着，说是十六公主正在畅春园等着郡主。
　　“刚才怎么没有在殿内看到你。”与风岚一同走在畅春园中，安宁问道。
　　这畅春园是两年前太皇太后见安宁终日摆弄着一个青瓷花盆，而后才向皇帝提出将这个园子赏赐给她的。
　　“与九哥一起出来的，然后就在这里等你。”
　　风岚是凤瑾的同胞妹妹，在当今圣上的各位皇子皇女中排行十六，因为酷似兰贵妃而深受圣上的喜爱，特赐封号为“安雅”，在当今公主中唯一一位获得名号的公主。
　　“噢。”应了一声，两人走到园中的亭子内坐下，远远候着的巧心见状立即领人送上茶水，尔后又自觉地退开去。
　　风岚是同安宁从小一同到大的玩伴，风岚的性情她是知道的，与兰贵妃一般的与世无争，自然也不会喜欢刚才那种场面了。
　　这五六月，正是百花盛开的季节，这畅春园里各种花儿开得娇艳，将风岚的注意力都吸引了去。
　　只不过，安宁的心绪却似乎还停留在方才的清心殿里。
　　刚才她在清心殿里就发现惠妃娘娘一直有意无意地用眼角打量着自己，脸上的表情也让她琢磨不透，那种感觉就像是一件被反复打量的待售商品似的。而且不止是惠妃，更让安宁觉得心神不定的是，当她正准备告退的时候，向来默默无闻的谨太后居然开口要她有空到慈宁宫去陪陪她。
　　心底突然涌现一种不安的感觉。
　　“怎么了。”风岚发觉安宁的出神，轻声问道。
　　“没什么。”安宁摇了摇头，伸手指了指巧心刚才一同呈上来的花茶包。“你等下走的时候一并带走罢。”
　　“噢，新品种。”风岚好奇地拿起那用轻纱制成的袋子，微微扯开些阿来，送到鼻尖轻嗅。
　　“猗猗抽条颖，颇欲傲寒冽。”风岚朗声诵道。
　　原来是月季花。
　　“恩。”安宁放下手下的茶杯，记起昨日才刚刚开花的语芙，“你上次送来的语芙昨天才开了花，你要不要瞧瞧。”
　　“自然。”风岚抬头朝她一笑，说道。
　　两人又相携走到这园中的小径上。
　　“哝，在那里。”安宁抬手指去，就看见一株语芙花开得繁茂，颜色清雅。
　　衬极了风岚这朵幽兰。
　　安宁笑笑，“等会我就叫人送回你宫中去，省得在这里我看得烦心。这些日子，就你寄养的这株长得最好了。”
　　风岚自然知道安宁是费了功夫花了心思的，于是微微一笑，朝她行了个礼：“辛苦了。”
　　眼光落到那盆语芙花的隔壁，“这一株似乎是新送来的。”
　　“那株彩凤双飞是前几天才送过来的，所以你还没有看见过，大概过些日子就会开花了。”安宁应声。
　　风岚听得安宁这么一说，眼底闪过一丝诧异。然后微微靠近些去仔细地瞧着，半晌后才似赞赏地点点头：“彩凤双飞，好名字。”
　　特意抬头看向，安宁没有应声。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啊——
　　“是的郡主。”奉命送花而来的太监笑着点头。“三皇子还说，这株彩凤双飞喜阴不喜阳，还请郡主多加留意。”
　　不由得想起刚才殿上一直注视着她的那道温和眼神，安宁阖下眼睑，她不是不明白。
　　她还想着，风岚已经支起身子来，向来恬静的脸上此刻正挂着玩味的微笑。
　　“这又是哪位皇子殿下送你的。”一针见血地问道。
　　风岚虽然性子温和，但终究还是凤瑾的妹妹，正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偶尔倒是会有出乎意料的话语，例如打趣眼前的这个人。
　　“乱说。”安宁头也未回地答着。
　　说得那么自然，可风岚当然不会被她只用两个字便给搪塞过去。
　　这可是唯一一件事情她偶尔可以用来逗逗这个向来淡然无比的人。
　　风岚慢慢地朝着安宁走过去，一边说着：“这畅春园虽然说是太祖母赐给你的，可这园中的各式花卉，我看得眼花，我那些皇兄又哪个没花心思。”
　　安宁没有搭理她。
　　她继而慢悠悠地数着：这盘碧桃是她九哥所送，而隔壁那株亭亭玉立的玉兰则是三哥所赠，还有那边那一棵——
　　风岚走到安宁的身边，还正要打趣她，却是突然止住了声。
　　只见安宁一个人站在角落里，对着一个空有土层的花盆微微发呆。
　　角落里那个极其精雅美致的青花瓷盆静静地摆放在那里，里面装着半盆花土，却是极其怪异，与园中那些开得极好的花儿浑然不同，已经成了鲜明的对比。
　　那个花盆——
　　“两年了，它始终未开。”若不是当年她亲眼看着安宁将那颗花籽小心翼翼地埋入土中，恐怕也会和其他人一般以为这只是个空花盆。
　　然而两年了，她看着安宁的表情从期待，到落寞，再到现在，安宁的侧脸笼着一层薄薄的暗色。风岚将目光旋开，身旁在安宁的脸上看到比以前更加暗淡的表情。
　　两年了。风岚的声音在安宁的身边响起，带回了她失神的思绪。
　　是，已经过了两年了。
　　安宁眸中的神色未变，眼角的睫毛却不被察觉的一颤一颤，她的眼神迷离，仿佛没人可以抓到她此刻的心情。
　　可惜当初那冷冽决绝的话语似乎还不愿放过她似的。
　　“如果这花开了，我便原谅你。”
　　那时，同样就在这里，他就是这么给她希望。
　　而现在，这花却也在这里，日渐一日地给予她失望。
　　“安宁，你为什么不告诉他，当年根本就不是你——”风岚终究还是忍不住说道。
　　“对错已经不重要了。”安宁突然打断了风岚的话，她不想从她的口中听见任何类似同情的语气，她不想如此的卑微。
　　她转过头去，嘴角微微勾起，似乎笼罩在她身上的悲伤没有存在过一般，抹出一抹极淡的笑意：“大概这一辈子，他都不可能原谅我。”
　　风岚微微一怔，脸上露出震惊的神情，似乎没有想到这种话语会从她的口中说出一般，极其艰难地从口中挤出几个字语：“那，那你能放下吗。”风岚心中想着，若是安宁心中能够放下，也算是解脱吧。
　　放下。风岚心中想着，发现安宁的微笑更加深了，心中却是隐隐升出一种不安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