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世缘》小白86

11、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和出版社的编辑李大姐约了见面谈稿子的事。
　　到餐厅刚叫了茶，李大姐就匆匆走了进来。
　　“胡枫，这是要修改的内容，你好好看看。”她拿出几份资料。
　　“怎么这么多都要改？”我捧着脑袋□□，“我画的就这么差吗？”
　　“不是说你画得不好，”李大姐抿一口茶：“市场，市场你知道吧？给书做的配图还要考虑受众的问题，在你之前选定的作者，画风就是太过精细，不够写意。你的够写意，偏偏细节又过于粗放，赶紧修改，要不然耽误了出版可不是闹着玩的。”
　　我苦恼的撑着头，黄砖路？这条路怎么如斯折磨人。这些日子来，我自问已经尽了力，再这么反复修改下去，我真的快崩溃了。
　　李大姐看看表，拿起茶杯，一饮而尽，站起来拍拍我的脸：“小丫头，别愁眉苦脸的了，好好的加把油，你可是我发掘的人，要给我露露脸哪。”说罢又赶着去出版社了。
　　李大姐于我算是知遇之恩，在浩如烟海的作品中把我拣出来，推荐选用，我对她一直感激不尽。
　　可是，看看要调整的内容，我哀嚎：又为五斗米折腰了。什么时候才能真正画我喜欢的东西？就这样在涂涂改改中度过我的余生吗？想起当年刚入行的时候，壮志凌云，觉得不日即将实现自己的梦想，实现质的突破，著作传世，生活悠然。
　　嘿，心中暗笑，自己水平不行，不得再怨天尤人，什么怀才不遇，无非是能力不济罢了。
　　“胡枫？”有人叫我。
　　我抬起头，意外的看到黄真赵翔他们：“你们怎么在这？”
　　“不是跟你说过吗，公司新设了办公地点，就在这楼上。刚跟一个客户谈了点事，你一个人干嘛呢？”赵翔解释道。
　　“跟一个朋友见面，她人刚走。”
　　“怎么苦着个脸，有什么事吗？”黄真的眼睛在我脸上扫过。
　　“没什么。”我摇摇头。
　　“你——”黄真刚要继续发问。一把悦耳的声音响起：“黄总，4点啦，丁总他们该到了。”
　　我这才留意到，在他们身后的几个人中，站着一个女孩子。高挑的身材，瓜子脸，悬胆鼻，一双妩媚的丹凤眼炯炯有神，一头长长的自然卷秀发，那是任何发廊都烫不出来的。看着她高傲的神情，我呆住了，这曾经是我向往的外形，也是师兄眼中唯一的风景，她是高我两届的校花——辛甘。
　　“我来介绍一下，”发现我愣愣的看着辛甘，赵翔连忙介绍：“胡枫，这是我们的业务部经理辛甘，她可是我们高薪挖过来的。”“辛甘，这位是胡枫，她——”“我是他们的朋友。”我打断赵翔。
　　“你好。”辛甘淡淡的向我笑了笑，目光又飘向黄真：“我们上去吧，别让客人久等。”
　　黄真点点头，对我说了声：“我先上去，有什么事稍后再说。”我点点头，目送他们几人消失在拐角。
　　是她，我心里涌起一股涩涩的滋味。毕业后我就没再听说他们的情况，他们两好吗？刚才她看黄真的眼神，毫不掩饰的流露出欣赏、爱慕，我怎么会看不出来，难道她和师兄？
　　我裹着围巾瑟缩着走在风中，脑子里乱七八糟理不出个头绪来。看见路边一家书店，信步走了进去。
　　四处翻了翻，我眼睛一亮，王小西的侦探小说出现在我面前。看这摆放的位置，店家亦相当重视，这丫头，干得真不错。
　　正翻着书，书架后面传来一阵低低的说话声，隐约听到“王小西”几字，我不禁竖起耳朵留了神。
　　只听她们讲道：“。。。好象准备出第二本了，真想不到哦，肯定赚了不少。”
　　我从书架上书的缝隙中瞄了瞄，有点面熟，好象以前也是我们学校的。刚准备转身离开，谁料她们提到了我：“你知道吗？二班的胡枫还在画画呢？”
　　“真的？”
　　“是啊，在学校里画画还罢了，听说辞职不干了，专门在家画呢。”
　　“啧啧，怎么这么幼稚。”另一个用仿佛很惋惜的口气说道：“ 就是，有那么容易吗，头脑简单，哪有我们上班稳定啊，连退休金都没有，哎，说涨工资的，什么时候啊。。。” 她们转了话题。
　　我逃也似的付了钱，跑出书店，站在路边苦笑，今天怎么就没有一点令人振奋的消息呢？非得这样接二连三的刺激我吗？
　　原本想回家的脚步停了下来，我换了方向，走到了柯楠公司的楼下。看看下班时间也差不多了，打个电话给他。
　　他听说我在楼下，惊讶得不得了，飞快的跑了下来，还在扣着外套。冲到我面前：“什么风把我们的画家吹来了。”
　　我心里一黯，勉强笑道：“别哪壶不开提哪壶了，我算什么画家。”
　　他低下头细细看看我的脸：“谁让你不高兴了？”
　　我扭开头：“有空吗？我想去喝两杯。”
　　“啊？”柯楠张大了嘴：“你想去干嘛？”
　　我有点不好意思：“你们不都这样吗？好象很痛快的样子，我今天有些郁闷，陪我去嘛。”
　　“郁闷就说给我听听，干嘛要喝酒？”
　　“不行，不去就不说。”我牛上了。
　　“好吧。”柯楠无奈的看着我：“以后如果再有这种想法一定要找我，听到了吗？”
　　“好好好。”我满口答应。他摇摇头带我去了一家他相熟的酒吧。请调酒师帮我调了一杯果味酒：“只能喝这个。”他坚持。
　　下班时分，酒吧里人已经渐渐多了起来。我本来想象电影里似的来点刺激的，可被那酒的色彩吸引，改变了主意。那是一种渐变的蓝，一层层一道道，变化多端，极其诱人。
　　“你看看，都是少女杀手啊，”我啜了一大口：“小女孩如果喝了，醉了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
　　“对，就你这个老大姐最明白。”柯楠没好气的。
　　我咕嘟咕嘟，几口就喝光了，真好喝。“我还要。”我一推杯子。
　　“不行。”
　　“还要。”
　　“不行。”
　　“我自己付钱，呵呵。”
　　“你怎么了？”我看见柯楠惊恐的脸。
　　“你才怎么了呢，呵呵。”我觉得很愉快，活着真好啊。
　　“干杯，”我举起刚才的空杯子：“为了我们的友谊，友谊万岁，呵呵。”
　　柯楠叽里咕噜说了些什么，“你说什么？”我侧耳去听。
　　“。。。。。。”他张着嘴，气呼呼的掏钱结帐，拉着我就往外走。
　　“去哪再喝？”我高兴的搭着他的肩膀。
　　“。。。。。。”他说。
　　“什么，声音大点。”我听不清。
　　他不再说话，到了外面，我被风一吹，清醒了一点。
　　“干嘛，我们去哪。”
　　“回家。”他开车。
　　“我不。”我推着车门。
　　“回去再喝。”他拉开我的手。
　　“好。”我认真思索了一下：“也好。”被他塞进了车里。
　　当我继续搭着他的肩膀，笑咪咪的上楼的时候，看见门口站着一个人正来回踱步。“黄真。”我热情的招呼他。
　　“你，”黄真的脸色怎么那么难看？他伸手过来拉我。
　　“他是谁？”柯楠惊讶的问道。
　　“他是——哎哟，你拉疼我了。”我不满的甩开黄真的手。
　　“你怎么啦？”我凑上去：“什么事不高兴？没关系，跟我进去喝酒，我今天才知道有一种酒啊。。。”
　　“别说了。”黄真冷着脸打断我，“快进去。”
　　我很委屈：“人家关心你嘛，好，进去，我们进去喝。”
　　打开门一坐到沙发上我就失去了知觉，见周公去了。
　　第二天天没亮的时候我醒了，头疼欲裂，口干舌燥，挣扎着起来找水喝。闭着眼睛一口气喝了一大杯清水，这才算缓过劲来。蓦然发觉自己身上还穿着昨天的衣服，昨天，好象是跟柯楠喝酒去了，这么说，是他送我回来的？真丢脸，怎么会醉了，有不良记录了，我苦笑。
　　慢着，黄真，我记得昨晚看见黄真，他在我家门口干嘛的？后来呢？想了半天不得要领。我揉揉太阳穴，看你以后还敢喝酒，又不是真名士，装什么装，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上午柯楠来了一个电话，问我怎么样，告诉他没事，他很自责，说没想到我的酒量那么差。我一边改着画，一边安慰他。
　　“小枫，那个人，怎么回事？”他终于问。
　　“是对门邻居，哎，对了，从进门之后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没什么事吧？”我想起来。
　　“哼，他和我一起把你挪到床上后，我本来想留下来照应你一下，可你那个邻居就是不让，说不方便，硬逼着我和他一块走。我看你睡的挺好，他又一副我不走，他也不走的架势，就跟他一块出去了。他，是不是对你——”
　　“别乱想，”我截住他的话：“哎，有人敲门，不说了。”
　　柯楠沉默了一会，放下了电话。
　　是赵翔。“呀，大忙人这时候怎么有空光临寒舍。”我连忙让他进来。
　　“不了，我是来给你送这个。”
　　“什么呀？”我从他手里接过一只保温杯。
　　“醒酒茶，我们平时喝多了都要泡一点，这个方子很管用的，人会舒服很多。”
　　“谢谢。”我有点难为情：“是黄真告诉你的？”
　　他点点头：“什么时候变成酒鬼了？怎么也不叫上我呀。”
　　我抱着杯子只恨没有地缝钻，赵翔看我这样也不再笑我，赶着又回公司去了。看看怀里的杯子，我知道，他生气了。
　　接下来的几天，黄真都说公司有事，没回来吃饭。我正专心忙着改画稿的事，也无暇去想其他，只是耳朵下意识的竖着，直到听见他深夜回来开门关门的声音。柯楠约我出去，告诉他实在没有时间了，他表示理解，依然每天发发消息，打个电话什么的，却再没提过黄真的事。
　　半个月后，我的稿子终于全部完成，看着自己的心血，我吁出一口气，再也不改了，了不起不用，我也不改了，随即又讪笑自己，真的还要改，你改吗？是要高风亮节还是要舒适的生活？我下定决心，这次一定要花时间好好的进修一下，没有实力，什么都是枉谈。
　　把稿子送给李大姐，她终于赞许的点了头，我放下一颗心，悠闲自在的散步回去。
　　路上买了一包糖炒栗子，香喷喷的边走边吃。
　　到小区门口的时候，看见赵翔的车停在路边，恩？怎么这时候回来了？我有些奇怪，快步走上楼去。
　　“你回来了，”黄真在门口等我。
　　我点头开门，这个人终于出现了。
　　他跟着我走了进来，站在窗前沉吟了一会说道：“我要出一趟远门。”
　　我一愣，他要出差？
　　“这次要去好几个地方，所以，可能会有一阵子。”他慢慢的转过身来，看着我。
　　他的表情很温和，嘴边带着一抹笑意：“你的稿子送出去了？”我扬扬眉，他怎么知道？
　　“这些日子我想了很多，你的那幅画我早就看到了。”他对我笑笑。黄真妻妾打麻将图？
　　“我的历史比你所想到的复杂太多太多，你生气我为什么总是不提过去，不告诉你我是什么人？”
　　原来他都知道，都明白。
　　“我不敢。”他认真的说，“是我害怕。”
　　我看着他。害怕？
　　“我既是不愿意提着过去，也是害怕你无法接受我的过去，会失去你。我只想说，我决不是故意隐瞒，曾经的种种犹如过眼烟云，我不欲回首，也多说无益。可是今天的我却真真实实的站在你的面前，我相信我能让你过得很好。可是，也许我把这个想得太简单，三百年，对你却是难以释怀的。”
　　“枫儿，我不想看你烦恼，你的话少了许多，也许柯楠真的更能让你开心。我不在家，你不用等我吃饭，多跟他们出去玩玩吧，我希望看到你原来的样子。”他轻轻拂开我眼前飘下的一缕碎发，别到耳后，手在我的脸旁略一停留，随即离开。
　　他打开门，敲敲对面，赵翔和辛甘拎着行李走了出来，赵翔跟我笑着打了个招呼，辛甘上前帮黄真披上大衣，漠然的看了我一眼。
　　黄真向我点了点头，一行三人走下楼去。
　　我跑到阳台上，看着他们放好行李上车，渐渐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