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不在深》隐冬历

2、第二章

　　“你的龙眼没事，不过你的龙爪被磕断了。”
　　我把眼睛移到有声音的一边，说话的主儿，嗷嗷嗷，是个有钱范十足的暴发户。
　　看他脑袋上的珠子，腰带上的玉牌，全身上下的珠光宝气，就是把整个水潭里蚌精的宝贝卖了都不够啊。
　　“嘿，哥们，您是从哪冒出来的？”我讨好地问话。
　　“是你撞我的，你不记得了？”他不温不火地回话，那眉那眼柔得都快拧出水般，丝毫不像水潭里的人，个个都跋扈得很。
　　“我在施雨，你突然撞了过来。幸好没误了时辰，不然我倒是不知如何去向水神神君请罪了。”
　　虾米，我撞的他？我撞的不是一块长有两眼睛的石头吗？
　　不是吗，不是吗，不是吗？我瞅着他真挚的眼神，不像说谎，只好焉了点头认错。“我不是有意的。”
　　他唇角扬起，闪过一丝笑意，白皙的手指划过我的脸庞，“你被人捆着，施展不了法术，我知道。”
　　恩恩，哥们，你真相了。
　　“龟丞相说你晕了的一半原因是因为饿了。”他笑得温和，拍了拍手，便有美女鱼贯而入，手上端的食物比二姐罗衫上的针线活还精致。
　　我顾不上爪子的伤，趴在那人身上卖乖，“你比我娘还好，真的，真的。”

　　他笑得温和，摸了摸我的脑袋，塞了我一块糕点问：“你是哪边来的水龙？水龙一族的领地可不在这。”
　　我塞满吃食的嘴巴，张了张，狐疑道：“这里是哪里？”四姐力大无穷，不知道这一扔将我扔到了哪？离家可远？
　　我这小细胳膊小细腿的又不会腾云，还不会驾雾，千万不要太远才好。
　　那人探身抹掉了我嘴角的饼渣，温和的声音荡在耳边极为动听，他说：“这里是南海，南海海底的海龙宫。”
　　噗通一声，我应声倒在地，不敢置信地重复了一遍，“南海？南海海龙宫？”像我们这种窝在偏远小水潭里的水龙一家，四海龙王堪比天上的日月，只可远观。
　　日月每日可见，可四海龙王是一辈子无法触摸，根本见都见不着的！
　　那是我龙族金字塔顶端的神，是每一条龙心中愿意为其死心塌地五体投地肝胆涂地前赴后继去赴死的神。
　　虽说废柴如我这般的小水龙，充其量当个踏脚石都不够踩。可我每每想到若有一日能为四海龙王赴死，毅然不可挡的心情澎湃。
　　可如今，如今我是在南海的海龙宫里！哦也！我握拳。

　　我放下手中的吃食，无比餍足地抱住身边的纱幔，嗅一嗅，再蹭一蹭，好香好软哦，好像做梦哦。
　　然后我很淡定地伸出手，用极其不淡定的语气地对那人说：“你掐掐我，掐掐，往死里掐，看我是不是在做梦？”
　　他脑袋上那颗大珍珠不可抑制地抖动着，笑得十分欢畅，轻轻地在我手臂上捏了一把，用腻死人不偿命的声音说道：“小水龙，是做梦不？”
　　我压抑着心中的翻天巨浪，捣鼓着我的龙头，“痛的，是真的，是真的。”

　　我要去当龙王爷的踏脚石，让我当一次踏脚石吧，我死而无憾！我内心狂喊中。

　　我握拳立志，仰头四十五度，泪眼朦胧地看着那人，“我可不可以偷偷瞄一下，南海的龙王爷？”
　　他移步坐在一旁的贝壳桌边，噙着笑意问：“见了龙王爷，你要做什么？”
　　“如果可以的话——”我龙头一甩，略显羞涩道：“我要，抱腿猛亲。”
　　“哈哈哈哈哈——”他笑得酣畅，在漫天金丝纱幔后，对我招了招手，“小水龙，本王就是你要抱腿猛亲的主，还不快过来亲？”
　　我瞅着那他暴发户的样，傲娇地摇了摇头，我不是谁都愿抱的！
　　哼，姐很有节操的，好不好！
　　龙王爷的样早已刻在我的脑中，我娘亦常常唠叨，龙王爷的龙须有三丈长，龙王爷的眼有铜铃那般大，龙王爷昂头摆尾就是风起云涌，不怒自威，很是英武。
　　才不是他这般，小白脸的模样，哼哼，想骗我，没门！

　　他隐了笑意，在贝壳桌边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子不说话，半晌，就见一美人鱼徐徐而来，在他耳边话语了几句，他便起身要走，临走前，他点着我的鼻头，笑说：“本王不骗你，本王真的是这南海海龙宫的主。”
　　清风吹起纱幔，金丝晃眼，他踮脚离去，没几步就不见影子，只留下余音，“本王唤南浔，小水龙。”
　　南浔？我还东游呢，我不以为然。

　　我的爪子断了，我的心却澎湃得很，谁都阻止不了我要见龙王爷这颗火热的心。
　　我变回龙身，游荡在一排排的海草绿藻中，作为一条敬业地佯装了N年水藻的龙，这一点根本难不倒我。
　　只不过，我小觑了海龙宫的面积。
　　以我多年生长在小水潭里的经验，闭眼游完水潭一圈也就一刻钟罢了，可是自我出了宫殿，已经游荡了将近好几个时辰了，却连龙王爷的边角都没摸到。
　　直到我萎靡地躺在一堆海草中休憩，被一只小手捏住了龙尾拎了起来，那小子呼朋引伴地招呼人过来，“大哥，你瞧南海的海草就是长得稀奇，这海草长得还真像一尾小龙呢。”
　　我去，我本来就是龙，不是长得像。
　　边上的傻子居然也附和，“是挺像模像样的，还有小龙角，还有几根龙须呢。”
　　我嗤之以鼻，那你瞧瞧，本姑娘是合格品，不是山寨的，虽然等级差了点。

　　捏着我龙尾的小子话罢，居然还用手戳我，我忍。“大哥，这海草摸着还有点温度哎，你摸摸看。”
　　我去，我的清白之身啊，我呼救无门，差点飙泪。
　　小子颇会一惊一乍，“呀，大哥，你瞧瞧，这海草居然还在抖动哎。”
　　你才抖动，你们全家都在抖动，老娘这是伸，懒，腰！没文化，可真可怕，我躲在龙须下狂翻白眼。
　　稍大的傻子眯了眼靠近了些，“或许是条刚才破壳的小龙，你且放了她看看。”
　　呜，我虽说是瘦小了点，没几两肉，但人家离破壳已经两百年了嘛。

　　小子把我放回了海草堆上，我转了个身，继续当烂泥般摊着，只听见身后那小子惊呼，“大哥，你看这海草还自己翻身了耶。”
　　真是个爱大惊小怪的小屁孩，我撇嘴支起龙身，大大地打了个哈欠，瞄了一眼那僵住的小屁孩和傻子，慢悠悠地摆了摆龙尾游进海藻丛里。

　　找不到龙王爷，我很沮丧。我躺在床上翻来滚去，丝毫睡意都没有。
　　入夜，那些搁在屋顶的珍珠泛着月色般柔和的光亮，金丝的纱幔慢慢飘动着，那个唤作南浔的小白脸又带着拧出水的笑容来了。
　　或许这南海的水，都是自他的笑容挤出来的，柔得来，起了我一身鸡皮疙瘩。
　　他也不靠近，自顾自地坐在桌边，说：“今日我两小侄子来见我，说是在我南海的海龙宫里看到一条会白眼的海草，长得如一般小龙样。”
　　我不接话，翻了身继续打滚。
　　“我那小侄子异常地欢喜，非说要带回渭水龙宫去。请我派人去寻这条得了灵性的海草。”南浔的眼眸银光一闪，“这得了灵性的海草我倒没找到，不过却找到一条营养不良的小水龙。”
　　我鼓起龙眼瞪着他，“你不会要把我送人吧？”
　　他带着戏谑的笑容，既不回话光笑着，笑得我一身冷意。我扯着床单，遮住半面脸，露出两眼委屈道：“我只是想去看看，龙王爷罢了。又不是故意耍他们的。”
　　不过渭水的侄子？我瘪嘴看着南浔，“你在南海到底是干什么的？怎么会跟渭水龙宫扯上关系呢？”
　　“算是龙宫一杂工吧，什么事都掺和一下。”南浔剥了橘子，慢悠悠吃了一瓣，缓道：“渭水龙王算来也是我的一房亲戚，偶尔会走动走动。”
　　杂工？我就知道，这小白脸怎么会是龙王爷呢！我呲牙道：“你刚说你是龙王爷来着，太假了。”
　　他忽的笑开了，轻描淡写地说：“管着海龙宫里上上下下无数的虾兵蟹将，不是杂工是什么？”

　　管着海龙宫里所有的虾兵蟹将？！
　　我偷瞄了一下南浔的面容，冠玉般精致的五官，比画册上的仙人还俊美，这样的面容居然会是龙王爷？不会吧？！
　　我咽了咽口水，“所以说，你当真是龙王爷？”
　　南浔堪堪将最后一瓣橘子吃完，起身抖落了一下长袍，走到床边捞起我，“呼”的一声飞上了天。

　　身长百丈的黑龙，迎着水流蹭蹭蹭地向海面上冲，哗啦一声跃出海面。
　　黑夜的风呼啸过我湿漉漉的面，我颤抖地看了看身下越来越远的海面，再看看月色下泛着晶亮的巨大龙鳞，还有眼前无比威武的海龙王。
　　澎湃已经难以描述我的心情——
　　我抱着一根龙须内牛满面，“龙王爷，您TAT太帅气了。”

作者有话说

　　喵呜。。小隐日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