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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堂 年少时 ...

  •   第一堂年少时

      我爹生平有两个心愿,第一是希望我娘能给他再生个儿子,第二是希望等我长大了,也能给他生个外孙。
      这不难看出吧?
      我家门前有两棵树。一颗是枣树,另一颗也是枣树。
      据说都是我爹当年亲手栽植的,下人、亲戚,除了我娘谁都不准碰,一日三顾,简直宝贝得不要不要的。

      其实,尚还年幼的我很能理解我爹这两个愿望。
      首先,你看,我娘给我爹生了一个女儿,就是我。
      其次,我家左右有两家邻居。左边是大理寺少卿的府邸,据说生的是个女孩儿,眉清目秀,眸子明亮;右边是当朝丞相的府邸,他家的两个孩子……反正我当时看着也都像是女孩儿。
      一整条街也就这三户人家,夫人们的肚子齐刷刷的不争气……我爹想种两颗枣树转转运也没什么奇怪的。
      后来,我长大了些,也终于有了分辨雌雄的能力。
      在抓遍了三条□□之后,我大雾:原来年幼时的一切都是假象。
      原来我爹当年呼哧呼哧给枣树坑土施肥,不是为了表达惋惜与君共勉,而是在酸溜溜、赤果果地嫉妒人家——俗话说,天道酬勤;可为什么只有我关家生了个女儿!

      所幸,我娘在枣树种下的第三年终于怀上了第二胎,我爹高兴得——英俊的剑眉都给生生笑成了八字眉。
      连我都惊呆了!幸亏您生我生得早啊!
      此后两年,我常听我娘边给我和襁褓中的小妹扇着蒲扇,边对孙嬷嬷叹气:“请道士算过又不知烧过多少香,还以为画璟能是个儿子……得知是个女孩儿,老爷顿时连全身惟一的优点都给笑没了,又连着份儿气了三月……你说这孩子要是以后长得连乐珊都不如,这还让我有何颜面当这关家主母?”

      没错,关乐珊就是我。
      年幼的我不懂事,见我娘愁眉不展,甚是忧虑,只会从榻上爬起来伸出小肉手安抚般摸摸她的大腿。
      长大后,孙嬷嬷将这事调笑着讲给我听,我只想说:“去你丫的!”

      如果说我是我爹娘年轻时的意外之作,那么我的小妹画璟则是我爹娘欲咸鱼翻身的寄托。
      小妹生来备受我爹娘关注,十八般武艺都迫切地想要她精通。
      顾此失彼,小妹在琴棋书画轮番轰炸时,我和着隔壁郑家小子爬在墙头一起挤兑丞相的小儿子。
      小妹在锦裳华服珠钗银腰带时,我正穿着佃户送来的粗布麻衣操着一根树枝背着箩筐,男子汉一般和郑家大少爷二人同往西郊四季碧泱的丛林探险。
      生怕我胡闹出事,管家早和邻里间打好了招呼。
      我觉得管家当时不打招呼还无甚关系,这招呼一打,西郊的百姓就都知道了我的身份我的住处。不多时,隔三差五就有人上门来告状。
      药圃老板:“关老爷,您家的大女儿踩坏了我家的药田!您说这怎么办?”
      佃户:“关夫人,我家舀井水的木桶被大小姐一剪子给剪断到井下去啦!”
      新婚小子:“关管家,您家大小姐怎么拿了我媳妇新买的搓衣板呢?!”
      丞相大人:“关壕!你给我出来!你大女儿送给我小儿子一块搓衣板算怎么一回事?!”
      后来,我爹送了前三位各两大篮子水果,给丞相大人又是赔龙眼大的南海珍珠又是上门道歉。
      我被禁足在我的小院子里整整半年,连前厅都不得踏入。
      世界安静了。

      关于我的邻居,郑承之是大理寺少卿的儿子,比我大了两岁,他天生爱好琴棋书画、游历攀岩,与我一直很融洽。宋辰时是宋相的小儿子,他有个兄长叫宋议,但是常年不在家里,他一个人没得玩,便只好将就着和我玩……不知是不是我多心,我总觉得他瞧我的眼神非常阴郁。所以我和他关系远没有郑承之那么好。
      后来我禁足了,被放出来了之后,顿然发现,那宋辰时倒是趁我不在的这段时间,越过了我、同郑承之交好,这就让我不太高兴了。

      其实我不喜宋辰时是从小就有铺垫的。
      小时候的我浓眉大眼,剃了头简直比爷们还爷们。犹记在我四岁时,隔壁比我长了五岁的宋辰时总一手举着金灿灿的玉米,一手指着我的鼻子喊我“关大新”。
      要是搁现在,我定然狂拽酷炫地巴着我家大门冲他酣畅淋漓地喊上一句:“你才是大兴的呢,臭小子!”
      然后撂门,足不出户三日整(其实是怕被报复)。
      宋辰时之所以喊我关大新,是因为城东闹市区的蜡记包子铺的老板娘的小儿子名叫蜡小新。据说那孩子双目圆如铜铃,铜铃上头那两根小眉毛粗得同食指不分上下。啧啧,如果留长了头发,简直能和我狸猫换太子、亲妈都不带发觉的。
      他们这么说,连生我养我的父母亲都抱着肚皮笑得前俯后仰……我蹲在墙角拔草,表示很委屈。
      所以我一及笄,第一件事便是跑到黛玉坊去修眉,还大方地选了个套餐,十指连带着点了粉红色的蔻丹。
      我犹记当晚回家时,宋辰时与我碰了个头。
      他刚及弱冠,一身翻领金丝滚边锦袍衬得整个人俊朗而神气,剑眉微抬,手间墨扇停在胸前。
      当时街坊间就有戏言,说是宋相的小儿子年芳弱冠,风华绝代。簪了发倜傥风流翩翩玉公子,卸了冠楚楚动人堪比红楼头牌。我不懂为何他这种总爱冷着脸捉弄人的人能出落得如此标志,小时候他虽然不是满脸鼻涕、两颊春红,但总是不时被石子、花盆、砖头绊倒,惹起一屁股尘土。
      不过若要我说实话,相比起他大哥这种阳刚纯汉子,我还是偏向于喜欢他这类小白脸的。我承认我的择偶标准偏自虐,但我也虐得有骨气有尊严。
      他站定看我,眉目微抬,眼中含笑仿若盛了一夏盛光。
      这表情显然别有一番意思。
      可我对他没意思啊!
      只见他抬手拢了拢袖,将墨扇塞入宋敛怀中,白皙修长的十指转身怀抱住马车上运着的一壶女儿红,三两步往前递到我面前来。
      我垂眼盯着他捧着酒坛底部张开发白的四指,自然不会异想天开到堂堂宋相的爱子会不惜放下身价,来为四品御史中丞的大闺女表演一口豪闷女儿红,特此来表达我们俩的关系有多么铁,我及笄他有多替我开心。
      不过盼星星盼月亮摆脱了浓眉的我今日心情大好,也懒得用我的小肚鸡肠去揣测他的意图。我快速高频地扬了扬新修的柳眉,整个人儿笑得像个糖人一样问他:“怎么样?是不是很惊喜!”
      女大十八变什么的……嘻嘻。
      宋辰时咧了一下嘴角,注意,真的只是一下!他手捧着女儿红不得动我,直着腰板,便朝我额头努努嘴。
      他面无表情地说:“惊喜什么?前头刘海挡着呢。”
      ……
      贴身剑侍宋敛躲在主子身后笑得花枝乱颤。
      那你刚才在讶异些什么?!
      颜面无存的我瞪眼微愠。
      “我的记忆还停留在你被禁足的那半年。”宋辰时表情很逼真,话语恳切:“你根本不能体会,啊,那半年……简直就是我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候。”
      他说这话时眼神悠远飘忽,就像娇柔女子欣喜般深陷其中的欣喜,继而又面色一凛,脸庞泛着丝丝恐惧对比着现实的惨淡。
      而作为当事人的我,我要如此切切实实地形容自己在他那番表情中的意味,真的挺心疼自己。
      要不是我忌于宋相余威……真恨不能冲上去骑在他身上连甩他两巴掌。
      我禁足的那年才十岁,他在那时也不过只是个十五岁的小男生!重、点、是:现在已经过去整整五年了好吗!我在这五年中又禁足了两年还不是拜你所赐!
      “你!你……”我气急败坏,指着他的食指带着抖。
      “好了,我急着回去。这是新酿成的酒,这就送你一坛。”
      宋辰时懒得跟我吵了,他身后拉了一车的酒,大概真是家中有贵宾。他伸臂而来,我双手迅速负于身后躲着他。
      他瞪了我一眼,又试了两下,忽的脸色一沉,垂了眸,就算我比他矮了一个个儿都瞧不见他的黑瞳。我骨子里还是虚的,肩膀一缩,他恶狠狠的,“快拿去!否则我这就摔了说你藐视当朝丞相!”
      我一秒变孙子接得迅雷不及掩耳。
      宋辰时甩着墨扇大摇大摆进了我身后的宋府,我缩着肩膀,疲惫地往关府门口踱。
      这时守门的家丁总算注意到了我,立刻跑出来替我担酒。
      我有气无力地吩咐他把酒拿去给管家。
      看到了吧,宋辰时就是这么个人。眦睚必报,小肚鸡肠,脾气还臭。我根本无法同他甩开膀子欢乐地玩耍。
      可他至今已经正式有过三段恋情了,而我始终烤肠一根。不过值得欣慰的是,他那三段感情都无甚下文,都因各种原因而太监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堂 年少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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