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界生存手册（下）》阮寐

4、罗德

　　不知道是不是负责人的话应验了还是名为罗德的青年确实有无比强大的实力，总之迪亚没有再见到过那个作风嚣张、声称要杀死罗德的人。

　　而此刻对于迪亚而言真正的大麻烦是他发现自己的名字被挂在了那块小木板上，被人点名开了暗花——而且，在把整块木板上的小纸片都大致扫了一遍之后，迪亚猜想在他名字下方写着的五个黑色点数奖励算是十分诱人的高价。

　　就在短短一天的时间里，来回追杀他的人已经超过了十个。虽然都不是什么高手，但是迪亚也被打扰得不胜其烦。那些人并不能给他们带来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可谁也不想走到哪里就看见刀子朝自己的脑袋扎过来。

　　第三区域的条件比起第五区域来已经算是好上了不少，至少还有一个大概算是食堂的地方——尽管里面的食物味道不怎么样，不过对迪亚来说能维持他身体需要就可以了。

　　喝了口水把差点噎在喉咙里的食物给咽下去，迪亚的眼角余光瞥到了一双做工精良的靴子出现在他面前。

　　目光顺着笔直有力的双腿往上看去，迪亚并不意外地对上了罗德平静的双眼——说实话，在这里，能够每天都穿得像罗德这么整齐的人，大概只有他一个。

　　迪亚不自觉地抬手摸了摸自己背后的大剑，朝罗德龇牙一笑：“找我又有事？”

　　“没有。”罗德摇了摇头，右手朝着迪亚探了过去。

　　迪亚眨眼，没移动身体——他从一开始就知道罗德对他没有恶意，虽然这种莫名其妙的直觉究竟是从何而来就连迪亚自己也不太清楚。

　　青年修长的手在他的肩膀上不重不轻地捏了一下，像是确定了什么东西一样以后才慢慢地收了回去。“你杀了多少人？”他淡淡地问。

　　迪亚下意识地活动了一下被捏过的肩膀——并不痛，但他突然觉得有种被窥视了的感觉。“杀人？”他嘟囔了一句，“我也不是很清楚。”

　　青年的神色依然没有波动，只是平静地坐到了他对面。

　　迪亚这才发现青年的另一只手中托着一盘食物——比他的好得多，至少还有一碗冒着热气的汤。

　　“别太容易动怒，这对你的身体不好。”坐正了身体，罗德才不紧不慢地开口，“虽然我不建议你给自己留下后患，但是杀人对一个人的情绪和身体都是会有影响的。”

　　“……”迪亚挑了挑眉毛，表情微妙，“别说我吧，你呢？”

　　“我？”青年舀了一勺汤，抬起眼睛看他，幽红色的眼睛里沉稳得一丝波澜都没有。

　　“你杀了多少人？据说去找你挑战的人每一个都死了。”迪亚笑嘻嘻地叼着叉子，牙关一紧一松地让餐具的金属柄上下晃动起来，“你杀的人总不会比我少吧？”

　　“不管我杀多少人，都不会让自己受到任何影响。”罗德把他勺中的汤又重新倒回了碗里，来回搅了两下，“与其说不会受到任何影响，不如说我从来被什么东西影响过。可你不一样，你不能保证像我这样。”

　　迪亚眯起了眼睛打量对面的青年。他的冷淡和尼尔或者摩西里斯是完全不一样的，尼尔和摩西里斯都不怎么说话，可罗德的话甚至比迪亚还要多——诡异的是罗德的情绪从来不起波动。迪亚在早上才刚看见罗德杀死一个挑衅他的人，那是完完全全的面无表情。

　　他也不像那些杀人如麻的冷酷杀手一样，把自己的心沉在死水里或者完全绝望。

　　——不如说，他不觉得这个世界和他有任何的联系。在他心目中，他是作为一个完全和外界隔绝的单独个体而存在的，因而也就不需要对身边的任何改变做出反应。

　　“是吗？”迪亚不置可否地歪了歪头，“我有一个问题。”

　　“唔？”罗德优雅地一口口喝着汤，口齿清晰。

　　“你好像对我很有兴趣……为什么？”

　　“因为你很有趣。”

　　“这不好笑，罗德。”

　　“我想知道如果你会在这里产生怎么样的变化。”罗德想了一会，补充道，“可是我现在不能告诉你你身上会发生什么事情。”

　　“也就是说，你知道我身上一定会发生什么事情，而且你确切地知道那件事情是什么。”迪亚双手交叉抵住下巴，垂眼看着对方进餐，“可是我自己却不知道那是什么——对吧？”

　　“嗯。”罗德点了点头，“你对此感到生气？”

　　“只是有点不爽而已。”迪亚撇了撇嘴。他早就觉得他身上发生着一些他自己没办法控制的事情——越积越厚，总有一天会爆发出来。

　　“不，你看起来很生气。”罗德坚持。

　　“……你不会察言观色吗？”

　　“从来不那么做。”

　　“……为什么你有热汤喝？”迪亚选择性地忽略了对方的话，跳跃了话题。

　　“算是特权吧。”罗德用勺子敲了两下碗沿，回答，“如果你也能像我这样在一个区域内待够两年还没死的话，也可以拥有这种特权的。”

　　“死亡率有这么高？”迪亚挑高了眉毛——他可没听说这样的事情。

　　“死亡率是一个原因。除此之外，很多人在积够了黑色点数之后就去了更往上的区域，所以真正会在一个区域停留两年的人很少，我正好是其中的一个。”

　　“那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呆两年？”迪亚突然起了点好奇心——以罗德的实力，不说第一区域，但是在第二区域是绝对足够支撑他像现在这样悠闲地生活并且干掉任何一个来挑衅他的人的。

　　罗德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然后他坦率地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在这里忘记了一点事情——而且我也没有兴趣再往上走。”

　　“为什么没兴趣？”

　　“我曾经去过第一区域。”幽红色的眸子静静地看着他，“在那里待了几个月，没有碰到什么有趣的对手，所以就回来了。”

　　迪亚这次却是实打实地吃了一惊。这个人去过第一区域，并且还表现出一副“那里的人全都不是我的对手”的样子，让他错觉自己之前对第一区域实力的推测是不是有所偏差。

　　“第一区域的人很弱？”

　　“不。”罗德摇头，“并不弱——至少比现在的你强，只是还不够强。”

　　——好吧，他明白罗德的意思就是他太弱了。迪亚揉了揉额头：“你见过哈迪斯吗？”这个人总足够强了吧。还是不够的话，他要开始怀疑眼前的人有个别名叫佩恩了。

　　“一直想和他见上一面，不过每次他来这里的时候我都正好不在。”说到这句话的时候，罗德的表情显得有点不解，“每一次都很巧，我也觉得很奇怪。”

　　大概是因为这两个人碰面就不会发生什么好事所以就连老天也不想让他们见面吧。迪亚腹诽。

　　“不说我的事情了。”罗德自然地把话题转回了迪亚身上，“你杀太多人的话，应该会觉得身体不舒服。”

　　迪亚突然就觉得指尖再次传来了熟悉的刺痛感。这种疼痛从昨天开始就存在了，因为次数频繁又没有任何规律，一天下来迪亚都快要习惯了——如果不是身体无法忽略痛感的话。他一开始并不觉得这和他杀人有什么关系……确切地说，迪亚并不记得在抵达竞技场之前的短期内杀过人。

　　但是按照罗德的说法，他会觉得身体不舒服显然和杀人脱不了干系。

　　当迪亚皱着眉努力想要回忆起那些试图拿下他人头的杀手们最后在他手里落了什么下场的时候，才发现记忆在动手的时候变得无比模糊——他甚至不记得自己下手是重还是轻，更没有办法回忆起在拔出大剑那一刻自己的脑子在想些什么。

　　“身体不舒服代表了什么吗？”没有正面回答对方的问题，迪亚反问道。

　　“再过一段时间你就会知道了，这件事情应该由你自己察觉到，而不是让其他人简简单单地告诉你。”

　　迪亚皱了下眉，既然无论怎么旁敲侧击罗德都没有松口，恐怕是没有在他这里问出什么有用信息的可能了——那他问问别的事情也不错，反正罗德看起来一副什么都知道的样子。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注意我的？”

　　“从你到这里并且大闹了一场的时候开始。”罗德单手支着下巴，短暂地回忆了一下，“因为听说那时候的你被判定为最高危险等级，所以对你有了点兴趣。再后来是知道了你就是迪亚——”说到这里的时候他几不可见地停顿了一下，似乎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一般，然后才继续说了下去，“就一直在这里等着你的到来了。”

　　迪亚又皱紧了眉——他迅速地回忆起那个送他来到第三区域的男人说过的话。

　　——一直在等你。

　　“你刚来时的那场混乱算是最近几年竞技场里发生的大事了。”罗德并没有注意到迪亚短暂的走神，继续说道，“居然在惊动了第一区域之后才让你安静了下来，这是很久没有过的事了。”

　　“很久？”迪亚挑眉，“类似的事情曾经发生过？”

　　迪亚大概也能猜想到他制造出的混乱是什么事情——大概就是又失去理智暴走了一次把竞技场也掀了个底朝天之类的，哈迪斯没出现算是他运气好，不然醒过来大概就会发现自己和哈迪斯一起受了重伤缺胳膊少腿吧。

　　只有一点让迪亚微妙地觉得不太对劲——他的暴走次数很少，至今为止只有过一次，还是因为无法接受失去斯图亚特的事实才爆发的，可是最近他的情况很不错，不应该会失去理智才对。

　　“有过。”罗德歪着脑袋想了会，点头，“那是佩恩干出来的事情了。”

　　迪亚感觉到自己的的心脏突然一紧。

　　“当时佩恩来这里和哈迪斯打了一场，差点毁掉了小半个中转站——当然了，那个时候的中转站没有像现在这么大的规模，不过也已经很了不起了。”

　　“……”迪亚没想到佩恩也会是到处找人打架的类型，这和他想象中不太符合，“最后谁赢了？”

　　“没分出胜负。”罗德的声音里难得地出现了遗憾的意味，“最后两个人同时力竭停手，后来中转站重建的事宜还是他们两个一起负责的。”

　　身为顶级佣兵应该也不会缺钱才对……迪亚强行把刚浮起的不靠谱念头给按了下去：“你想见哈迪斯是为了和他打一场？”得到对方的点头回应之后迪亚不怀好意地继续引导对方，“哈迪斯和佩恩是一个等级，虽然你一直碰不到哈迪斯，而佩恩又已经消失好几年，可是佣兵工会里不是还有一个人跟他们同一等级吗？”

　　罗德的眼睛迅速地亮了起来。

　　迪亚心中盘算来盘算去最后还是决定把看似无辜的海因斯拉下水。SS级佣兵不是只放在总部用来看的，偶尔也还是需要活动一下筋骨。而且罗德去找海因斯的话也可以把他莫名其妙出现在中转站地下竞技场的事情传递给海因斯，再带回一些外面的信息——再不济，海因斯没有做出任何反应的话，迪亚至少也能推断出“海因斯就是把他扔到竞技场的主谋之一”这样的结论。

　　不管怎么样，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坏处的事情迪亚还是乐意看别人去头疼一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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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2/26 我对罗德有种莫名的偏爱……还有这家伙的身份其实我已经设定完了，但是肯定没人能猜到=-=
2/27 今天整个寝室都好臭找了半天是下水道坏了我去……我说怎么通风没用啊尼玛！
2/29 告白日神马的是浮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