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忆 千秋雪（主腾勾楼紫，修改版）》惊鸿若

3、心愿

　　“帝台，明天我就要去魔界了。”
　　他面对清风，紫衣广袖，俊美的面上挂着笑意，抬眼看向远处山峦，有仙鹤飞过，一缕惊鸿，提起身边酒坛，仰首饮了一口，火辣辣的滋味直冲喉口，果真爽快，大笑一声，扬起手，将另一个酒坛抛去对面座上。
　　“这次前来，是特地找你喝酒的。”
　　对面的人接过坛子，酒香混杂着花香，倒也沁人心脾，喝上一大口，直冲得舌头一阵麻木，不由皱眉。
　　“哇，想你一代魔王，居然带这种劣酒来请我喝，真是太不够意思了。”
　　“这可是我特意去人间买来的酒。”
　　又灌了一口，袖子抹去唇角残渍，满不在意笑道。
　　“天界那种没滋没味的都喝遍了，偶尔不也得换换口味。”
　　帝台嘿嘿笑了一声，拍着酒坛子摇晃了两下，不知何处吹来的梅花掠过眼前，疏影暗香，夺心摄魄。酒气更烈，一口喝下只觉彷如刀割，放下坛子，帝台怔了片刻，方才道：
　　“罢了罢了，看在你大魔王特意买来的份上，我一定把它给喝完，一滴都不剩。”
　　两人相视而笑，苍岚飞景，神山休与片片流云，棋盘之上黑白界限，怀中烈酒，枝头落花，仿若即将离别。
　　“下一次，可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紫狩，别搞得像生离死别一样，你要是来找我喝酒，我在休与山随时欢迎。”
　　“哈哈，你这里满是清气，我这样的魔物，还是不要常来的好。”
　　突然静了下来，空旷的山崖上，只有一口一口喝酒的声音，显得极为单调，帝台索性躺倒地上，半眯眼看着千古不变的天空，有风掠过，寒意凛然，心下忽起了几分寂寞。
　　千载万年，一层不变的休与山景致，白梅纷乱，淹没了历历荣华……
　　天庭清冷，数不清的岁月一如白云苍狗，漫长的永远只有自己……
　　然而，却还有“他”……
　　想起那个名字，心口阵痛，曾被急切掩埋的记忆浮出水面，一场纠缠一场牵绊，随之而来的心愿，再无可承受。
　　“腾蛇和勾陈也要跟你去？”
　　呼吸声或缓或慢，却没有听到对方的回答，帝台坐起身，自顾自提起酒坛在空中虚碰一下，喝上一口，余味直直冲上头顶，倒也酣然。
　　“也对，你去魔界，他们断没有不去的理。”
　　他又笑了笑，摇摇酒坛，这下子是真的被喝光了，将空坛子甩在一边，头脑却依旧清醒得很，甚至能够清楚记得方才与紫狩的每一句对话，这个时候，便突然开始痛恨自己千杯不醉的好酒量。
　　“好酒也要对着合适的人才对脾胃，你走后，看来我是有好长一段时间不能喝酒咯。”
　　紫狩哈哈大笑，促狭的眨了眨眼，双手放在膝上，朗声道：
　　“这可不一定，以你的性子，没准明儿又结交了哪个红颜知己。”
　　熟悉的调侃，帝台转过脸，面色阴晴不定，似在犹豫着什么，良久，方才抬起头，轻喟了一声：
　　“紫狩，你可曾听说过，禁忌之语……”

　　深夜，月上九霄，白日里热闹的光景早已不见，窗户打开着，没有点上烛火，树枝的影子倒映在房中，最后的纠缠，似有香气充盈，酒香，花香，青草香，一桌，一椅，一人独酌。
　　地上横七竖八的倒着几个酒坛，满屋凌乱，紫衣男子坐在案前，俊朗的眉眼早已浮现出几分酣醉，酒意汹涌，他却仍是一口接着一口的往嘴里灌。
　　这酒，却还是那个味儿。
　　本来是劣酒，想在临走之前再捉弄捉弄那个人，却没想到他还真的全部喝光了。
　　想必心里其实是知道的吧，只是不想在最后还要浪费了共饮的时间。
　　数不清曾经有多少次醉倒在休与山，数不清曾经有多少次与那人对弈。
　　每日夜间将往事翻出来细细回想，不想忘记，也不能忘记。
　　或许今后，便再难以有此闲暇。
　　“呵……神，仙，人，魔……”
　　低低笑着，将最后的酒灌入喉口，一股冲劲晃得他头晕，眼前模糊一片，他轻声呢喃，几乎只有自己才足够听清。
　　“原来真相，便是那般。”
　　日前与勾陈腾蛇的对话浮现脑海，他们不赞同自己去寻找天神帝台，其实，又何尝不知道他们的想法。
　　神魔相隔，距离何止千载光阴能够跨越，血腥与杀戮，注定了便是你死我活……
　　非吾之罪，还于吾身……
　　仅仅想要活下去，本身就是一种罪……
　　何时，房中已多了另外一人的影子，紫狩抬起头，冷冷的月光将来人的身影衬得极不真实，树枝扭动了下，倒映在墙上，呈现出光怪陆离的景象，那人的眉眼掩藏在深深的阴暗之下，却仍是熟悉得不可逼视。
　　“勾陈，过来陪我喝酒吧。”
　　勾陈走上前，顺手拍开一坛还未启封的酒，咕咚咕咚便自顾自喝了起来，因为喝得太急，不少酒液溢出唇角，渗入衣领，一片冰凉，他却毫不在意，只是猛地将喝了一半的酒坛顿在桌上，发出嘭的一声响动，醉意涌上，神思只觉恍惚，似乎就是在多年前，闲时坐在树梢上听着那个男人和兄长相谈甚欢，风吹过浩浩百年，一次的相遇，再不能忘。
　　世事无常，无常的，却只是自己。
　　“紫狩，让我为你铸剑。”
　　笑意在唇角渐渐加深，他深深呼吸，眸中倒映进紫狩的身影，一点一滴，放在了心头。
　　“战事将起，我希望你能拿着我给你铸的剑斩杀敌人，为魔族开辟全新天地。”
　　像是没有听到勾陈所说的话，紫狩微笑着，窗外花香再起，寒风朔朔，刺骨的冰冷，多年前的景象历历在目，一个个熟悉的名字不断跳跃，想要确认，却只是惊梦一场，他张开双臂，将面前的人牢牢禁锢在自己的怀中，似乎如此便可以不再放开。
　　一个拥抱，穿越了千百岁月而来……
　　白驹过隙，谁成红颜枯骨，谁罢万世江山，人界种种，亦不过百年时光……
　　千华梦地的风悄然隐没，多少个百年，才足够堆砌起真心假意……
　　深夜，繁花已眠。
　　紫狩，你从来都不知道，我勾陈所为的，从来都是一个你。